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艳锦 第44节

      他又把女儿推在前面:“您要是看上采莲,也把她一并收了吧。”
    严采莲还小,大病初愈,像个小猫儿似的,青枝道:“她长大了若是喜欢织锦,我也愿意教她,现在就算了。”
    严采莲的眼睛很大,笑着问:“陈姑娘,您把阿黄养得好胖好大呢,我能去跟它玩吗?”
    “当然可以。”
    严采莲欢叫一声,跑着去找阿黄。
    青枝则听严鹏说瓦肆的事,她一直想去,一直都忘了。
    这日过后,严采石正式成为青枝的徒弟,每日太阳升起就来陈家,傍晚再回去。严采莲跟他的小尾巴似的,经常跟着过来,一会与阿黄玩,一会又去看阿毛。
    既然收了徒弟,青枝就寻思着要添一台织机,她打算请苏师傅来做。
    周茹十分赞成,她不想赵宝林整日待在这里,那苏师傅她瞧着比较顺眼。
    青枝不讨厌赵宝林,但赵宝林的手艺实在比不上苏师傅,她便根据上次苏起说得地方去找他。
    苏起不在,屋里的一个年轻男子说会代为转告。
    等青枝走后,那男子马上就去长兴侯府禀告苏起,他是苏起的随从。
    苏起正在雕刻一座小木塔,听说陈家请他做织机,他的手顿了顿。他已经差不多弄清楚赵廷俊的事,找到了赵廷俊的污点,只是,真的要动手时,他却犹豫了。
    他怕伤害到外甥女赵蕊,这孩子一直都很信任赵廷俊,倘若知道她的父亲品性低劣,她要如何承受?他若真用此招对付赵廷俊,被赵蕊知道,她又会如何看待他?她是多么喜欢他这个舅父啊!
    苏起左右为难,内心不由焦躁。
    就在这时,青枝正好需要织机,他马上就决定接下这笔活。
    堂堂侯爷竟然要去别家做木工,谁发现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然而那随从早就习惯。他的主子是个怪人,当初老侯爷拳打脚踢都没能让主子改变,他一个随从的劝说更没用了。
    所以他麻利地给苏起拿来各种工具,又弄来一辆板车把府里的木料装上,一同送往陈家。
    动作太大,让苏老夫人知道了,苏老夫人派丫环去问。
    丫环不一会过来禀告,说苏起是要去陈家做什么织机。
    赵蕊这阵子正好在长兴侯府,闻言心头一跳,叫道:“该不会是香云桥的那个陈家吧?”
    苏老夫人已不记得什么陈家了,问外孙女:“那户人家你认识?”
    “我买过他们家织得蟾宫玉兔锦缎。”
    苏老夫人恍然大悟:“是那个陈姑娘……”她十分疑惑,“阿起怎么会去他们家做织机?他一向只在这儿瞎捣鼓,从来不出去帮别人做什么木器的。”
    赵蕊脸色微沉。
    她感觉这陈念不简单,先是父亲偷偷与她见面,现在二舅父居然还帮她做织机。
    本来赵蕊对陈念的印象是很好的,而今急转而下,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她开始觉得陈念可能是借着织锦的名头认识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然后进一步认识府里的老爷公子。陈念应该是想找个好夫婿,她不是二十八岁了吗?兴许就是一心想入侯门才耽搁至今的。
    赵蕊有些坐不住了,她跟苏老夫人说:“这陈姑娘也来过我家,我看她不安好心,您还是把二舅父快些叫回来吧。”
    苏老夫人并不知陈念跟赵廷俊的事,但儿子这么做确实不妥,就让管事把苏起请回来。
    苏起已经到了陈家。
    青枝看他把木料都运来了,走过去看,观察了一会问:“你这该不会是楠木吧?”
    “有眼光!”苏起扬眉一笑,“用楠木做织机更加牢固。”
    青枝当然知道楠木好,可这样一来的话,织机也太贵了,她摇头:“太浪费了,用寻常的木料便可。”
    苏起道:“我不多收你银子,这木料都是边角料,就当送你一个人情。”
    青枝扬眉:“人情?那人情你要我怎么还?”
    “哪日我要买锦缎,你就知道怎么还了。”苏起开始削木头。
    就在这时,管事来找他。
    因为苏起的身份,管事不好直接挑明,不然传出去太过丢人,便借口是找他商量做木器的事儿。翠儿就把管事领到织房来。
    苏起看到他,微微皱眉。
    管事做了一个手势:“苏师傅,我们去外面谈吧?”
