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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一想到宪珥会死,他竟生出一

      庞骁在老家早已妻妾成群,大部分都为他生养了儿女。庞骁对宪珥一开始纯粹是见色起意兼猎奇心态作祟。他将宪珥视作一件稀罕漂亮的小玩物,带回府没日没夜地按在床上取乐。有时候命里的缘分就像未婚少女肚子里的孩子,出其不意就来了。庞骁玩着玩着竟玩出点儿真感情来,一对人家上心才发现事情不好。
    庞骁在床上没有什么恶劣的嗜好,就是精力太过充沛,每晚都实打实干地折腾大半夜才肯罢休。宪珥是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夫人,被强抢回来,遭到欺侮之后哭哭啼啼,没精打采是常理。庞骁甚至觉得这小东西躺在自己身下软怯怯的不挣扎不打闹,一味秀声秀气地垂泣就挺妙,又省事又可人儿疼。等他对人家着紧起来后,差点没吓晕过去。宪珥的样子哪里是心情不好精神不佳,分明都死了一大半,只剩几口气吊着。
    庞骁惊怒交加,不分青红皂白先将伺候的下人打个半死,随后仔细一审问,才知道宪珥竟一心求死,最近大半个月里吃下去的东西归拢起来还没有平常人一天下来吃的多。
    宪珥确实是但求速死。庞骁在她眼中就是个汉人土匪,她家里的包衣奴才都比他高贵些,连跪在地上伺奉她上马都不配。她堂堂皇族后裔,上了玉牒的王府嫡出郡主,被这样一个贱民强占了,何来脸面苟且偷生。但凡她有能力,第一件事必然是将庞骁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又或是有点骨气,也能抹抹脖子落得个痛快。偏偏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怕苦怕疼。
    宪珥咬碎银牙含垢忍辱了十来天,待女儿一行人安全脱身后便逐渐消减饮食,打算温水煮青蛙一般把自己熬死,一了百了。宪珥的父亲是大权在握的亲王,她乃正妃所出,万人之上,自小养得精贵无比,玉食锦衣地供奉着仍是叁灾八难,小病大病不断,如今生无可恋,水米不沾,很快就气咽声丝了。
    庞骁气得暴跳如雷。宪珥当日的央告言犹在耳,说什么只要放过她的女儿,必定感恩怀德,终生服侍督军。刚过了桥就抽板,翻过脸去就不认人啦?正二八摆的皇室血脉,堂堂郡主大人,怎能如此反复无信?庞大督军觉得自己成了被耍着玩儿的猴子,站在宪珥床前破口大骂,一面责打下人摔砸屋里的器皿物件泄愤。他未对宪珥动心前也不过是在床上折腾她,现今既生出情意,更加不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活脱脱成了纸扎的老虎。
    宪珥初时被他狞恶的样子吓得怛然失色,后来端量他张牙舞爪,光打雷不下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似是惶挠中带着一丝爱怜。她安心的同时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厌烦地合上眼。
    宪珥竟完全不为所动。庞骁的眉峰暴戾地拧作一团,抽出鞭子狠狠地甩向宪珥的其中一名贴身丫鬟。那二十出头的少女是宪珥身边得脸的大丫头,名为下人,过得比一般小门小户的小姐还尊贵些,被庞骁一鞭子下去,从眼角一直到颈脖,白净的皮肤上拉出一道血淋淋的狰狞伤口,登时凄厉地嚎叫着翻滚在地。
    “你不吃东西是吧?好!你不吃,老子把你的奶娘和侍女活活抽死!”庞骁凶相毕露,恶言詈辞,黑色的长鞭急风暴雨一样漫天击打。丫鬟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转眼间已成了一个血葫芦,惨叫声渐次低弱下去,四肢筋挛着蜷作一团。屋里其他人唯恐遭到庞骁迁怒,一个个面若死灰,抖抖瑟瑟,连气都不敢喘一声;宪珥的另一名侍女一翻白眼,吓得晕死过去。
    宪珥揭了揭眼皮又阖上,“堵上嘴再打吧,太吵了。”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无法不顾惜;至于其他人,她连结缡十数载的丈夫都能弃之不管,任其在盛京城自生自灭,何况区区一名奴仆?
