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伦斯勾起一个不带笑意的弧度：“等官方宣布破产，再以最低价收购。”
    这样，就再也不用顾忌那些倚老卖老，依仗跟他父亲交情而想要指手画脚的那群人了。并且，不用亲手处理，查兰克和瑟威斯就得滚蛋。
    胡晓雯微微皱眉：“就算是这样，破产后收购也要安置员工吧？”
    两国再怎么国情不一样，破产法也应该大同小异。
    克拉伦斯修长的手指按揉胡晓雯的眉心：“破产收购给付的资金，会优先用来赔偿这些乐手。不过是否和他们再次签订合约，却是我的选择。”
    胡晓雯觉得里边大有内情，而克拉伦斯也真的早有打算。
    这件事他只对少数几个人提起，现在聊起来了，自然不打算隐瞒胡晓雯。
    “有前途和才华的乐手并不是真的离开了蒙马利特。而是在我的安排下，暂时去了其他顶级交响乐团学习进修。”克拉伦斯静静地说，“当我重新掌控蒙马利特之后，他们自然会回来，重新挑起乐团的大梁。”
    胡晓雯心生异样，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克拉伦斯这样双眼闪亮，充满了勃勃雄心。
    胡晓雯心里翻腾，脸上表情显得迟疑不定。克拉伦斯揽着她，并没有发现。
    “你是想要重建蒙马利特？”
    “当然。用中国话的说法，就是破而后立。”克拉伦斯自信满满，“蒙马利特是我父亲留下的，我当然不会让它堕了名声之后，流于穷困潦倒，最终从音乐界消失。蒙马利特将在我接手后，以全新的姿态，重新登上世界的舞台。”
    克拉伦斯五官深刻，他勾着唇角的自信表情很是迷人。胡晓雯看着心里却有点沉重。
    原本是想要告诉他两道杠的事情，也被胡晓雯咽回了肚子里。
    胡晓雯吃完午饭，拒绝了克拉伦斯一起泡书房的邀请，她坚定的爬上了二楼，滚上了卧室里的床。
    当初母亲周青的担忧不由自主的从记忆当中翻了出来。
    那个时候周青就说过：“他既然是个外国人，你怎么肯定他将来会留在这里生活？如果他注定要回去，现在谈感情到时候分手各奔东西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白白增添一道情伤，还要耽误你相亲找对象。”
    胡晓雯还记得自己的辩驳：“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理性的想想，就算我在国内谈个对象，条件好的，也不一定肯辞职过来跟我一起干。还不是一样要两地分居？”
    那个时候胡晓雯想得天真，真要是克拉伦斯回国，他们两个抽出各自的假期，飞过去陪伴对方不就好了。
    结果现在刚有点苗头，胡晓雯就不愿意面临即将要发生的改变。
    克拉伦斯是要收购蒙马利特的。作为一个有三十年历史的英国地方交响乐团，要重建，要重振，自然不可能在桃溪村完成。势必要回到英国去常住。
    只是想想，胡晓雯就满心的不情愿。
    她不想要和克拉伦斯长期分离。她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当初怎么就能认为这样的生活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接受的？
    也许是体内荷尔蒙变化引起的，胡晓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软弱和脆弱。一想到到时候克拉伦斯飞回英国，她自己一个人挺着肚子，就难过的想要流眼泪。
    她摸了摸还没有变化的肚子：“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要是能等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更深厚，或者干脆结了婚，胡晓雯还没这么多胡思乱想。
    胡晓雯倒是没想过会因为这个宝宝而导致两个人分手。可是他的存在，确实要给两个人将要做出的选择产生巨大地、不可预估地影响。
    胡晓雯难过之后又是心烦。
    她还怎么在这个关头跟克拉伦斯说她怀孕了？
    这不是逼着克拉伦斯暂缓或者是放弃他的计划，逼迫他选择留在自己这边吗？
    胡晓雯甚至有时会阴暗的想到，也许克拉伦斯会更加看重父亲创建的这个交响乐团的前程，不想要这个孩子。
    尽管她是这样忧郁。身体的变化却让她抗拒不过睡意，烦恼不过几分钟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连克拉伦斯过来挤着她也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又去了书房都不知道。
    胡晓雯以为克拉伦斯的态度那么坚决不客气，瑟威斯会知难而退，收拾东西买张机票赶紧走人。
