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眼底都弥漫着黑气，胸闷气短让他们大脑缺氧。
    先做出反应的是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大脑”的植物。以多肉绿萝为首，它们跌跌撞撞地重新起身，扑向战场上宁市属下自爆后的尸体残渣。
    像是很多年没吃过饭那样，植物们把所见的垃圾全部清空，能提升一点是一点，然后往宁市基地进攻过来的方向进发，显然是要去找园长。
    岑熙阳和韩止等几个密友脚步虚浮，但还是走下城墙，攀上多肉的一片肉叶，打算跟着一起过去。
    其他人面色灰白，绝望地看着前方的影影幢幢。
    他们失败了。现在过去只是送死，为什么要过去呢？没看蝴蝶园长的男朋友都不动了吗？
    此时，桑文昊正闭着眼靠着墙壁，额角黑色的青筋突突地跳。
    他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可以和付尔蝶自行推拉的人。所以在付尔蝶保护密友、全力对敌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和付尔蝶推拉。他的污染程度已经达到98，哪怕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动，也会死，只是不知道时间早晚。
    他顾不上自己，全力感受付尔蝶的异能流动。
    他比所有人都确信，蝴蝶还没死。他和她隐隐约约的连接还没有断。
    缓了好一阵，他拖着沉重失控的身体艰难起身，深吸一口气：“你们回来。电报机给我，我和房子过去。”
    他声音不大，但是忙着下城墙的众人都听到了。
    桑文昊艰难又坚定地强调：“就我和房子过去，你们都留下。”顿了顿，“我和蝴蝶会解决他。”
    岑熙阳张张嘴，想问你只是六阶异能者，怎么解决。但对上他坚定的眼神，岑熙阳吞回要说的话。
    “一定要回来！”
    桑文昊接过岑熙阳放在空间里的电报机，让房子附身在电报机上。
    如今七阶的房子已经不仅仅只能住进老物件铁皮箱里，还可以住进任何带着金属的箱子里。
    城墙一阵白光波动，然后挤挤挨挨地涌入狭小的铁皮箱，像很大只却强行挤进盒子的猫，非常艰难。
    桑文昊摸摸房子的头，运转异能，向感应到的付尔蝶的方向飞去。
    他必须小心使用异能，让最后2没有被污染的区域变成飞往付尔蝶的通道。
    蒲公英元气大伤，但是数量庞大，见桑文昊要去找人，它们也使用风系异能，帮助他和他一起去找园长。
    植物不懂难过，但是植物不想要园长消失。
    难过，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啦。
    就一点点。
    一朵蒲公英力竭，掉落在地。第二朵蒲公英接力，继续托着桑文昊走，力竭，再次换蒲公英。
    即使有蒲公英的帮助，桑文昊行进的速度很慢很慢，几乎回到了才开始拥有飞行异能，并且驮着大包小包很多行李的时候。
    尽管如此，桑文昊还是坚定地感应付尔蝶的位置，朝她飞去。
    而此时，三十公里外，滨木实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整个人却再也维持不了体面，跪在地上大吐特吐。
    好难受。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为什么？明明蝴蝶园长就是个无属性异能者，晶核应该很好吸收，为什么他吃不下！
    再怎么迟钝，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是引贼入室，主动敞开大门放人进来。
    可是不对啊！他明明是先将人杀死，再把人拖进家，再不济也是把人完全催眠控制，然后拖进来的，怎么可能让她活着在自己的空间里作祟！
    他跪着，本能地抠自己的嗓子，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吐出来。
    然而这只是能量空间的变化作用到身体，给人带来的错觉。他可以催吐自己的胃，却不能催吐自己的空间。
    和能量空间有关的一切，都是付尔蝶的主场。
    付尔蝶还是很多飘散的粒子的形态。熟悉了无处不在的痛楚之后，她不遗余力地顺着滨木实吸收或排斥的力道，反复推拉。
    滨木实越是在意她，她就越是得心应手。
    被污染的浓度无限趋近于100，就像之前自己到八阶的剩余进度条，无限趋近于0。
    谁也不知道到底哪种可能会先出现。
    没有时间概念的拉扯中，付尔蝶像个永远专注的机器，不需要进食，只需要进攻。反而滨木实的身体日渐虚弱。
    所有属下都被他情急之下吃掉，没有人给他干净的食物和水，没有人净化他身体和异能上的污秽和暴动。没有人迫于他的威胁照顾他，也没有人给他最后一点，哪怕一点点的帮助。
    “不公平……”他在心里嘶吼，“不公平！！！”明明他是八阶，碾压七阶的存在，凭什么要被准七阶搞得这么狼狈！
    付尔蝶要怎样才死得掉！
    有没有人能帮助他，有没有人……
    突然，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腾空飞跃过来的人影。滨木实眨眨眼，凝神看去。
