重生算什么_分节阅读_7
“还有,师兄从来不开口说话,不要奇怪。因为师兄在修闭口禅,修真界唯有佛门之法,能赎轮回苦难,又说身体、意念、口舌是制造罪业的根本,所以师兄为了黑渊潭的修行,翻阅以前丝毫不懂的佛家心说,从十九年前就闭口不言,连神识意念也很少使用。”
陈禾眼前又浮现出熟悉却陌生的一幕:释沣半身浸于水中,潭水阴寒彻骨,长发流散,念珠从指尖一颗颗拈过,色泽越发通透明亮,念珠尾端没入水里,珠上附带的灵力化为实体,丝丝缕缕溢出,随着潭水流向幽冥。
不念经文,不诵佛偈。
只因千丝万缕执念,都是祈盼枉死者重归平安喜乐。
“师兄的徒弟一定比我聪明,看师兄对他们那么好!”陈禾酸溜溜的说完,很快拍了自己脑门一记,严肃的自省,“不对,我还活着呢。千万不能在师兄面前说这些。”
清风摇落枝头棠梨花,少年白色衣衫隐匿其中,手里玉球却反射日光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释沣根本没费力气就找到了陈禾。
他隐身倾听时,恰好听到他师弟一本正经的说:“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那群老家伙骗得我很惨,但我现在谁也打不过。更正,就算再过一百年,我还是打不过那些老怪物,不过呢,事在人为,车到山前必有路!修真界有句诀窍是,拼不过师兄就去找师弟麻烦,打不过师父就去找他徒弟,迂回战术比揍他本人有效果。等我以后出了山谷,有的是机会讨债!”
释沣哑然失笑。
春日和风里,少年靠在树枝上,身形摇摇晃晃,神情若有所思,撑颌苦思:“所以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师兄他——仇人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黑渊谷里是没有重生者的,这里是主角愉快(?)长大的桃源。
明天就准备开启剧情,让主角卷进去╮(╯_╰)╭
第5章 忽起波澜
时光荏苒,崖底的紫玉兰开而复落,棠梨树高度又增,曳落一溪繁花盛景。
陈禾深深吐纳,自调息中醒来。
他眉色极淡,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英气勃勃。左侧靠近耳廓的鬓角有三点红痣,连起来仿佛是一道划痕,斩断了眉飞入鬓的好面相。
右手原来套着的银圈铃铛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雕琢成圆球的苍玉。
陈禾本能让手腕苍玉贴上眉心,须臾,眼中迷茫神色尽褪,少年矫健的身姿让他从树顶灵活的翻身而下。
摩天崖底幽谷清泉,泠泠动听,数十年不变。陈禾很快就在树丛边深潭里找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时间掐算得正好,释沣双手一收,念珠自动缠上他手腕。随后他缓缓转身,向水浅处行去。
“师父——”
少年踩入潭水,愉快的朝那个人影扑过去。
不等释沣皱眉,陈禾已经堪堪停住,改口说:“师兄,我饿了。”
早已不再是软胖团子,十七岁少年体格匀称,手长脚长十分灵活,只是比起释沣还是矮了一些。每次醒来,记忆全新的少年都暗暗比较着与释沣的差距,又对着溪水端详自己的脸。
“不错,长得比我想象中好看。”陈禾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
释沣眼带笑意。
对陈禾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但对释沣而言,每天都看到师弟严肃认真的临水照影,研究他自己的长相,简直是看不厌的趣事。
“噢不,我怎么会有个酒窝,还只有一边。”
熟悉的哀叹声来了。
“还有这虎牙…师兄,我到底长大了没有,能不能回到三岁重新长一遍啊!”陈禾沮丧的蹲在潭边。
水面不止一个倒影,陈禾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溜到了释沣身上。
