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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美人 第79节

      但教坊司规矩森严,她也是懂得规矩的,很快便收了失望的神色,笑着福身:“奴婢谢陛下隆恩。”
    她起身时同皇后匆匆对视了一眼,很快便转身退出了两仪殿,身后两个宫人抱着她的琴一道退出去,殿内众人看着薛月息离开的方向,面面相觑。
    薛月息出场的万众瞩目,又摆明了是得了皇后的意思,要入宫为妃嫔的架势,可谁也想不到陛下方才分明还兴致不错,摘了面纱后便改了心意。
    薛月息分明是个美人,又怎么会——
    但疑惑并未持续很久,皇后也不着急,只笑着说:“接下来的节目,陛下定是瞧着有些眼熟。”
    沈淮挑眉看她一眼,下巴微抬,示意皇后继续。
    皇后神秘笑着,身侧的雨荷拍了两下手。
    殿中宫乐响起,从两仪殿门的两侧鱼贯而出十二个薄绸舞衣的貌美丽人,随着乐声挥舞手中绸带,站成三行四列,站到了沈淮面前,齐声行礼。
    “妾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妾?
    沈淮纵目看过去,殿中十二位丽人十分眼生,却的确有一丝熟悉。
    皇后笑着解释:“宫中妃嫔多,掖庭的选侍们更是极难见着陛下一回。十五六的大好年华,却连侍奉陛下的机会都没有,臣妾有心给个机会,便让她们排了舞进献。若陛下有觉得喜欢的,也可封了位份挪出掖庭,让她们侍奉在侧。”
    第73章 始抓阄
    万众期待
    宫中女人多, 便是沈淮这样常去后宫的人也不可能做得到雨露均沾,人人能得幸。
    尤其今年选入后宫的良家子就占了后宫的一半,将近一年时间, 也还有一半仍旧住在掖庭。
    掖庭虽大,但同时容纳这么些年轻貌美的选侍, 却也是有些逼仄的,若非皇后有心惦记着她们, 等着沈淮自己想起,恐怕要在掖庭里磋磨一生了。
    后宫十二宫, 每个宫都宽敞漂亮,风韵也各不相同, 容纳这些选侍们绰绰有余。沈淮慢悠悠敲了几下桌子, 心下有了计较。
    看向台下的十二位选侍,他不疾不徐说道:“若跳的好,朕都有赏。”
    选侍们眼睛闪过惊喜,同时向陛下谢恩。
    悦耳悠扬的宫铃被敲响, 奏乐的宫人由缓到急, 奏起了庆隆舞。
    庆隆舞本是每年除夕开场时的必要节目,从前都是教坊司那边准备, 选出跳的最好一批的舞姬进宫献舞, 今年被皇后改成了掖庭的选侍们,倒是另有一番看看头。
    两仪殿内烧着地龙, 殿内暖和, 只穿着单衣也不会冷, 宴席上的妃嫔们也都是将披风脱了, 只穿着宫裙坐在位置上。
    选侍们的舞衣是统一缝制, 朱砂红的薄绸舞衣, 在灯火通明的光下,薄绸泛着明亮的光,勾得佳人们腰肢细软,肤色胜雪。
    这一支庆隆舞看得出是苦练已久,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正合鼓点上,舞跳得齐,自然赏心悦目。
    单看过去,其中也有几个跳得格外好些。
    蔡山细心地在沈淮腰间垫了只软枕,他仪态慵懒,看向殿内起舞的选侍们,神色松愉。
    一舞罢,皇后满意笑笑,偏头看向身侧的陛下,说着:“陛下,选侍们的舞跳的如何?”