    苏起也不想暴露,就跟管事来到门口。
    “侯爷,老夫人请您回去。”管事马上变得低声下气,“求侯爷这就跟小的走吧。”
    苏起怎么肯:“我做完活自然会回去,你让她不要担心。”
    管事愁眉苦脸:“小的怕不好交代。”
    “你在我这里也交代不了,你再不走,我让陈姑娘赶你走,说你拖欠工钱不给,还上门闹事。”
    管事无奈,只好离开。
    到了苏老夫人跟前,他跪下认错:“是小的无能,劝不动侯爷。”
    苏老夫人长叹口气。
    她的三个孩子中,这孩子的性子是最倔的,当初苏家与赵家结亲,他出面阻拦,被丈夫扇了好几个耳光。后来女儿出嫁了,这儿子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不练武了,也不看书了,突然开始砍树,做木匠,学木雕,丈夫气得又是几顿打。
    丈夫去世时,这儿子也没有哭,守孝期间仍在雕刻东西。
    她问他为什么,他不答。
    但是大儿子跟女儿去世时,尤其是女儿,她发现苏起哭得极其伤心,她去安慰,他竟说是他们把女儿害死的。
    当初女儿是不想嫁给赵廷俊,但丈夫觉得赵廷俊年轻有为,看上了他。她作为妻子,怎能反对?事实上,赵廷俊也确实不错。
    后来女儿去世,也是因为身子不好,跟她这做母亲的有何关系?她跟丈夫都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啊。
    只是面对苏起的指责,她当时忽然的语塞,差点透不过气。
    她再没有管过这儿子。
    苏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算了,就是我去也劝不成,何况是你?起来吧。”
    管事应声,垂首站在一边。
    赵蕊见外祖母对二舅父没有办法,有点着急,可二舅父的行事作风她也是领教过的。二舅父就算再疼她,他不喜欢的,也很难勉强。她忽然道:“外祖母,我想爹爹,我要回去了。”
    苏老夫人知道她很敬重父亲,马上派人送她回赵家。
    城内一丝风也没有,天边的云霞仿佛也是颜料涂抹的一般,定在空中。
    路上行人汗流浃背,裴连瑛从大理寺出来,感觉中衣也是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适。他骑上马,急着回去沐浴,谁料没走几步,就看到他的父亲正站在不远处。
    “您怎么来了?”他诧异。
    裴辉已经等了会,额头上有些汗:“我是刚从横街来的,路过清风楼,想到我们父子俩许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就想请你去喝两杯。”
    裴连瑛道:“喝酒也可以回去喝。”
    “那不一样,清风楼的酒是他们独门酿制的,我们要买都没处买。”裴辉催促着道,“我已经定了雅间,走吧。”
    裴连瑛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父亲专程过来相请,不好拒绝。
    裴辉专门定了一处比较清幽的雅间,二人进去后,伙计先是上了好茶。
    屋内有冰鼎,丝丝凉气从中溢出,将暑气驱散不少,裴连瑛端起茶喝了几口:“真就我们父子俩?您没请祖母与母亲过来?”
    “我们一家子天天一起吃饭,难得就我们父子俩有什么?再说,她们酒量都不好。”
    父亲平日对母亲疼爱有加,这让裴连瑛更为怀疑,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裴辉等菜肴上齐后,给儿子斟酒:“最近没有棘手的案子?”
    “没有,都是些小案子。”
    “这样最好,不然遇到像之前那个拐孩案一样的,你又要忙得回不了家。”
    “不好避免的,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您也不要过于忧虑了,既然去了大理寺就得做好准备。”
    看他神色平静,没有一丝的忧惧,裴辉心想,儿子注定是成大器的人。这样的人,就不该被拖累,他站起来,假装去吩咐伙计,打开门。
    过得片刻又回来,继续给裴连瑛斟酒。
    门是虚掩着的,两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忽然悄无声息的进来,她们面上戴着面纱。
    裴连瑛微微皱眉:“你们走错地方了吧?”
    声音凉凉的,那两个女子面面相觑。
    裴辉忙道:“这是趣园的柳姑娘,这是陶姑娘,是我请来的。”
    裴连瑛诧异的看着父亲,原来这是他的目的。
    两位女子把面纱取下,各自在旁边坐好,其中一人怀抱琵琶。
    趣园是座青楼,是京城达官贵人时常寻欢的场所,里面的姑娘不同于普通青楼,除了容色出挑外,都各有各的才华。裴辉听从潘济美的建议,前不久花重金包下她们半日的时间,把她们接来清风楼,给裴连瑛长点见识。
    “柳姑娘,劳烦你弹曲《夕阳箫鼓》。”裴辉吩咐。
    那柳姑娘点点头,低头拨弄丝弦,她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偶尔抬起露出秋水般的眼波,任是木头人,双腿都得软掉几分。
    另外一位陶姑娘是擅长吟诗的,笑着道:“奴没记错的话,裴大人是成康十三年的状元,奴当时在摇翠楼二楼,看着裴大人骑马过去……不想今日有幸得见,奴为此专门写了首诗,想请裴大人指点一二。”
    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请了这两位来作陪,若是被母亲知道,父亲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裴连瑛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裴辉:“父亲说得喝酒,原是这个意思。”
    裴辉有点惭愧,低声劝说:“连瑛,你先听完,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不能白花了,你也不用怕,没人看见……”吩咐那陶姑娘,“你念你的诗。”
    陶姑娘声音如黄莺,婉转动人。
    诗也写得不错,裴连瑛不想听,奈何还是一字字入了他的耳朵。
    只是,听了就是听了,他并没有生出什么想法来,更不会指点,但他也没有打断。
    父亲的意图已经很明显,是想要利用这二人动摇他,让他同意青枝的退亲。如果他没听完,父亲一定还会唠叨,说他没有耐心,如果愿意花时间欣赏的话一定会喜欢云云。
    不如在这件事上他就顺着父亲,到时候他要说的话也更能让父亲信服。
    琵琶声在雅间如水般流淌,听得一阵,便仿佛置身于轻舟之上。轻舟摇晃着,从青山之间行过,微风徐吹,带来岸上花的清香。他险些睡着,身子随着被水波推动的轻舟上上下下,就在快要合上眼皮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是青枝骑着一头毛驴,那驴的脑袋上秃了一块,难看的要命。
    他忍不住笑了。
    瞌睡一下全无,他正襟危坐,脸色变得更加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