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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凭着一股任性

      「我觉得既然你已经想得这么具体,为什么不乾脆就定下来?」老教授有这个想法,不过也很好奇陈廷澜口中的喜欢又是什么样子,「那喜欢呢?你心中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喜欢啊……」
    陈廷澜停下了手边动作,不过多久,他又拿了另一张纸,把那张画满崇拜的纸张先挪到一半,接着又着手画了起来。
    他没有先分格子,而是直接动笔,先是画出了一座山,把山上的风景尽可能完整呈现出来,而后将镜头拉远似的,这次画出来的风景比第一个要小,精緻地像张照片。
    老教授看着他的手法,发现这张像是照片的山景比第一张更真实,反倒是真实的那张山景,美好地如梦似幻,像假的似的。再来是照片跟真正山景的比对,最后是拿着他去到照片地点里的那个人。
    跟崇拜里的人一样,看不清脸,却能清楚看见,他笑得很开心。
    老教授把画看完,「你的创作理念?我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都是用山做比喻?」
    陈廷澜把两幅画收好,「喜欢可以泛指很多东西,喜欢漂亮的景色、喜欢吃什么食物、喜欢做什么事,跟喜欢一个人。我的理念是当你喜欢某件事,它本身都是共通的,你会认为它很好、完美无缺、没有瑕疵。」
    他继续补充:「就像照片里的山景一样,照片里的是真实拍摄出来的东西,可画他的人却把实物画得比照片更美;因为在那个人心目中的风景,就应该如此美丽。那是他的喜欢,也是我对于喜欢的表述。」
    老教授满意地点点头:「那为什么是山呢?」
    「这个我一起解释。说到崇拜,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一个比我厉害的人,我又想到他站得比我高、比我远,那最好呈现这个想法的就是山顶。至于为什么喜欢也用山景,就只是顺便而已,懒得再想另一种呈现方式。」
    「我想也是吧,就我对你的了解,估计你也就这个答案。」
    陈廷澜忍俊不禁:「教授说得是。」
    「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说。」
    老教授瞇起眼,眼神锐利:「你这两个主题的谬思,是同一个人?」
    驀地,办公室里的所有声响在陈廷澜耳中戛然而止,他稳住思绪,可攥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他没来由地紧张,没有理由,像是自己在某个瞬间忽然被洞穿了,所以慌乱,所以不知所措。
    可他后来又莫名释然了,陈廷澜的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是,是同一个人。」
    他像是个孩子,把自己最骄傲的东西拿给家长看,一开始先藏着,后来藏不住了,笑得张扬恣意。像在昭告天下,我的东西有那么好,你们都该知道。
    那是一个非常不像陈廷澜的笑容,可放在他身上,却无比适合,令人挪不开眼。
    「是一个很好、很棒,并且独一无二的人。」
    最后跟教授的谈话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老教授只跟他说,跟着感觉走,美术往往跟画的人的精神层面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都说一幅画可以看出画者的心境,倒也不是夸饰。
    陈廷澜这几天没跟舒望安联系,对方估计忙演唱会忙得昏天暗地,他不想打扰,自己也没有能够打扰的时间。陈廷澜把那两幅画带回来了,打算给那群不怎么靠谱的室友参谋,凭感觉选一份参赛。
    不过他回寝室的时候,居然没有半个人在,这让他有些意外,又没其他办法,只好把电脑打开,看看影片消遣。
    他瀏览网站页面,上面正好推送了舒望安之前的访谈,陈廷澜看了一眼年份,发现是好几年前的老古董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推送出来。出于好奇,他还是点进去看了。
    那是一个个人的谈话性节目,能够上这个节目的艺人说夸张点,能说是万里挑一,它不限于什么身分,只要够有名就能上节目,主持人可以、歌手演员也行,甚至是有话题性的素人也可以。
    主持人是娱乐圈有名的主持一姊,为人亲切和善有内涵,厉害的是永远能知道现在需要什么话题,问话的方式也不会让人感到尷尬。陈廷澜看着影片里的舒望安,这时候的舒望安才二十一岁,看上去还有些学生气。
    陈廷澜依稀记得,舒望安说他是在大二那年休学去的娱乐圈,第一年籍籍无名,第二年就突然红了,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这个过程实在差距太大,到现在都能说是娱乐圈的一个未解谜团。
    『望安你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个这么年轻的帅哥上我们节目,我突然有点不习惯。』
    『琳姊好,你这样说我会很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这代表你很厉害,你应该感到骄傲。』
    一开始照惯例都是一些比较基本的寒暄,到中后期才会慢慢进入主题。琳姊全名叫邱思琳,大家都敬称她一声琳姊,地位可见一斑。
    『望安,我看你的年纪,你还是大学生吧?』
    『是的。』
    『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选择进入娱乐圈,有没有什么坚持要跟我们分享呢?』
    舒望安笑了笑,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相比还有些青涩,不过从那时就已经能看出沉稳的气质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家里的环境不太好,我没有选择继续读书,原本是想半工半读到大学毕业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可是我父亲希望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就凭着我的任性来到大家面前了。』
    琳姊被他逗笑了,『你这样一说,我突然就觉得我好像这些年都白活了。望安你知道我今天上节目前车上的广播电台都还在放你的歌,我要进摄影棚前也听见化妆师在讨论你的新歌,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然后你说这是任性。』
    舒望安还是那个回答,『那是琳姊给我面子,我没有那么厉害。』
    『哎,你这小孩真是。』琳姊换了话题,『我们来问点粉丝想知道的吧。听说望安的新专辑已经在筹备阶段了,粉丝对此也表示很期待,你在前些日子也在粉专上透露了消息。』
    『是的。』
    『我记得你说你这次专辑的主打歌叫《犯贱》,很特别的一首歌,听说词曲都是你自己做的,有没有什么可以提前透露给我们观眾朋友的呢?』
    『啊,这都被知道了。』舒望安失笑,『《犯贱》其实是我刚离开大学的那阵子写的歌,只是到现在我才把它完善,呈现到我的歌迷面前,那是一个很不好的自己,那个「我」并不完美,甚至很贪婪丑陋,但我还是想把它记录下来。』
    『为什么会用贪婪丑陋形容自己呢?你这样说自己,你的粉丝们跟姊姊我会哭的。』
    『因为我当时有怎么样也有得到的东西,可是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贪心,我的父亲支持我去当歌手,我就应该满足了,但我却觉得远远不够。』
    琳姊顺着往下问:『当时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啊,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我很贪心的。』
    『这真是个令人惊讶的回答,其实你一开始上节目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你的情绪,就很平稳自然地坐在我对面,很放得开,也很看得开,我还以为你无欲无求。』琳姊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笑了。
    舒望安也跟着笑:『琳姊太看得起我了,我想要的东西很多,可是不见得每样都要得到,正因为想要的东西多,所以只要拥有其中一样,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自然就会快乐。』
    『那望安从以前到现在的生活有因为自己想要什么而改变吗?』
    『改变……认真要说的话,或许有吧?』舒望安停顿片刻,语气从迟疑变成肯定,神情温柔:『因为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如果能得到,其他任何东西,相形之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