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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金枝(美食) 第78节

      两世,哦不,三世为人,上天着实待她不薄。姜韶颜缓缓摇着手里的蒲扇想着:一边不忘正事,一边却也不亏待自己,就似她在人生的这条路上不断往前,一面向前走一面却也不愿意错过两畔的风景。该走走,该停停,就是她如今想要做的事。
    而且,又有东平伯姜兆这么个亲口承诺愿意养她一辈子的父亲在,姜韶颜更不愿意似大多数人一样的急了。
    现世急着上学、毕业、赚钱、恋爱、结婚、生子、再如世间大多数人一样养孩子,再让孩子重复她的步骤,她则在孩子的重复步骤中急着老,急着奔向生命的尽头。
    这其中,恋爱、结婚这等步骤一直是她排斥的,大抵是心性使然,做了二十多年的心里建设也始终不愿意就此妥协去找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不知是不是天公听到了她的心声,到了毕业、赚钱那一步,还没有同父母与很多人一样进行恋爱、结婚的周旋便穿越到了第二世。
    这第二世更让她不习惯,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人以及于她而言有些束缚的礼教,催婚的年纪更小也更身不由己,于是她纵身一跃结束了第二世。
    本以为这纵身一跃,人也成了尘土,没想到还有第三世,姜韶颜想笑,眼眶热的厉害:上天确实厚待她,给了她第三世。
    平心而论,这第三世直至目前是她最满意的。想吃吃,想喝喝,顺带替原主收拾一两个不听话的旧敌,调剂调剂心情。只是不知这第三世会不会让她碰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姜韶颜长长地叹了口气。
    吃食这种东西只要认真和舍得下功夫便不会太难吃,将做好的小笼灌汤包端上锅蒸了起来,接下来的事自有香梨和小午代劳了,姜韶颜走出了厨房的院子。
    不大的晏城县衙里到处都是官差和护卫,不过大抵是季崇言一早便打过了招呼,官差和护卫看到她除了唤一声“姜四小姐”打了个招呼之外并没有阻拦。
    再次感慨了一番小白菜做事细心的姜韶颜逛了一圈晏城县衙想了想便走出了晏城县衙的大门。
    大抵同是江南小城的缘故,姜韶颜走在街头的感觉同宝陵城别无二致。
    一抬头,街头有家卖玉尖面的小贩正在叫卖。
    想到季崇言和林彦吃坏了肚子的玉尖面,姜韶颜忍不住想笑。
    跨过卖玉尖面的小贩,正要往前走,有女子带着几个护卫纵马而来,姜韶颜停住脚抬头向她看去:端庄秀气的五官,一双英挺的剑眉,没有如寻常女子那样梳着繁复的发髻而是似个男子一般将头发高高束起,当街打马而过。
    这有些似曾相识的长相,姜韶颜脑中闪过方知慧那咋咋呼呼的样子瞬间了然:方三小姐方知秀眼下被关在晏城县衙大牢,那么这个当街打马而过的多是那位传闻中的方大小姐方知瑶了。
    打马而过的方知瑶不无意外的瞥了眼身形格外夺目的姜韶颜,而后便收回了目光,带着人越过了她向远处疾驰而去。
    想起错身过的那一瞬间方知瑶蹙起的眉心,姜韶颜抿了抿唇:看来晏城的事难倒的不止季崇言和林彦,还有方知瑶。
    晏城这座小城同宝陵城也是一般无二,短短一条街走到尽头。姜韶颜买了两只茶叶鸡子和两串串了鹌鹑蛋子和豆干的串子。
    用茶叶和酱汁再同各式八角、茴香等熬煮的汤水包容度不比火锅……也就是所谓的古董羹差,小小的铺面里只容一个老妪可坐,面前也只放了一只小炉,可香味却霸道的整条街都闻得到。
    姜韶颜手里拿着买来的茶叶鸡子和鹌鹑蛋子和豆干相杂的串子想起现世那个“吃不起茶叶蛋”的梗,忍不住失笑。
    听说有些人失恋之后喜欢胡吃海喝,会化悲愤为食欲,她不知道吃食能不能治愈失恋,可至少于她而言,吃到东西时确实是能让她开心的。
    切成三角大小的豆干与鹌鹑蛋子相夹杂,姜韶颜咬了一口,摇了摇头:茶叶的香味闻着有,吃起来便没有了,除了汤酱的咸味,也尝不出别的味儿了。
    姜韶颜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里现世的美味印象太深还是她的舌头太过挑剔了,倒是再一次生出了重煮一锅茶叶鸡子的想法。
    拎着吃剩的茶叶鸡子和鹌鹑蛋豆干回到晏城县衙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匆匆走出来的季崇言。
    他虽相貌艳丽,身形却高挑,腿脚也长,一步步迈来走的极快,遇到姜韶颜时根本来不及收脚,两人一个相撞,姜韶颜心说不妙,毕竟自己体型大,惯性也大。
    小白菜艳丽的外表下倒是与文弱无缘,夏日衣衫单薄,隔着衣衫相撞也能察觉到其里硬邦邦的肌肉。
    运动明显欠缺的姜韶颜虽然身形比他胖,却显然没有他稳,两相一撞,整个人立时向后倒去,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挣扎着准备与地面接触的瞬间,身后隔着衣衫传来的大力及时将她扶住了。
    一个眨眼的工夫,面前的季崇言便到了自己的身后?