    宪珥声若黄鹂,娇脆甜糯,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天真无邪的委屈,动人之处难以言传。
    庞骁瞪着她的眼神却仿佛见到了恶鬼修罗。他咬牙切齿地搓了搓手,‘啪’的一声将鞭子摔到地上,厉声命令手下将出气多进气少的侍女拖出去。
    庞骁握着拳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行疾如飞冲到床前,揪住宪珥的衣襟,抓小鸡一般把她上半身提起,伸手端过恭立在旁的仆人托盘里的参汤,不管叁七二十一就往她嘴里硬灌。
    宪珥病病殃殃,无力反抗,被动地咽下了小半碗。
    庞骁神情稍霁,坐下来将她抱入怀内,正思量着该如何宽慰一番。谁知宪珥身上猛地一搐搦,大口汤水混着粉红的血沫激喷而出,随后气竭声嘶地咳嗽起来,一声声沉闷得像直接从胸腹震动而出,让人听着就觉得难受,恨不能替了她去。
    庞骁惊得脸色发白,既忧愦又心疼,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磕磕巴巴问道:“没事吧?你没事吧?心肝儿,慢点咳、慢点……”
    宪珥咳喘了须臾,软绵绵地往后一倒,昏迷了过去。
    往后几日庞宅闹得人仰马翻。
    宪珥的境况愈发不好,眼看都能准备后事了。庞骁是个上马杀贼,下马斗狗的粗人,没有太过细腻的感情,只知道自己怎么看这个娇得像水的女人怎么顺眼,巴不得每天能看见她,每晚都干她几回,最好能干足一辈子,一想到宪珥会死,他竟生出一种肝肠寸断,恨不能随她同赴黄泉的冲动。
    庞骁本就暴躁易怒,如今心如火灼,度日如年,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他难过,自然不会让别人好过,一连杀了叁名为宪珥看诊的大夫。吃不下东西还能治治,不愿吃东西那就真的没救了。宪珥一心求死,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那些医生死得比窦娥还冤。
    庞骁心情焦灼,行为乖戾凶暴,府里军中人人自危。
    这时有名下属献上一策,说附近某个偏僻的小镇里隐着一位“活唐僧”,相传乃佛祖的弟子下凡历劫,喝了他的血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长生不老。当地的猎户曾经亲眼看见那名男子将手指咬破,伸进一头身中数枪,命悬一线的老虎嘴里。老虎喝了他的血之后身上的伤口不治而愈,一声虎啸,当场站立起来。不过该男子匿避在山林里,居所周围有大批猛兽日夜巡逻保护,外人根本靠近不得。
    庞骁人强马肥,有枪有炮,杀人如同切菜,自然不会把那些畜生放在眼内,只是觉得荒诞无稽。然而宪珥眼看拖不了几天,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得试一试了,便派遣该下属带领大队荷枪实弹的精锐人马将男子捉回来,那些飞禽走兽碍事的话,大不了把整片林子都屠个干净,一把火烧精光了事。
    次日,那将领竟然真的带回来一名年轻男子,经过却与猎户所说大有出入。
    男子的确居住在密林深处一间竹屋之内,屋外却无任何野兽看守,不单如此,本来猛兽横行的山林当天平静得昧诡,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阒然无声,万赖俱寂,似乎连山风都定格下来,简直成了一片死林。无声其实远比有声更可怕。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首五言绝句刚劲有力,意态高远。
    谁承想身临其境时,竟是这样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状况。仿佛自纵马踏入林子开始,便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众人手足发寒,心头犯怵,无奈军令如山,只好一路行进。岂料事情异常顺利,轻易寻到异人的住所,一踏进屋内,那名盘膝安坐榻上的男子便睁开双眼。此人相貌平常,身上缁衣染血,气息沉重絮乱,神情却安然自若,一双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