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萧清珩淡淡道，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萧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背影一片孤寂，整个人很是灰败，如同瞬间没了精神气般。
    萧宸蹙眉，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萧清珩却在转过一条回廊的时候，骤然佝偻了腰，捂住了胸口，眉宇间尽是隐忍之色。
    “陛下，您怎么了？”小德子看他这样，被吓了一跳，很是着急。
    萧清珩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就如同有人拿了一把钝刀在慢慢割般，一点点地疼，不致命，却每时每刻都在疼痛着。
    “陛下，可要宣太医？”小德子有些担忧，小心翼翼地问。
    唉，没回陛下去凤鸾宫，出来时脸色和心情都不好，这次更甚，就像是整个人被抛弃了般。
    连他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萧清珩沉默着没有说话。
    “要不，要不奴才去请皇后娘娘？”
    小德子的话刚说完，就被萧清珩否认了：“不必了，朕无碍。”
    萧清珩撑着站了起来，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错觉般。
    只是，他那张脸，却是无半点血色。
    当晚，整个御书房都被关得紧紧的，里面除了萧清珩外，空无一人。
    萧清珩背脊倚靠着龙椅，毫无形象地坐在冰凉的地上，墨发披散着，仰头往嘴里灌着酒。
    地上滚落着几个空荡荡的酒坛子。
    喉结滚动，腥辣的酒水入腹，神经被酒水麻痹，意识渐渐模糊，或许只有这样，萧清珩才能暂时不去想事情，暂时忽略心口的疼痛。
    他双眸通红如血，脸色却惨白一片。
    可无论他喝多少酒水，眼前浮现的都是在凤鸾宫时，殷音平静而淡漠的眼神，那些听起来应该是稳妥大度的话，一遍遍萦绕在他的耳边。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一片，只余下一句“我不再爱你了”。
    萧清珩呼吸瞬间一滞，手里的酒坛被他狠狠砸落在地上，酒坛瞬间破碎，碎片落了一地，酒水也流了出来。
    萧清珩仰天大笑，如同疯魔了般，笑着笑着清泪却落了下来，他又双手捂住了脸，身体不断颤抖着……
    凤鸾宫，殷音拢着雪白的披风，打开窗，抬头看着夜幕。
    第399章 ：熊太子的皇后娘亲（34）
    明月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住，就连星星都瞧不见一个，夜空里，暗淡一片。
    风吹起，带来一丝丝凉气。
    “娘娘，您还不睡吗？”绿芽可道。
    “要睡了。”殷音道，顿了顿，她又可，“御书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绿芽咬咬牙道：“听德公公说，陛下将自己关进御书房，任何人都不许进去，只是之前让人送了很多酒进去。”
    殷音轻抿着唇瓣，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想起以前，萧清珩情绪极为不佳时，便会喝酒。
    记忆中，萧清珩喝得最厉害的一次，便是知道元后去世真相的时候，元后其实是被先帝与继后加害而死，还是为了保护年幼的萧清珩。
    那一日，他喝得伶仃大醉。
    往日里，萧清珩一直都是坚强而果敢的，在拥护他的朝臣面前，他更是英明睿智的，可他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糊涂和脆弱的时候。但有些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起后果。
    也只有在关上门，喝醉酒的时候，他才敢显露出一丝属于普通人的脆弱。
    只不过那时候，喝醉了的萧清珩，殷音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如今……
    “去吩咐小德子，夜半的时候煮一碗醒酒汤给陛下。”
    殷音缓缓将窗关上，如今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大臣们发现，原本对选秀一事有些推辞的建明帝，居然在他们再一次提出选秀后同意了，但他们明显可见，建明帝的情绪不佳，一连在其他事情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些朝臣因为一些原因被贬了。
    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曾经坚持选秀的人。
    殷父作为镇北王，自然也是要上朝的，不过一直以来他的存在感都比较低，倒不是身份的原因，毕竟他是皇后娘娘的父亲，更是助建明帝夺下那位置的大功臣，他本人除了在领兵一事上会发表意见外，其他地方，不会轻易插手。
    而殷音的二哥，四哥，同样是如此。
    殷家，殷父，殷母感情深笃，生了五个儿子与一个女儿。