    姜韶颜错愕不已,惊讶的看着小白菜脱口而出:“你会武?”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亲自
    季崇言伸出食指抵着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朝她眨了眨眼:“姜四小姐,我正要寻你呢,听人说你出了门,便急急赶出来寻你了。”
    白皙的指抵上粉嫩的唇,莫名的更多了几分美人的意味在里头。姜韶颜移开眼睛,待站稳之后便主动往一旁挪了挪,错开了他的搀扶,而后定了定神问季崇言:“怎么了?”
    季崇言收回手,垂下了眼睑,不过片刻之后便又随即抬头看向她笑了起来:“这晏城不大安全,姜四小姐莫要乱走。”
    一地说一不二的县令能被人无端杀死在床上的自然不安全。不过……姜韶颜想了想,道:“我想着应当没有人会来杀我吧!”
    她一个寻常的女孩子,能惹了什么人的眼?便是间接参与了抓杨仙芝的事,有方知慧那炮仗顶在前头,不清楚内情的杨家应当还不至于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来。
    “小心为妙!”季崇言却松了口气,指向衙门内,道,“我们进去说话。”
    姜韶颜点了点头,跟着季崇言走入了衙门内,这一次他们没有去厨房,而是被季崇言直接引入了大堂。
    “姜四小姐。”走入大堂待到坐下之后,季崇言便开口了,“你那通威镖局的橘子取不出来。”
    取不出来?将手里包着茶叶鸡子和鹌鹑豆干的油纸包放到一边的姜韶颜怔住了:“怎么会取不出来?”
    女孩子错愕的神情不似作假,季崇言顿了顿便再次开口了:“口令什么的都对,可是人不对。听闻这个镖是整个通威镖局最高等的镖号,必须由知晓镖令的那个人,也就是姜四小姐你亲自去取。”
    姜韶颜听到这里,脸色顿变:若是如此的话,她整个人都换了个芯子了,这……哪还取得到?
    原本想到那错月的橘子,她便已心中隐隐有所预感这镖怕是不一般,如今眼看季崇言的人取不到镖,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这个镖一定有问题!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姜韶颜脸色惨白,脑中宛如翻倒的大杂烩汤汁一般炸开,很多事如同翻倒的杂烩一般凌乱而繁杂:赵小将军带二十万大军孤守白帝而死,临行前特意交待她去取镖,她彼时自己却身陷囹圄,被江家软禁,再次踏出江家却已是送嫁的途中……若是她能取到镖,赵小将军是不是就不会死?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他能带大军成功而返,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若是知晓她被迫送入宫中,他一定会救她!
