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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第11节

      章赫摇头:“听说全都咬死不说。”
    随即又问:“有没有猜到是谁?”
    徐海清思考片刻,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尧哥——如果我是表舅,肇事司机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但追查要从表面变成地下,尧哥是最适合的人选。而站在尧哥的立场,药厂被拿走了,他一定很不甘心,他要拿回来的唯一方法就是立功。只是有一点无法解释,王世川的人为什么咬死不说,帮他隐瞒?”
    章赫:“也许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徐海清:“哦,那这个把柄一定不小。”
    章赫笑道:“王家表面上是洗白了,可他和手下人捞偏门习惯了,想要完全戒除是不可能过的。”
    easy money来得快,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徐海清:“比如呢,都有什么?”
    章赫:“你知不知道什么黑钱利润最高?”
    徐海清脱口而出:“黄赌毒,应该逃不出这三样。”
    章赫没有否认,而是一条一条分析:“搞黄色,需要大量的女人。比较笨的做法是在本地建场所,供客人消遣。如果从做生意的角度思考,聪明的供应链一定是流动性的,而且要让人抓不到证据,找不到受害者本人,这案子就很难定罪。”
    难定罪,就意味着风险可以被有效控制。
    换做是毒品和赌场,都需要场地,留下大量物证。
    徐海清心里过着凉气,意识到人性的黑洞有多深,绝不是她看的那本《刑法》可以囊括的。
    《刑法》规定的是边界和底线,超出的部分则需要发挥想象力。
    徐海清下意识攥紧手,问:“我只知道表舅坐过牢,但不知道这种事他有没有碰过。”
    章赫摇头:“姜先生从不拿女人做生意。”
    徐海清心里松了不少。
    接着章赫又话锋一转:“如果你要接管他的资产,你最大的障碍就是王世川。你可以不屑他的行为,但一定要知道他的手有多黑,才能知己知彼。”
    徐海清跟着点头。
    章赫继续道:“做生意一定要考虑风险,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要比毒品安全,不需要技术含量,没有成本,不容易留下证据,而且毒品只能卖出去一次,女人却可以反复卖给客户。最主要的是,在国际上,尤其是一些‘中转站国家’,对它的打击力度是最低的。有些国家的政府也在参与。”
    章赫很快提到距离中国最近的几个中转站,均在东南亚。
    那些被当做生意进行转卖的女人、儿童,只要有利用价值,就还有一线生机,虽然微乎其微。
    可一旦她们之中有些人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身患疾病,无法再卖掉,就会被直接摘走器官,掩埋尸体。
    器官虽然只能卖一次,但动辄几十万,利润更丰厚。
    章赫说:“人到了这种环境,就跟牲口一样。”
    徐海清沉默许久。
    可她不是因为这些事而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是在思考整个事态。
    她不是傻白甜,不代表法律,不是警察,也深知口头上的人性谴责没有实际意义,所以当知道这些事与王世川有关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尧。
    徐海清:“这就是尧哥手握的把柄?”
    章赫:“王世川老奸巨猾,康尧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康尧敢挑衅王世川,王世川却迟迟没有反应,这就已经很有趣了。”
    徐海清没接话,她脑子里还徘徊着一个念头,既然大家都知道王世川做了什么,那么警方是否也知道,知道多少,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还在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大鱼都是狡猾的。
    如果证据比较简单且不够深,首脑很容易就能推出几个喽啰当替死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王世川依然“活蹦乱跳”。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结尾做了个小改动
    第10章
    此后几天,姜家风平浪静。
    徐海清照常上下学,回到大宅很少说话,经常猫在二楼看书。
    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但在同学眼中不属于内向的女生,反而觉得她有些冷漠。
    不过她在这里有点名气,因为有一栋还在建造中的教学楼就是姜林升捐的。
    历城的豪门圈很喜欢玩捐赞助这一套,姜林升发家之后也学了起来。
    在这个圈子里,比较重视的孩子都会放在身边养,家族并不会特别在意他们毕业于哪所学校,只要过得去就行,他们也不会指望学校教的中庸式教育能运用到“商业实战”中,上大学只是个过场,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学习公司管理上。