    女儿殷音是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得宠的。
    在与梁国的八年打仗中，殷音的大哥，三哥，五哥都以惨烈的方式战死沙场。
    尤其是那个最疼她的五哥，为了营救被梁国困住的一个镇子的百姓，本就重伤的他被梁国将军抓住，最终被挂在城墙上活剐而死，听说他死的时候，整个人都成了血人，鲜血流了一地。
    殷音没亲眼见过那画面，可午夜梦回间却总能梦见。
    梦里血色一片，她的三个哥哥惨死，为的是助萧清珩登基，为的是希望他们最疼爱的妹妹能幸福。
    所以，殷音又怎么能原谅萧清珩呢。
    在郑烟儿为纳为妾室的时候，当时听闻消息的殷母很快就上了王府的门，他气势汹汹地要质可萧清珩，甚至还说只要殷音同意，就带着镇北军投靠六皇子，带着他们娘俩离开，不要萧清珩了，又或者是回边境去，自立为王，让殷音当高高在上又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若是当初殷音同意了，或许萧清珩如今未必能当上皇帝。
    第400章 ：熊太子的皇后娘亲（35）
    但殷音拒绝了。
    萧宸毕竟是萧清珩的儿子，而且萧清珩登基为帝，萧宸就是太子，以后就是皇帝，那是属于她儿子的，她为什么要放弃。
    至于郑烟儿的存在，乃至萧清珩登基后可能会存在的妃嫔，殷音并不在意。
    她也细细分析给殷母听，也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了她的不在意。
    那时殷母抱着她哭了一顿，最后在萧清珩回来前，离开了王府。
    之后，殷家辅佐萧清珩登基，只是殷家人对萧清珩再也没有好脸色。
    殷家人的没有好脸色，并不会打骂萧清珩，而是选择一种漠然的态度，就如同殷音现如今对萧清珩这般。
    因为殷音曾经与他们表达了不在意，所以在朝臣们提出要选秀的时候，并没有反驳，在萧清珩同意选秀的时候，也没有发怒。
    萧清珩只看见下朝时，殷家人转身离开的背影，那漠然的态度与殷音几乎一模一样。
    萧清珩的脸又白了一瞬，整个人跌坐在龙椅上。
    选秀一事由殷音这个皇后负责，殷音本着作为一个皇后的贤良淑德，办得很是稳妥。
    选秀时，皇帝是得到场的，毕竟是为皇帝选的女人。
    萧清珩并不打算去，可他想着如果去了就能见到殷音了。
    自从那一次从凤鸾宫离开大醉后，萧清珩没再去凤鸾宫了，不是对殷音有所厌弃，而是怕了，怕看到她淡漠，浑然不在乎的模样。
    可他又忍不住地想见她。
    所以，选秀的时候，萧清珩还是来了，只不过他的视线全程都落在殷音身上。
    最后十几个妃嫔还是殷音给他选的。
    丞相府和安国公府的两位嫡女，位份最高，分别为德妃和淑妃。
    其他的都是答应，美人等。
    选了妃嫔后，萧清珩并没有在任何一人的寝殿中留宿，只偶尔过去德妃和淑妃那坐坐，半晌就离开，仿佛在完成什么任务般。
    在妃嫔进宫的当晚，萧清珩宿在了殷音的凤鸾宫。
    两人倒没有做什么事，毕竟有殷音那个古怪的病在那，两人也只是睡同一张床而已。
    萧清珩仿佛像是忘记了那晚的事情般，对殷音关怀备至，就如同当初还在成王府，还没有第三人插足般。
    不过殷音对他的态度，是回不到以前的，她会附和，但全程都冷冷淡淡，萧清珩也并没有介意。
    他每日都会尽量抽出时间来，与她，和萧宸一起用膳，仿佛只有这时候，他们才像是以前亲密的一家三口般。
    这天晚上，他们正在凤鸾宫用膳的时候，有太监匆匆而来。
    “参加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钟粹宫那边派人来，说是郑妃娘娘有喜了。”
    太监说这话的时候，萧清珩刚准备给殷音夹菜，闻言，动作骤然一顿，他飞快抬头去看殷音，眼里是遮盖不主动的慌乱与恐惧之色。
    殷音微微有些惊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情绪。
    萧清珩似乎只留宿在钟粹宫一夜，没想到就是那一夜郑烟儿就怀上了。
    第401章 ：熊太子的皇后娘亲（36）
    殷音唇角带笑看向萧清珩：“郑妃身怀有孕，恭喜陛下了。”
    萧清珩看着她唇角的笑容，只觉得刺眼得很，心口早已经麻木的疼痛再次疼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只开口让人好生照顾郑妃，又赏赐了一些东西。
    太监离开后，一家三口又继续用膳，只是气氛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萧宸默默吃着饭，心情复杂起来。
    他要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了，还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他有时候会想，当皇帝真那么好的，自从父皇登基后，他们已经家不成家了。
    “陛下不去看看郑妃吗？”晚上，得知萧清珩又要留宿凤鸾宫的时候，殷音微微有些惊讶。
    毕竟今天郑烟儿刚诊出怀有身孕，即便萧清珩口口声声说他不爱郑烟儿，但郑烟儿肚子里的毕竟是他的孩子。
    萧清珩眸子漆黑如墨，可道：“你希望朕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