    若是知晓他还活着,她会不会寻死?想到从城头跃下的瞬间心中那样的不甘和绝望,没有人愿意死,更遑论她这等死过一次的人。便是因为死过,更是害怕。可这世间总有些事比死更可怕,想到那皇城里疯子一般的大靖天子,她害怕惶然,不是不敢忍,而是即便忍下去,即便忍着活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自己,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一点她看的分明,所以选择纵身一跃。
    她清楚的知晓自己不喜欢赵小将军,却也更清楚的知晓他是个品行端方纯良有稚子之心的人,她若身陷囹圄,他一定会救她,他已经不在了,自也再没有谁再会来拉她一把了。
    她曾是“美”名名动天下的江公独女,人人赞她美丽高贵脱俗,如季大老爷这等给她写诗词的不计其数,更时不时有传闻哪家“公子”为她痴迷,可临到了了,她却清楚的知晓能救她的除了赵小将军,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来。
    盛世和平时,她是绝顶的美人,人人口中道着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为她生为她死,真遇到了麻烦,却一个个避之不及。
    所以,美貌这等东西从来都是锦上添花之物,雪中送炭这种事从来只是奢望。
    她一世也不欠任何人,却唯独欠了赵小将军一份情,可眼下害死了他的人却可能仍然在世,甚至已经位极人臣,她怎么能甘心?
    女孩子脸色惨白,眼泪瞬间自眼眶里涌了出来。季崇言想到绝影来信中所说的那个镖已经存在了二十年,本是想问她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女孩子如何能拿到一个二十年前便已经存在的镖的。这个镖有问题,便是赤兔这等头脑简单的都能猜到,更遑论他了。
    其实按着季崇言以往的性子,这种事不说清楚前应当是不能放任女孩子离开的。
    面前这个女孩子绝对有问题,二十年前的镖,还是通威镖局总管亲自保护的镖,若是换个人,他怕是定要想办法同林彦联合起来从女孩子口中套话甚至逼供了。
    只是……看着面前不住流泪的女孩子,季崇言心中没来由的一软,他犹豫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只是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帕子递给她,道:“姜四小姐,你若是怕取不到镖,我想想办法,让人夜闯镖局探一探!”
    门外偷听,哦不,是守着的赤兔听的目瞪口呆:这……这还是世子爷吗?莫不是换了个人了吧!还知晓怜香惜玉了?
    不过那姜四小姐倒是与寻常人印象里的香啊玉啊什么的无缘,世子爷果然是世子爷,就连眼光都与旁人不同呢!赤兔想着。
    好在那厢与众不同的“香啊玉啊”及时开口制止了他:“季世子,这倒是不必了,待我回京再去试试吧!”
    方才只是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落泪,想也知晓自己眼下在小白菜面前怕是处处破绽,居心不良了。姜韶颜一想至此便忍不住苦笑。
    不过待到冷静下来,倒是让她意识到,即便是指定了人,赵小将军离开时便知她同江家不对付了,那必然不可能拿着她的画像让通威镖局指定她来取。他应当是考虑过她出不来遣身边人来取的情况的。所以,这所谓的指定的人应当不是唯一的,一切或许还要她亲自跑一趟才知晓了。
    季崇言听罢点了点头,顿了顿,看着女孩子悲戚怆然的神情想了想又道:“倒是近日里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姜四小姐可想听听?”
    那季二老爷一家先时在外头胡乱编排姜四小姐致使她避走宝陵,虽说此举也间接促成他遇见了姜四小姐,可之前的仇也是该报的。
    所以,他倒是不介意说出二叔一家的糟心事来哄姜四小姐开心开心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可惜
    纵使从绝影随要事一同附来的小抄中能知晓京城那里一番的鸡飞狗跳,尤其是听闻大老爷和二老爷两人的脸都被抽肿了之后,国公爷把人领回去的当晚可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三老爷吓的不轻,晚上回去便立时将一个身形妖娆的婢子送去外院砍柴去了。
    至于那婢子砍不砍的动柴,这就不是三老爷关心的了。
    京城里那些时常坐在街边纳鞋底的妇人,蹲在墙角无事可干的懒汉更是兴奋的同过年似的说个不停,直到绝影把信送出京城,京城里还在兴高采烈的谈论此事。
    “姜四小姐可还记得那一日在宝陵茶馆那个江先生提及的大丽和小丽?”季崇言轻哂了一声,眼神发冷,“那个小丽前不久出现了。”