    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女人竟然会找到她的门上来。
    以往看到电视剧中，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前任女友会面对峙的场面，她觉得多么狗血、戏剧，都不如真的身临其境而来的闹心。
    胡晓雯想不出来瑟威斯特地来见她有什么目的。
    克拉伦斯可是告诉她了，这位女士现在正跟蒙马利特的现任指挥兼团长保持着情人关系。
    就算她再不要脸，也应该不会做出请求她退位让贤的事情吧？至于甩支票什么的……对比对方欠着银行债务，借钱借到前男友身上，好像她这个光荣升任千万富翁的人来做比较符合现实。
    事实证明，她只是小时候脑残狗血偶像剧看得多了，脑洞太大需要橡胶皮补一补而已。
    瑟威斯是来请她帮忙劝说让克拉伦斯重返蒙马利特担任指挥的。她一改在克拉伦斯眼前的干练扮相，脸上的妆都配合地清淡了很多。
    瑟威斯情商很高，她很会示弱，见了第一面彼此介绍之后，就忍着焦虑，强颜欢笑，憔悴得可怜。
    实际上，不只是男人容易被柔弱的女性打动。彪悍的女性也很容易被小白花触动，激发母性，怜悯弱者。
    瑟威斯在没露面的这几天，把胡晓雯打听得一清二楚，很准的摸到了脉络。
    柔弱小白花对上女汉子，放下身段祈求帮助。
    要不是这段时间胡晓雯荷尔蒙分泌向着极度相反的方向激增，导致现阶段情绪反复无常。说不准胡晓雯内心一软，真就被瑟威斯说动了。
    她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说，蒙马利特都是克拉伦斯父子两代苦心经营，位列英国前二十的古典交响乐团。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和很多在这里度过半个人生的人一样，不忍心看蒙马利特走向末路。不光是我们这些乐手对它的感情，就是它的听众们得知它的困境，也不忍心。”
    瑟威斯脸带哀色，充满感情的叹息一声：“我是个没有才华的人，现任的指挥也没有办法带领乐团走出困境。只有阿尔伯特才能够帮助蒙马利特重获新生。”
    胡晓雯一边听瑟威斯表演苦情戏，一边内心想着：真巧，她男朋友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你们重获新生的定义，好像不太一样。
    瑟威斯眼中闪着水光，要说哭也没泪留下来，就只是晃着水韵，很悲伤却充满希望，又透出祈求。
    胡晓雯不能违心，为了这个表情，她给五分，好评！
    她手指被酸的抖动了一下，挪动了一下身体。刚那一瞬间，就好像背上有虫子爬一样发麻发痒。
    “只要阿尔伯特肯回到蒙马利特，我做什么都愿意。”瑟威斯棱形的红唇阖动，“求求你，帮帮我们，劝一劝阿尔伯特。”
    瑟威斯充满期盼的眼神让胡晓雯没办法再继续沉默，她为难地说：“这个……克拉伦斯的决定，我不好插手。”
    瑟威斯眼睛亮闪闪，透得蓝眼睛跟宝石一样。
    果然这招有效！
    根据她的打听，胡晓雯遇强则强，特别善于迎难而上，克服困难，解决问题。这样的人往往遇弱更弱，不会持强凌弱，反而会因为性格而助贫扶弱，帮助那些遭遇困境的人。
    胡晓雯真让她猜准了。
    要是瑟威斯咄咄逼人或者态度稍微强硬那么一些，胡晓雯会直接不客气的对轰回去。
    面对这样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人，胡晓雯真心做不出来直接拒绝。
    对方态度都这么低了，她再那么绝情，多不近人情啊。
    况且让员工看到一个女人哭得惨兮兮从她这里离开，胡晓雯就算是没做什么欺负人的事情，也得让人误会。
    这人就像是个刺猬，没法下爪子。
    “你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你的规劝他一定会乐意听。”瑟威斯急切的探身，“而且，他的回归，不光是蒙马利特的福音，也是在古典音乐界复出的信号。”
    瑟威斯直视着胡晓雯的双眼：“我知道你们认识的时候，阿尔伯特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的糟糕，你也看到那个时候他有多么沉寂。本身他不能再弹琴就已经是古典音乐界的遗憾，连他自己都放弃再拿起指挥棒，谁还能记得他呢？阿尔伯特对音乐有多么热爱，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胡晓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那完全是个工作狂啊。如果不爱，一定不会废寝忘食，一改再改，没完没了的反复修改直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