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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燕燕 第284节

      小林老师无奈的说:“是的,您说的没错。日本人并不贫穷。”
    这确实是小林老师和其他日本老师都很无奈的地方。
    确实,日本人很穷,但他们同时又非常讲究这一点,并不希望被人看做是贫穷的。
    他们在学校吃饭也是很认真的煮米、做菜、做汤,每顿饭至少是要保证一碗饭一盘菜一碗汤。虽然菜可能只有三片萝卜,汤里只有一点味噌。
    就算是小林老师最穷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让人以为他只有一碗饭,连菜都吃不起。
    祝小姐所说的日本人最爱吃的寿司和拉面都只是地方食物,并没有在全日本流行。而寿司,这种渔民的食物,也只在渔民中间吃的最多,可那是没有办法,日本的渔船为了捕鱼,有时会一个月都在海上,他们没有办法在船上生灶,也没有时间做饭,所以会提前煮好饭带到船上,在船中就着捕上来的鱼吃。
    这种食物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喜欢。
    而牛肉就更荒唐了,明治天皇吃牛肉就变成了日本人都爱吃牛肉,日本牛肉很出名?
    小林老师:“我们都知道祝小姐从错误的渠道得到了许多日本的信息,但也正是这个错误的渠道让祝小姐对日本充满了好感。我们必须要保持住她对日本的好感,所以不能过于驳斥她对日本的错误印象。”
    铃木三郎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想从侧面多了解这位祝小姐。
    目前平田佳子每天都去拜访祝小姐,据她所见,苏纯钧对未婚妻祝小姐堪称言听计从,而这位祝小姐,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为人并不深沉,城府也不高,她时常游说平田佳子捐钱,别的事也不做,她不怎么打听日本人的事,对日本商会和铃木三郎都没什么兴趣。
    并不是说祝小姐从来没提过铃木三郎,假如她真的从来也不提,铃木三郎反而会提起警惕。
    事实上第三在,祝小姐就问起了跟铃木三郎有关的事。
    ——她问平田佳子,铃木三郎有没有情人。
    因为她觉得平田佳子年纪才十六岁,而铃木三郎已经三十多了,两人年纪差距太大,铃木三郎以前肯定有情人!说不定还有私生子!
    然后她就暗示平田佳子要小心私生子与藏在外面的外室。
    两人聊了一天的宅斗。
    铃木三郎晚上追问的时候,平田佳子非常为难的才说出了两人聊天的内容。
    这叫铃木三郎非常无奈的同时也向平田佳子坦白他确实曾有过情人,情人也生过孩子,但孩子已经送人收养了,他与平田佳子的孩子才会最终继承他的一切,请平田佳子放心。
    总之,这位祝小姐时常不按牌理出牌,但细想,她的一举一动又并不出奇。
    ——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可是,以苏纯钧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个祝小姐恰恰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人。
    平田佳子是已经相信祝小姐了,而铃木三郎不相信她的判断,才请来了小林老师。
    小林老师说:“祝二小姐就是这样的人。铃木先生,你可以放心,从这几天平田小姐的见闻来看,我感觉祝二小姐并没有存心隐瞒或欺骗什么,她的所做所为全都是发自内心。”
    铃木三郎:“可我听说山本先生夸奖过这位祝小姐,称赞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但在我看来,她并不聪明。”小林老师:“那你就过于小瞧祝二小姐了。她或许不擅长勾心斗角,但在学习上,她确实是一个天才。她的英语、日语都非常熟练流利,她通过自学还掌握了法语和俄语。她的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全都是高分。我可以诚实的说,她并没有浪费她的聪明才智。特别是你还必须考虑到一点,她只上了一年大学。在上大学之前,她已经在家休息了两年,而之前她也只上过一年中学而已。”
    铃木三郎点了点头:“如此说来,祝小姐确实头脑聪明。”
    第308章 天造地设
    铃木三郎最终决定相信小林老师对祝小姐的判断,但这样一来,关于祝小姐的新婚礼物就成了一个问题,因为祝小姐很期待来自日本的牛肉。
    平田佳子为难的说:“祝小姐形容最高级的日本牛肉上有像霜一样的花纹,所以才被称为霜降牛肉。”
    名字很美,但这样他就没办法随便杀一头牛给祝小姐送过去了。
    铃木三郎不得不一边传信回日本,希望可以找到这种神奇的牛肉,另一边,他催促平田佳子尽快从祝小姐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铃木三郎:“这是为了证明你们的友谊是真诚的,不是吗?”