    姜韶颜点了点头,因着自己与那一对姐妹的关系,倒是暂且把脑中纷纷杂杂关于赵小将军的事压了下去,好奇的听了起来。
    其实大小丽这一对姐妹是什么人她心里也清楚,想也知晓这小丽的出现必然与哪家男儿,甚至可以说是有妇之夫有关。
    说起来这一对姐妹倒是有意思:按说她二人那等相貌,寻个寻常的不曾娶妻的士子嫁了不难,这两位却是偏好那等有妇之夫,好似其入幕之宾就没有那等非有妇之夫的。
    什么破毛病!姜韶颜心道。
    这一次,多年不见的小丽似是蓄了许久的力,开了个大,一连招惹了三个有妇之夫,也不知得罪了哪个,被一下子捅了出来。
    这等事当然不寻常,可放在小丽身上却又显得无比正常,姜韶颜心说着看向对面似笑非笑的说着这件事的季崇言,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件事能一下子捅出来,明眼人都瞧得出同大理寺卿纪峰有关。大理寺卿纪峰又是林彦的上峰,林彦又同季崇言交好……再看眼前小白菜看笑话似的神情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毕竟小白菜的性子……虽是个胸有城府的,可先前那一番同杨仙芝躲猫猫的举动又似个玩闹的孩子。
    既有城府又似个孩子,这两种瞧起来有些互相矛盾的特质却奇异的在同一个人身上糅合了起来。就似是明明有着艳丽奢靡的外表,却艳而不娘,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危险的季崇言本人一般。
    想到方才相撞时他薄衫下硬邦邦的肌理,以及看似纨绔子弟却突然闪身露出的武功。
    他身上真是处处矛盾,却又能惊人的能糅合在一起而不突兀。
    这一番闹,虽说安国公也难免有些被下脸面,可好歹安国公多年威信尚在,他本人又没什么问题。再者撇去季大老爷这个有问题也不奇怪的之外,这一次也只多了个季二老爷而已。而安国公本人除却这两个儿子之外却还有个三儿子,更有三个孙子,于安国公的脸面即便有损却也损伤有限。
    反而是季二老爷这一家,想想便头疼。尤其是季二夫人,姜韶颜觉得自己若是她,都有些受不住了。
    一面是季二老爷为她戴了顶绿帽,包了个外室,另一方面是娘家大哥为她出头,结果自己又为季二老爷戴了顶绿帽,那个外室子一瞧便是徐大老爷的。娘家原本相处的不错的大嫂和侄儿为此事更是日日闹腾。
    而另一面,口不择言的季二老爷居然还指责季二夫人同季大老爷不清不楚的,说季崇欢喜欢诗词歌赋是随了季大老爷,这……她都不知道季崇欢这般要面子的人会有多久不出去同人参加什么诗词会了。
    同时季大老爷也没给季二夫人面子,那话里嫌弃季二夫人长相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哦!
    真是一团乱麻,不过想来百姓倒是最喜欢瞧这样乱七八糟的热闹了。
    姜韶颜笑过之后倒是没有忘记问季崇言:“那个小丽最后如何了?”
    提到这里,季崇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顿了顿,道:“没有户籍被遣出京城了。”
    只可惜大周律法之中破坏人家庭的外室行为并不触犯律法,所以这件事除了给人下脸面之外,也只能以户籍问题对付小丽了。
    其实之后祖父还遣人想要自己亲自来做这个恶人解决小丽的,只可惜小丽背后的人……季崇言思及此,忍不住冷笑。
    如今小丽因着这一桩事虽说失去了踪迹,不过季崇言倒是并不后悔此举。
    有些事总是要做的。即便彼时在宝雀坊的时候,小丽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可一个一动不动的棋子显然不是他想要的,这一局如此下去,除了叫小丽将那外室子养大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倒是不介意打乱这一局棋。
    虽说祖父没有借机解决小丽让他觉得有些惋惜,不过此举倒也证实了他原先的猜测:大小丽的背后确实有人,而且能在事发之后便迅速安排这一出金蝉脱壳,足可见大小丽背后的人势力不小。
    他那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美人计这等事屡试不爽,没有大丽也会有别人。可问题是那等时候,以母亲的家世背景以及祖父母的袒护,他那爹素日里可不会那般大胆的,却偏偏那个时候大胆了一回,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巧合。
    不过这一次因着小丽的事,倒是可以确认应当不是巧合了。
    小舅莫名其妙的身死,母亲遭遇的事,难道是小舅和母亲碍了谁的眼不成?季崇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