    徐海清想,或许这一套姜林升也学了起来,还在她这里活学活用。
    再说姜林升,他虽然没念过几天书,却很会搞权术平衡。
    他这些年生意做得大,早年累积下来的人脉开始发挥作用,其他企业家族遇到难摆平的事,也会找他出面。
    徐海清没有细究她和姜林升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她不关心那些,只知道他们之间的亲情薄如纸,就算姜林升是她亲生父亲又如何,她不会因此就牵肠挂肚。
    但因为有章赫的提点,徐海清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过去她多少有些排斥姜林升,始终认为自己是暂时“寄人篱下”,这层排斥反倒成了障碍。
    如今她抽离出来,倒是比较客观的审视姜林升的为人处世和手段。
    即便是姜林升在家养病,大宅也不乏客人拜访。
    徐海清时常坐在二楼的拐角处,这里有遮挡,但不会阻碍听觉,楼下厅里的言谈都能听到一些。
    以前她并不太当回事,只觉得是虚伪寒暄、迎来送往,如今大约是看的书多了,加上有章赫的知识灌输,反倒听出不少门道。
    无论是政圈还是商圈都有明话、暗话,说出来的是“遮挡”,没说出来的才是“真章”,但这都得品。
    至于姜林升那几个养子、养女,其中两个常年在外埠,只在姜林升出院后匆匆赶过来看他一眼,不到一天便回了。
    本地的三个徐海清也从旁观察过。
    智商方面,似乎能跟上姜林升老奸巨猾的,也就只有贺铭远。
    有时候家里来客,贺铭远会被叫过来。
    康尧和罗珺通常不会用在这里。
    康尧最近行踪神秘,来去匆匆,多半还在为调查肇事司机一事奔波。
    罗珺么,媒体方面她比较拿手,无论是多大的公开场合都游刃有余,是个善于统筹管理的公关人才。
    隔三差五,贺铭远会主动来一次大宅,汇报和姚家合作的进展。
    但徐海清心里一直有个问号。
    按理说,这件差事应该是罗珺更擅长,如今却落到贺铭远手里。
    哦,是了,好像是因为姚家的姚写意初来乍到,因缘巧合先一步结实贺铭远,姜林升便顺水推舟将事情交给他——这件事罗珺是有过意见的。
    不过在徐海清看来,让贺铭远这个“骚包”去招呼姚写意,的确更为高明。
    只是那所谓的“因缘巧合”,是否真是巧合,徐海清可不信。
    因为这些观察和思考,徐海清的性子越发沉静,这就令大宅里来往的人越发吃不准她的想法,毕竟原来“乖巧”的刻板印象已经被大洪事件彻底颠覆。
    徐海清自觉这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还不坏。
    不过这样平静自在的日子,很快就被另一场意外打碎。
    ……
    事发那天,徐海清就和平时一样,放学后不紧不慢地走到校门口上车。
    上车后,她就开始翻书。
    不过这本书内容有点深,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几行,累了就看着窗外放空。
    老张的行车路线和过去一样,途中会有一段比较堵车,因为要经过一所小学校和一家幼儿园。
    平时这段高峰会错过,但今天徐海清下课早,刚好撞到一起。
    小学校门口的街上到处都是孩子和家长,他们也不急着回家,就站在路当间和其他同学家长聊天说笑。
    徐海清听到孩子们哇啦哇啦的声音,便放下书,漫无目的地看向路边。
    那里临时停了几辆私家车,应该都是家长的,一群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在车前追跑打闹。
    家长们有站在一旁说话的,也有呵斥孩子的。
    这时,迎面的人行道上,有个男人健步穿过。
    他一边走一边躲避小黄帽们,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身上没有书包和小黄帽,女孩年纪太小,不像小学生,应该刚从幼儿园接出来。
    相比周围溜溜达达的其他人,男人似乎更专注于赶路。
    他越走越近,徐海清的视线也跟着转移,快到平行线时,这才看清男人的装束和女孩的模样。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牌子不便宜。
    女孩则穿着深蓝色的棉布裙,外面是一件米白色短外套,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还戴着彩色几何图案的发卡,脚上是一双红色玛丽珍皮鞋。
    而女孩就趴在男人肩头熟睡,脸蛋肉圆,嘴巴嘟着。
    男人很快越过姜家的车,消失在徐海清的视线里。
    她没有转头继续追看,又将手里的书打开,找到刚才读到的段落。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离开小学校,又来到幼儿园的范围。
    幸好已经过了下学高峰,家长走了大半。
    这时,老张破天荒地开口了:“小姐。”
    徐海清抬眼,刚要问什么事,就见老张侧头朝车子的侧前方抬了下下巴。
    徐海清看过去,只见幼儿园门口一辆熟悉的私家车,还有个男人站在车前、
    男人神色肃穆,眉头紧张,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插在腰上,一脸火急火燎的模样。
    正是康尧。
    康尧也看到了他们的车,抬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