    平田佳子从心底喜欢祝小姐这个中国朋友。她在家乡也交往过几个密友,但她们都不如祝小姐大胆有趣。但为了铃木先生,她必须要牺牲她与祝小姐的友谊,因为铃木先生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在第二天见面时,平田佳子向祝玉燕保证到了她结婚的那一天,日本商会会送上“霜降牛肉”做为贺礼,足够所有的宾客大吃一顿,而且只要祝二小姐想吃牛肉,日本商会保证会供应给她。
    平田佳子:“可是燕姬,做为朋友,你却没有给我任何回报,让我在三郎面前丢了脸,他指责我并没有成为你的朋友。”
    祝玉燕当然要马上反驳,她说:“我当然会证明我对你的友谊。”
    祝玉燕这些天瘦了一些,正好要试婚纱,所以瘦得恰到好处,只有苏老师在抱怨,觉得她太瘦了,让家里的厨师给她炖燕窝吃。
    婚礼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做,但事情还是不够多。
    不止是二子的事。
    虽然想起二子就难免会想起日本人对待自己的人民都是这么残酷,那他们对待中国人一定更加残酷。
    想到这里就让她无法控制的发抖。
    恐惧在觉察之前就已经降临到身上了。
    另一件让她害怕的事是她终于开始感觉到祝女士他们要离开的真实了。
    可能因为从来没有与他们分离过,也可能是并没有思考得太清楚。
    总之,直到祝女士和张妈搬走过了几天以后,祝玉燕才终于有了她可能要与她们分开的真实感。
    然后袭卷而来的就是深刻的恐惧与后悔。
    无比的后悔。
    她开始后悔早早的就与苏老师定情,假如她并没有与苏老师相爱,那她就不必在两者之间选择,而可以痛快的跟祝女士和张妈一起走,不必与他们分开。
    她发觉自己对杨玉蝉的感情没有那么多。她明明喜欢杨玉蝉,真心把她当姐姐。杨玉蝉在她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与祝女士、张妈、苏老师一样重要。但是在送走杨玉蝉时,她竟然没有太伤心难过,直到现在她马上要与祝女士和张妈分开了,终于,在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成了孤单的了。
    她才想起她曾经有那么多的家人,大家好像永远也不会分离,现在却分开了。
    难道只有在自己被抛下时才会感受到痛苦吗?
    她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这些天的夜里她与苏老师谈了很多很多,两人以前一年谈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四五天谈的多。
    可能因为话题的深度不同了。
    以前他们只谈风花雪月。不幸的事当然有,但都是身边人的,关于他们自己,倒是没有经受过什么灾难与痛苦。
    现在,她感受到的痛苦深刻而无法排解,因为她说服不了自己,那就只能说出来告诉苏老师,想从他那里听一些不同的话。
    而苏老师也告诉了她许多事。
    她说她后悔对杨玉蝉太差,不止是送她出去留学,还有在对待马天保的时候,她也太过于高高在上,没有设身处地的替杨玉蝉思考。
    她把冷漠无情当做理智,用锋利的话语去刺伤杨玉蝉,同时,她也间接伤害了马天保。
    最后还是祝女士帮助了马家一家。
    假如没有祝女士,那她现在就算想明白了,又要怎么去弥补对马天保的伤害呢?
    假如她可以更加温柔的对待这个世界就好了。
    说完这些话后,她就埋首在苏老师温暖的胸膛前,闻着他衬衫上好闻的气味静静的疗伤。
    苏老师告诉她,他在离开家以后也后悔过许多次。
    后悔不该离开家,不该与父亲和兄弟绝裂。
    每次后悔过后,他都会更加后悔自己会后悔这件事。
    生活的艰苦消磨了他的意志与骄傲,他怀念的不止是高床软枕和奢侈的生活,而是地位。
    以前提笼驾鸟,行动风流的公子哥,突然沦落下流,衣食无着,要与贩夫走足打交道,住在鸡犬相闻的陋室中,上上下下,巴结笼络。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越来越清楚的知道,他脱离的家庭是他从现在起奋斗五十年都未必能攀上的阶级。
    “五十年?”祝二小姐震惊,“你家原来这么牛x吗?”
    苏纯钧搂着她笑着说:“我父亲是袁大总统的心腹,你以为他是凭自己的本事混上去的吗?”
    若无家族助力,他父亲只怕也要先奋斗二三十年,再寻一门好亲,方能立在那样的高地。
    可要知道他父亲可是二十几岁时就坐在那个位子上了。
    “那你现在还后悔吗?”祝二小姐轻声问。
    “……不太后悔了。”苏纯钧望着她答道。
    混官场早就剥下脸皮的苏先生一早就跟冯市长暗示过自己的家世,他当然也跟赵秘书、蒋要员“暗示”过。他的档案上也必定有记录。
    他的确没有回家,但早就把家族扯出来装虎皮了。
    既然在官场,既然家世不凡,当然要显露出来给人看啊。
    他虽然“藏着掖着”,这也方便别人去“查个明白”嘛。
    从他借上家族的力之后,也就不再对当年离家之事感到后悔了。
    现在令他痛苦的是当年后悔了很长时间这件事。
    每想起来一次,就在心底折磨自己一次。
    祝二小姐并非那么纯洁无暇,她也曾利用自己的年轻与锋锐去仗才傲人,伤害最亲近的人。
    苏老师也不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不慕富贵,生活之中,他也曾想为五斗米折腰。
    能对着爱人坦白缺点是一种赌博。因为有可能爱人根本无法接受不完美的你而离开你。
    哪怕对方也不完美,可或许他更想要一个完美的爱人呢。
    在坦白之后,祝玉燕和苏纯钧发现自己都能接受对方的不完美之处。
    不得不说,这证明了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今以后,他们可以无话不谈。
    也不必再费心维持形象了。
    有时形象崩坏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今天,苏先生晚上回来先去小客厅抽烟喝酒写报告。
    祝二小姐冲进去把窗户和房门都打开散味,还让听差把炭炉子搬来。
    祝二小姐叉着腰说:“你要想吸烟,对着炭炉子吸,这个死的快。”
    听差和陈司机听了都不敢说话。
    苏纯钧苦笑摇头,把烟掐灭,掏出做好的戒指:“看一看,喜不喜欢?”
    祝二小姐拿着戒指推苏老师上楼洗澡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