    沈淮嗯了声,淡笑道:“舞姿妙曼,是很好。”
    “待年宴结束,再行论功行赏。”
    陛下这样的意思,难道是打算——
    皇后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显露,只温和地笑着说:“是。”
    庆隆舞后,教坊司的乐工们又上来演奏了两首。
    见时候差不多了,皇后瞧了眼雨荷,雨荷才击掌,示意宫人上菜。
    除夕年宴的菜式要比中秋和端午时的更为精致丰盛,从凉菜到热菜,汤品甜食,包括暖身的珐琅锅子,妃嫔们按着份例的不同,能享用的菜式也不相同。
    除此以外,侍奉的宫人人数,吃穿用度,夏日供冰,冬日供碳等,都各有定数,这才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宫里倒没那么多人是爱慕陛下要去争宠,毕竟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面,争来抢去的无非是荣华富贵和权柄罢了。
    苏皎皎还记得,他们才从避暑山庄回来的时候,她看着姝嫔坐上步辇从凯泽门出去的样子。
    其实她很少会羡慕谁,也很少会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让她不知足,虽然苏皎皎早就知道自己的野心和目标,但当时的她,的的确确对拥有自己的步辇有了些渴望。
    像苏皎皎这样从小便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在宫里比比皆是,就算是为了改善生活,谁又能甘心在宫里出不了头呢。
    人人都想争罢了。
    正因如此,皇后今日的手段才不得不说有些高明。
    她是中宫,后宫大小事务都是她说了算,宓贤妃虽有协理六宫之权,但想要做什么,到底还是得皇后点头。
    宫中不得宠的妃嫔才是多数,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去安排,便能得了所有人的爱戴和人情。
    尤其是这些新选侍们,她们已经在掖庭等候传召等了大半年,心中早已绝望。可皇后却在逆境中拉了她们一把,就算只是个机会,也足够令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子感恩戴德。
    届时一旦有人得宠,最先去的,一定是皇后的凤仪宫。
    苏皎皎再得宠也不能一直霸着陛下,以陛下的薄情性子,就算是宠着苏皎皎,也会因为新鲜宠幸入眼的新人。
    同理,宫里的这些恩宠平庸的妃嫔也是如此。
    明日开始,皇后的威望和贤德之名只会与日俱增。
    久而久之,就算皇后日后真的犯了什么小错,陛下也会念在她从前的功劳和贤德的名声而再三思衬,从轻处理。
    宫人们为苏皎皎布菜完毕后退到殿后,身侧的姝嫔才悄悄凑过来说:“这才刚开始,皇后就已经推了教坊司的乐工和宫里未曾承宠的选侍们出来了,往后还不有多少伎俩等着呢。”
    苏皎皎垂睫浅笑:“是啊,皇后是中宫之主,宫宴节目本就是她安排。只要能得了陛下喜欢,她怎么安排都不为过,再说宫宴本就是要出节目的,她是物尽其用,想得巧妙。”
    她掀眸往殿中看过去,正瞧见皇后看着陛下笑,似乎在说些什么。
    此时,两仪殿一侧走来一个捧着锦盒的太监来,停在了陛下跟前。
    苏皎皎知道这是什么。
    当初春日宴上,皇后也拿出过类似的东西,叫陛下抓阄,只是当初的苏皎皎故意将事情闹大,春日宴也因为姬良使中毒一事而中止。
    这么好的惹陛下欢心的点子,想来皇后也不可能这样草草放过。
    只是苏皎皎在猜测,这所谓的抓阄,皇后究竟是如何安排的。
    她记得,当初皇后出这个点子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若妃嫔们有意在年宴上献艺,便遣人往凤仪宫送信即可。
    上面有名姓和要献艺的名儿,方便陛下打开纸条便能看到抽中了谁。
    若是皇后亲自来抽,兴许还能控制抽到人的先后顺序,可若是陛下抽,皇后怎么保证陛下一定能抽到她想抬举的人?
    还是说,皇后根本就不在意究竟是谁上台献艺,不管陛下抽到谁,都会念着她的人情?
