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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庭前雪 第20节

      桑枝没理会。
    事实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同少爷解释今天出府的事。解释了,好像自己多重要一般;不解释,又似是不妥。
    桑枝叹了口气,可真愁人。她到底为何要在意少爷在不在意呢?
    熬到了戌时。
    桑枝还是来到了少爷的门前。
    楼延钧穿着绛紫绣领的长袍,一手侍卷,烛光将人投影于壁上,格外清冷。
    桑枝捏着自己袖口的花纹,没有往原来位置的暖榻上,而是缓缓朝人走去。
    楼延钧察觉到,侍卷的手一顿,侧过脸来。
    桑枝:“少爷,今儿我和三小姐一起出府了。”
    桑枝乌发用木簪挽了个散髻,一双温吞含水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穿着桃粉的绣衫,外罩着鹅黄的短袄。雪白修长的脖子像天鹅一般 。
    楼延钧眼皮抬起又垂落,“嗯”了声,但却没有移开脸。
    “那你……有生气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桑枝想问的是出府没有告知少爷一声是否失规矩了,毕竟他们还是明面上的依存关系。但话一出口,却好像……不太对劲?
    桑枝还想解释,楼延钧已道,淡淡笑意。“我没生气了。”
    桑枝的眼眨了眨,半天吞了下口水。“……好。”
    “那、那我先回去了……”
    “过来一并坐吧。”楼延钧说,“许久未练字,应是手生不少了?”
    桑枝点头又摇头,咧嘴笑。“不会,最近三小姐教我写了许多呢。”
    “是吗。”楼延钧眸色一瞬微淡,“怪不得近儿都不让我教了。是知婉教得更好吗?”
    桑枝急了些:“没,没有……少爷教得也好的。”
    楼延钧微微笑。
    桑枝看出了少爷是在逗趣她,便也笑:“那少爷你教桑枝吧。”
    桑枝最后还是手把手被练了几幅字帖。
    丫鬟进门都不敢出声打扰。
    半夜。
    桑枝留在少爷屋里的暖榻睡觉。
    隔着一道屏风。
    便是少爷的卧床。
    桑枝正要入睡,忽听见外头似有窸窣的声响。
    桑枝坐了起来。
    忽看到少爷从屏风后出来,他只穿了件牙白的中衣,宽肩窄腰,身量颀长。
    黑夜中,两人大眼望小眼。
    桑枝长发垂肩,衣衫又是浅薄,被衾滑落在腰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颈。
    夜能视物的楼延钧移开了眼。
    “外头风寒,我去看看。”楼延钧抿了下唇,“你、把被子盖好。”
    楼延钧出了门。
    桑枝听见门扇轻合上的声音,没听少爷的话,而是轻轻拉开被子,下床踮脚,趴在门边听外头的动静。
    然后便听见了少爷半是低沉半是无奈的嗓音响起。“祖母。”
    桑枝僵住:“……”
    外头。
    倔强的楼老太太责备孙儿。“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外头风大雪大的,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祖母。”楼延钧叹气,“。现在什么时辰了,您没有歇息,出来做什么。摔了伤了可如何是好?”
    三更半夜,落雪无声。
    楼老太太哼了声。“我睡不着,我四处看看。”
    涵嬷嬷在一旁看着少爷干笑。
    “桑枝人呢,你起身,她也不知道伺候下,给你添件衣服?她不是睡在你床侧吗?”
    楼延钧:“桑枝已经睡下了,她今晚累,无需吵醒她了。”
    楼老太太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两个有用的信息,稍微满意。目光想往屋内瞧瞧,可惜门扇关着,孙儿还挡得严实。
    楼延钧又劝了会,才把楼老太太劝回去睡觉。
    而屋内的桑枝听着刚才的话,已经吓怔。
    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大半夜跑来偷听墙角!?
    第15章
    往后几日。
    桑枝歇息在少爷的房间总感觉不安。
    甚至做梦都梦到老太太发现她和少爷没有同床,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要让她挨板子。
    又长又宽的板子,还有板子拍打在身沉闷的声音,任由桑枝怎么求饶老夫人都无动于衷。
    于是,桑枝就被吓醒了。
    月光如水。
    桑枝抱着枕头泪眼朦胧地来到少爷床榻边。
    听到动静的楼延钧已经醒了,然后便看见了梨花带雨的人,眼眶和鼻尖通红,衣裳单薄,光着脚丫子小声地抽泣。
    “少爷,我可以和你一同睡吗?我睡得不多,我就睡个边边行吗?”
    楼延钧微愣。
    桑枝可怜:“桑枝睡相很好的,不会乱动的。”
    楼延钧许久才移开眼,还是应了。
    桑枝道谢,吸了吸鼻子,轻手轻脚爬上了床来。
    床榻很大。
    楼延钧到底看不下桑枝裹着个小被子蜷缩在床沿。
    “睡进来吧。”
    楼延钧微叹气。
    桑枝往里象征性地挪了些。
    事实上,桑枝躺下来才发现,少爷的卧榻竟然没有暖榻那边暖和。桑枝迷迷糊糊蜷缩着,才想起,少爷似乎把房间的炭火都给了自己——都在暖榻那边。
    好冷……少爷怎么睡得着的。桑枝也好冷,她该睡不着了……
    片刻。
    睡熟的桑枝自动寻着热源,滚进了楼延钧怀里。
    明明两人盖着不同的被子。桑枝也能进到他的被窝来。
    望着微张着唇,四肢紧紧缠在他身上,睡得毫无自觉的人。
    楼延钧都说不出这到底是更折磨谁。
    *
    楼老太太这边,依旧隔三差五传桑枝过来问话。
    起初楼老太太权当孙儿只是不喜和不熟的女子同房,便乐于等他们相磨合。只是这都相处多长时间了,就算是个木头也该知道睡了吧?
    就算外头的流言早已被长京百姓抛之脑后,但——那可是楼老太太心中的一根刺。没有确凿,楼老太太可不会彻底安心。
    况且,楼老太太哪里会看不出来。桑枝每次来,腰不疼腿不酸,身上也没见印记,眼神清清明明——哪里是行过房.事的人该有的样子。
    两个一窍不通的小混蛋,还想能瞒过她?
    楼老太太看桑枝——毕竟是自己一眼选中的,温顺貌美,是挑不出毛病。
    难不成还是孙儿的问题了……?
    桑枝在老太太锐利的目光下,脚趾都在打颤。
    “桑枝,和少爷睡一张床了没?”楼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抿茶。
    “回老太太,睡……睡了的。”桑枝都不敢看老太太,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
    “那怎么还没动静?”
    动静?什么动静?桑枝呆愣愣,眼眸因为害怕还湿润了些。“……不知道。”
    这个情景在老太太眼里,便是美色当前,孙儿仍旧不为所动。
    楼老太太大为震惊,随机又是不安。
    看着桑枝垂泪的模样,欲言又止。
    “罢了,你先回去吧。”亏得涵嬷嬷及时扶住手,楼老太太才没摔了茶杯。“少爷身上你还得花点心思,知道吗?”
    桑枝蔫蔫点头,才被允许离开。
    桑枝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