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飞恬手指在裤袋里握紧，手机有些发烫。他觉得自己应该洒脱地打招呼，但不知怎么，喉咙里突然多了一道哽，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宋归帆看了他一眼，率先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从分手到现在已经三年了，池飞恬也挤出一个微笑道：“好久不见。”
    宋归帆走到他旁边，将皮手套摘下来，洗手，水声哗哗的，缓解了几分尴尬。
    从前池飞恬是目光黏在他身上不愿意放开，现在也依然没出息，余光黏在他身上，神经元恨不得把他的每个细节都反射到大脑里。
    池飞恬放在水龙头底下的手足足洗了一分钟，快搓出来皮，没话找话地问：“你来参加同学聚会？”
    “不，有一场生意要谈，刚好约定的地点是这里。”宋归帆轻挑起眉，看了他一眼：“你手洗完了？”
    意思是——你手都洗完了，怎么还赖着不走？
    池飞恬瞬间尴尬起来，气恼地收回了手，也不烘干，有几分无措地在身上擦了擦。
    宋归帆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池飞恬不甘示弱地质问：“你呢？一进来就洗手，连厕所都没上，洗什么手？你又不是处女座，有洁癖啊？！”他战斗力可不是盖的，追宋归帆这么多年，脸皮厚度令人发指，已经练就刀枪不入了！
    宋归帆手指一顿，耳根微微发红，这回轮到他输掉一城。
    男厕所外头有几个女生走过，其中一个打开包包，掏出化妆镜，一边往女厕所走一边义愤填膺地对身边的女孩子说：“来，我给你扑点粉！久别重逢，你得先把自己捯拾好看点儿啊，别输给那个渣男了！让他知道，没了他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大概是所有久别重逢的人的小心思。
    池飞恬：“……”
    宋归帆：“……”
    嗖嗖，砰砰，两人膝盖分别中了一枪，冒着尴尬的青烟。
    池飞恬没别的话好说，抿了抿嘴，道：“我走了。”
    宋归帆头也不抬：“好。”
    池飞恬有些垂头丧气，虽然他早就不喜欢宋归帆了（？），但是他追了宋归帆八年哇，被狗追都追出感情了！宋归帆不至于这么冷漠吧！就连一句“别来无恙”都不问问么？
    算了吧，宋归帆不是一向这样么？冷面冷心，跟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似的，怎么捂也捂不热，最重要的是——妈蛋，我裤子都脱了，你正脸都不转过来给我看一眼！算你拽！
    池飞恬提起精神往外走，自然没有注意到脚下。他穿着白底黑色的板鞋，有些滑脚，一个没注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卧槽！”池飞恬脑子一懵，第一个反应是千万千万不要在宋归帆面前做出摔倒这种蠢事！
    下一秒，他的后背抵上身后人的胸膛，宋归帆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那是宋归帆的气息，没有香水味，没有烟酒味，就是宋归帆——池飞恬铭记于心的气味。
    宋归帆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向他的腰侧，双掌有点热，轻轻地掐了掐。池飞恬只感觉腰间一麻，渲染开来，头皮和脚趾都开始发麻。
    真没出息啊……
    池飞恬动了一下，感觉握在自己腰间的两只手似乎又紧了几分，宋归帆气息有几分不稳，鼻息落在他耳畔。
    池飞恬叫了一声：“宋归帆，放开我。”
    宋归帆没有动，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池飞恬猛地转头，鼻尖擦到身后人的脸颊，宋归帆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双手却仍没有放开。
    外面不知是哪对新人在酒店结婚，猪八戒背媳妇的背景音乐响起，还有不知死活的醉汉跟着哼“嗯嗯嗯嗯嗯～”
    池飞恬：“……”
    四目相对。
    宋归帆在池飞恬看过来后，便迅速放开了手，让他站稳，围巾里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神情却淡淡道：“走路小心点。”
    池飞恬赶紧与他分开半步，转过身对他道谢。搞什么嘛，丢死人了，搞不好宋归帆还以为自己对他恋恋不忘，主动投怀送抱……
    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淡定都被这该死的滑一跤破坏了！QAQ池飞恬郁闷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厕所。
    宋归帆目送他离去，这才深深吸口气，盯了抓过他腰的手指半晌，脸愈发红得厉害，他神情飘忽地走到洗手池旁边，将双手放在冷水下，手指竟然有些哆嗦。
    片刻后，耳根后的红色总算褪下。
    池飞恬进了包厢，里头已经坐了二三十来个人，他们当年读的是私立学校，班上总共也就三十人，现在来的七七八八也算差不多齐了。
    除了宋归帆。
    杨花露和萧玉正说着话，萧玉视线却移向了从门口进来的池飞恬。
    池飞恬个子也高，脱了羽绒袄后，里头穿着休闲的米色开衫和黑色长裤、白底黑色板鞋。比起穿着商务的宋归帆，他则显得更加青葱随意。他头发很短，比起十年前稍长的刘海，显得干净落拓许多。
    听到杨花露说，同学聚会后可能会上传照片到班级群里，他立马就琢磨着捯拾捯拾自己了，开什么玩笑！万一宋归帆闲着无聊刚好翻开照片看呢？
    ——就算分手了不能在一起，池飞恬也想把面子挣回来。
    结果落到别人眼里，自然是让人眼前一亮。
    池飞恬在门口和几人寒暄几句，视线还偷偷摸摸地在包厢内逡巡，没看到黄鸭卫衣、紫色裤子、阿玛尼皮鞋打扮的人啊！
    逗我玩呢！（#｀′）
    他和王阳聊了几句后，被一个女孩子拉到萧玉旁边坐下。
    听到杨花露说萧玉喜欢自己，池飞恬整个人都震惊得不轻，他当年可是把萧玉当成情敌，从高一到高三一直敌视了三年啊！
    萧玉和当年变化不少，那时候她还是个扎了简单马尾，露出白皙脖颈的青涩女孩子，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现在摇身一变，酒红色大波浪卷发，身上穿着OL通勤，脚蹬十厘米高跟，十足职场女强人装扮。
    萧玉仔细端详他半晌，眼中依稀还残留了些当年的娇羞，笑着问：“小池，我改变是不是很大？你还认得出来吗？”
    池飞恬叹气道：“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