    两仪殿被布置的华丽而辉煌,明亮的烛光将大殿映照的恍若白天。
    不知不觉间,耳边的喧嚷和热闹仿佛小了些。
    苏皎皎若有所思地看向陛下和皇后的位置,只见陛下饶有趣味地将手伸进锦盒上面开的口里。
    殿中所有人皆屏息凝神,等待着听第一个被陛下抽中的人究竟是谁。
    第74章 剑掉了
    萧才人指尖刺痛
    只见陛下从里头摸出一张纸条来, 锦盒随即被宫人抱着退到身后去。
    沈淮将纸条展开,就见上面写着。
    妙御女长袖舞
    长袖舞多在南方盛行,舞种优雅柔美, 跳舞之人的舞衣露细腰,赏心悦目。
    但练习长袖舞的苦功夫, 从小就要勤学苦练,妙御女是平民之女, 良家子出身,会跳此舞已是不易。
    沈淮隐约记得妙御女入宫前, 家中似乎是当地富商,若有财力, 难怪能培养她从小习舞。
    朝政繁忙, 平时沈淮并不怎么有闲情逸致观舞赏乐。
    难得今日是好日子,他也想瞧瞧宫中妃嫔拿得出手的技艺都是如何。
    沈淮抬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蔡山:“就她吧。”
    皇后侧身看了眼,当即笑道:“妙御女当真是好运气,就由你来做第一个吧。”
    妙御女喜不自胜地起身盈盈行礼, 退到殿下去更换舞衣。
    苏皎皎看了眼妙御女, 又悄悄瞟了眼陛下。只听身边的姝嫔压低了声音说着:“我记得妙御女是皇后的人,怎么就这么巧, 第一个就抽中了她!”
    “不过我刚刚来得早, 在殿里瞧见了萧才人和妙御女因为衣裳起争执,萧才人何等心高气傲的人, 从来都是眼睛长到天上, 妙御女跟她撞了衣衫, 又越到她前头去跳舞给陛下看。若是妙御女跳得不好便算了, 若是跳的好, 得了陛下的赏识, 萧才人这样的人又岂能甘心呢。”
    苏皎皎被姝嫔义正严词的语气逗笑,她弯唇笑着:“姐姐,萧才人和妙御女之间的事,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来劲?”
    她轻声道:“萧才人出身高贵,又素来有跋扈之名,我是嫔位,她都瞧不上我,何况是良家子出身的妙御女。今日妃嫔云集,你且等着,可有好戏要看呢。”
    妙御女在偏殿内更衣完毕后,抱着琵琶走到了殿中,身姿婀娜,一双美目脉脉含情,柔声向陛下行礼:“妾献丑了。”
    沈淮从身前的桌案上取了杯酒,好整以暇地看着妙御女,瞧她红润含羞的面色,目光延伸,挪到了苏皎皎身上。
    乐声奏起,沈淮的视线从妙御女身上挪开,反而问着皇后:“珍嫔可有节目要献?”
    皇后怔了瞬,随即目光微闪,语气里有些遗憾:“宫中想要献艺之人十之八九,却没有珍嫔。”
    她佯作好心地替珍嫔解释:“兴许是珍嫔近来身子不适的缘故,陛下总有机会见着的。”
    身子不适?
    沈淮心底嗤笑一声,他方才明明看到珍嫔一边吃酒一边笑盈盈地同姝嫔谈笑,如何便是身子不适的样子了。
    她之前说自己六艺不通,也不知是真的不通,还是假的不通。
    若说是真的,可不管再怎么说,她都毕竟是苏府的嫡女——
    沈淮眉头微皱,忽而想起晨起鱼滢送来的那件寝衣,当即便打消了珍嫔有欺君之疑的荒唐念头。
    她那双手纤细嫩白,也不知是如何绣出这么不堪入目的寝衣的。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蔡山站在他身侧侍奉,瞧见这件寝衣的时候,足足怔了半晌才夸出一句,珍嫔小主的料子用得真用心。
    沈淮便是有心为她辩解两句,也寻不出一句可说的,只能佯作不知地嗯了句,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