    待看清人的五官，滨木实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老熟人啊。
    桑文昊在滨木实锁定他的一瞬间，也看到了对方。
    他愣了一下。眼前这人不是末世初，和他一起躲在自行车行的人？
    当初外面有金属丧尸找金属系异能者的事情，还是他告诉他，让他跑的，怎么现在这人还成了宁市基地的老大？
    突然，桑文昊心脏一紧，污染程度从98变成99，脱力从空中掉落，重重摔在地上。
    下一刻，身体被操控着一步一步走向滨木实。
    一公里，足足走了半小时。他不受控地走到滨木实面前，脖子硬生生被掐住动弹不得。
    “我怎么忘了，”滨木实双眼亮得惊人，“你是我的暗棋，现在还没用呢。”
    什么意思？
    桑文昊看起无力挣扎，死死地看着他。
    滨木实胸腔震动，笑声由小变大，然后又突然干呕，形容癫狂。
    他嘶吼：“付尔蝶！你再不出来！你的小白脸就会死在我手上！不想他死，你就滚出来！”
    身体的不适似乎消停了一瞬，但紧接着是更猛烈的反扑。
    滨木实没想到她这么狠心，阴郁道：“够狠。但你以为你还能坚持多久？我只要吸收你男朋友的晶核，平衡就会打破！你马上就会死！”
    付尔蝶无动于衷，继续左冲右突。
    滨木实再不废话，猛地握紧男人的脖子，眼看就要将人拧断。一股白光从电报机里冲出来，死死护住男人的脖颈。
    刚才捏出来的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桑文昊变出金属长刀，猛地向前挥砍。
    滨木实勉强后退，加大对男人的控制。
    有效！
    他一喜，抬手夺走桑文昊的金属长刀反杀。
    但是金属受桑文昊控制，变化形态，往手心的方向突刺，瞬间刺穿滨木实的手心，形式逆转。
    长刀落地，惨叫声振动桑文昊的耳膜。桑文昊充耳不闻，夺过刀再次劈砍。
    滨木实末世以来一直苟且鬼祟，还从来没有受过洞穿伤，如果不是付尔蝶这一个月在他体内折磨他，光这一下的疼痛就够他吃一壶。
    他狼狈地躲避桑文昊的追砍，想要释放污染，被付尔蝶抓住时机趁虚而入，刺向能量空间虚弱处。
    滨木实赶紧回防，不得不把所有的异能用来和付尔蝶对抗。他能对付桑文昊的手段，就只有催动桑文昊身上原有的污染，和早在三年前末世初就种下的精神控制的种子。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重生回来，以为掌握了先机、无往不利，却还是因为精神系异能初期太鸡肋，对不不了丧尸，苟且偷生。
    遇到桑文昊，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异能，他找到舒服些活下去的机会。
    他用当时还非常粗浅的精神污染，感染了他，让他不自觉地给他做事。
    后来有了很难对付的金属系丧尸，他知道自己逃命的机会来了。
    他影响桑文昊的神志，让他引着金属系丧尸逃跑，而自己则趁着骚动找准时机跑向利河，坐船一路向东，路上各种捡队友催眠队友，让队友保护这自己来到宁市基地苟活。
    他和队友都是异能者，很快被容纳进去。而他伪装成先知先觉的异能者，不断吸引信徒，把宁市基地原本的管理层架空，然后成为基地主，开启自己饲养丧尸王的升级路。
    最初一年多有坎坷，但很多被他污染的人潜移默化受他影响，帮他做尽恶事，让他成为基地，甚至整个花国最强的人。
    一般来说，被污染时间越久的人越容易控制，桑文昊作为一开始就被他污染的人，控制起来应该是最容易的。
    滨木实都想好了，自己属下不顶用，就让桑文昊在背后放冷刀，捅死那该死的蝴蝶园长。
    然而……事与愿违。他对桑文昊的控制效果，远远不如昨天才刚污染的那些六阶异能者！
    他只能减缓对方的速度，连夺刀，或者去旁边捡一把刀都不敢，生怕金属穿刺，再次伤到他。
    他看向路边商铺和公路，找到木质长凳，抄起砸向桑文昊。
    桑文昊身体迟缓，头被砸个正着，眼睛的位置正好对上凳角，当场血流如注。
    滨木实松口气。
    然而还没得意多久，白光一闪，桑文昊居然又好了？？！
    第115章
    目光转向被桑文昊抱着的电报机。
    这个电报机竟然拥有治疗效果？！那还打个屁啊！
    滨木实气死了。狗男女一个攻击他的异能，一个攻击他的身体。异能上他占不了优势，身体上他没有治疗的外挂。
    天时地利人和，没哪一样沾边！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急躁，付尔蝶乘胜追击，攻击更加猛烈。滨木实站立不稳，没躲过桑文昊的劈砍，右肩瞬间多了一道划伤，深可见骨。
    滨木实吃痛惨叫，再次试图直接吸收桑文昊的晶核。但想到之前他没消化的晶核在自己体内成为付尔蝶的养分，他又实在不敢冒险去赌。
    就这样，三人形成以命搏命狼狈的拉扯之势，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第三十分钟的时候，付尔蝶主动抓住机会，刺破滨木实能量空间的薄弱点。
    滨木实负隅顽抗的动作猛地僵住，不再管桑文昊的骚扰，迅疾回防。
    然而已经晚了。空间以被刺破的薄弱点为中心，开始产生蛛网式裂纹。异能像是漏气的皮球一样开始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