师兄长得也挺好看。
细秀的远山眉,狭长微勾的眼角,让眼神都显得风流多情。
一袭半湿的红衣,黑发披散,笑意如拂落一树棠梨花的沉醉春风。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阴松柏。”陈禾脱口而出。
释沣闻言挑眉,屈大夫的《山鬼》么,不错,今天换了一句诗,用意却还是一样轻佻。
“哎呦!”陈禾摸着脑门,诚恳的说,“师兄,我本来就是傻子,你再敲就真没救了。”
释沣目光一凝,不待陈禾反抗,单手牢牢的将师弟按在路边一株棠梨树干上,浩瀚的灵力极有节制,如细雨般润入陈禾的经脉百骸。
陈禾的修为进境释沣了如指掌。
丹田灵气呈漩涡状缓缓沉淀,有丝丝缕缕金色液体凝结,这是金丹还未成,修真筑基即将圆满的征兆。放在凡俗之中,这时灵力最多也就当内功使,跟武林中一个先天内家高手没区别。
修真界中,这样距离踏入无上大道,只缺临门一脚境界的人数量最多。
为了自保,也为了显示仙家手段,于是就有了符箓、炼丹、驱鬼、御灵这种种神通。陈禾倒不愁自保之术,南鸿子一脉以武入道,倘若有人在陈禾面前挥舞桃木剑,不等对方踩完七星步,他能一拳揍得对方牙掉两颗。
——师兄也是,长这么好看,其实狠着呢,没看拎他就跟拎个狐狸崽子似的。
陈禾跑神的结果就是额头上又挨了一记弹指,他委屈的揉揉头,不吭声。
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释沣继续以灵力查探陈禾的经脉,尤其是脑后那块淤血。
这么多年来,淤结堵塞的地方随着陈禾修为增高被逐渐冲散、化开,陈禾的迷心症却没有任何痊愈现象。黑渊谷里又无善于岐黄之辈,倒是谷主沉吟半晌说只怕当初陈禾落水磕到那块青石后,又有人怕他不死,还在伤处补砸过一次,淤血也掩盖了真正受创部位。
好比凡人不慎摔断手足,要是没有恰当接骨,就会长得歪斜。陈禾错过了三岁时最好的治愈时期,脑中伤处,又不能像错位的骨头那样打断重接。每每虑及此处,释沣都束手无策。
“师兄,即使我一生如此也没什么不妥。”陈禾赶紧拉开释沣的手,宽慰道,“我已经习惯了,我辈求仙登天,常要放下执念,我不用看破,连记都记不住,岂不轻松?”
释沣伸手为师弟摘去沾在发梢的叶片,眼中笑意莫测:师弟说得不错,有朝一日,若自己不想连累师弟,只需趁他入睡时取走玉球,即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相逢也不识。
陈禾佯作不知,垂着的右手却有些僵硬。
——他竟比自己想象中还了解师兄,陈禾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释沣虽然从不说话,却十分好懂,尤其当他对亲近的人没有防备之心时。
陈禾很容易就猜到师兄刚才在想什么,当然这也因为陈禾对手里这颗玉球看重得逾过性命,对一切可能威胁它存在的危机都十分敏感。
“师兄,我的鞋履有点窄了。”
陈禾往前走了几步,低头指脚上的鞋说,还脱下来比较给释沣看。
成功转移释沣注意力的陈禾眼神定定的闪过一丝决然:必须要想办法藏起第二颗苍玉球。只是苍玉虽非稀有,但想把它琢磨成玉球,还是不用神识书写自动记录一昼夜间所有发生过声音景象的玉球,至少也要懂得好几个淬炼法门。
且不说陈禾修为不够做到,就算他从黑渊谷其他人那里旁敲侧击出来,区区一日间他要如何精通此术,更别提释沣与他形影不离,备份玉球要瞒过师兄谈何容易。
隔着枝叶繁茂的棠梨,陈禾仰头目视天空,也许他应该溜出山谷一次,反正释沣每日都要在黑渊潭修行,肯定不能离开摩天崖太远。
“砰。”
天空像水波一样泛起成圈涟漪。
恰好望天的陈禾惊讶跳起,一只脚还没来得及穿上鞋。
释沣同时抬头,黑渊谷上空的结界被触动了。
他身在山谷的二十一年,黑渊谷的牢固结界还没出现过意外。
像陈禾这样失足坠崖的,只会一头栽在结界外,就跟困在蛛网上飞蛾差不多,被结界黏住部分躯体,怎样挣扎也无法脱身,等到第二天谷里修真者懒洋洋的去解救,抹除记忆丢出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