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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

      温暖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沫,鲜亮而易碎,风一吹就破了。
    大概是出于愧疚,沉吝这些日子极尽温柔体贴,也不出去见狐朋狗友了,只窝在家里陪沉佑办公,书房里那张舒适的长沙发,听遍了羞人的甜言蜜语。偶尔沉佑需要外出的时候,她便一身黑衣,戴着墨镜跟在两步之后,默不作声,就像个神秘的贴身保镖。就连每晚两人欢爱,她都压制着力度,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唯恐再伤着身下冰雪般剔透的Omega。
    多年之后,沉佑在漫长孤寂的深夜里回忆起,依旧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沉氏历代栖息的城堡建在山巅之上,以俯视人间的姿态,彰显着家族无与伦比的地位。山路蜿蜒盘旋,两侧奇石嶙峋,河流交错,苍绿的古木参天,为这座恢弘的城堡蒙上一层寂静阴暗的色彩。
    这份数百年来寂静却被王廷的不速之客彻底打破。
    十名身穿劲装的彪悍男女强硬地敲开了城堡的铁门。
    沉吝在接到通传之前就听到了疑似枪声的响动。她预感不好,没有惊动会议中的族长,悄声走到大厅。
    眼前这十名英姿飒爽的Alpha身上的服饰像是在哪里见过,快速回想了片刻,她冷声喝止。
    “白鹭洲向来拥有自治权。王廷执刀卫如此蛮横地闯入我沉家,有何贵干?”
    “你是谁?我们奉女王之令,来找沉氏族长沉佑。”中间一名身高七尺的女Alpha皱了皱眉,面目威严。
    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沉吝双手插兜,不慌不忙地堵在门口:“族长现有要事在身,诸位有什么指教,尽可以跟我说。”
    “在见到沉佑之前,无可奉告。”
    沉吝半步不退,狐狸眼一改往日的倦怠,目光犹如利剑横扫千军,闪着冰冷的怒意。
    双方在富丽堂皇的厅堂口对峙,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长离,怎么了?”
    一声清淡却不冷漠的询问从楼梯上传来,沉佑的身影转过拐角,显现在众人上方。他因在家办公穿了半正式的黑衬衣,宽松地挂在肩头,衣角空空,流露出几分病气。
    “沉佑——给我拿下!”
    那看上去像是头领的女Alpha抬眼一声爆喝,与左右两名执刀卫纵身跃起,在门板轻轻一点,朝楼梯的方向飞去。
    然而沉吝比他们更快,她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楼梯中段,踢飞迎面而来的三人,轻巧地落在沉佑身前。
    “休想!”她直身挡住男人,沉声警告,“这里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长离。”沉佑推了推她的肩膀,露出半边身子,看着对方问:“几位何故突然闯进我沉家?”
    “王廷接到举报,沉氏沉佑有名无实,违逆常伦,假扮Alpha接任族长之位,其真身是Omega。女王特令我等捉拿沉佑,带回王廷调查。”那首领稳住身形,振振有词地瞪视他。
    “沉氏统管白鹭洲百年,绝不会有此等荒谬的事情发生。况且沉氏内部的事情,自有各位宗亲族老监督,这样的无稽之谈,就不需女王陛下费神了。”沉佑不动声色地双眼直视回去,连气息都没有一丝紊乱。
    空气凝固得像是被冻住的河流,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沉吝能通过两人间微弱的感应听见他颤抖的心跳。
    她背过手,一点点摸到咫尺间那只冰凉到嶙峋的手。
    “白鹭洲作为三大洲之首,如果出现越俎代庖的丑闻,会使整个颛翊国沦为天下的笑话。此事女王无法置之不理,还请沉族长跟我们走一趟。若一切都是误会,王廷定会对您有所补偿。”执刀卫首领不肯让步。
    “补偿?笑话。姓楚的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沉吝眯起眼,SSS级Alpha的威压骤起,铃兰气息如雨后初醒,裹着嗜血狠戾的肃杀之意扑下,在沉佑面前建起透明的保护墙。
    “原来…阁下就是风头正劲的沉二小姐。”强大的信息素让沉吝的身份呼之欲出,近来上层贵族圈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首领发觉自己的武力占下风,转而动之以情,“二小姐如此高的天赋,出任族长本是顺理成章。现下女王决意查清此事,您何必为个嫌疑犯招惹是非?”
    这话显然是要挑拨离间。
    沉吝低笑一声,松开沉默的沉佑,往下迈了一阶:“别废话了!各位是自己走出去?还是由我‘请’各位出去?”
    那十人均定在原地不动,沉吝耐心耗尽,威压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一步一步逼出门外。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环抱双臂,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闲庭信步地往外走,直到看着执刀卫队的身影消退在盘旋的山路上,才神色渐冷。
    叹了口气,她朱唇紧抿,回城堡的路上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看水,慢吞吞地思考着该如何解决后患。
    “嘎——嘎——”
    乌鸦从头顶飞过,沉吝暗骂晦气,抬头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却眼尖地瞧见钟塔顶楼站着个熟悉的人影,在高空的风里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别动!”
    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恐惧,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跃起百丈,在古老的外墙岩石上借力,一个倒翻,好似轻盈的小鸟飞入钟塔顶楼。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慵懒轻佻的声音此刻有些颤抖。
    沉佑专注地看着她从平地跃上来,几秒钟就出现在自己身后。他回过头,眼神幽深。
    “怎么?长离以为我会从这里跳下去?”他微微勾唇,唇角似有血色,“哥哥才没有那么残忍呢。”
    钟塔六面镂空,靠着几根雕纹刻字的石柱作梁,一口古铜色的大钟悬挂于拱顶。
    沉佑站在边缘,往下瞧,口中喃喃:“不愧是真正的顶级Alpha,和冒牌货比就是不一样。或许从这里跳下去也可以毫发无伤吧…”
    “般般,你站过来一点,好不好?”沉吝仿佛被他不太对劲的情绪绑住了手脚,立在原地,柔声哄着,“只是有无关的小人作祟,没关系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是啊,不知不觉,长离已经那么厉害,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沉佑点点头,垂眸思考,平淡的表情没有一丝情愫,“那沉佑还能做什么呢?做个被所有人耻笑的大逆不道的Omega,做个躲在房间里与亲妹妹苟且的婊子?”
    “对么?”他抬眸,目如静水,一眼望不到底。
    野风吹得他衣角猎猎,墨色衬衣飘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细可透光。
    他似乎被飞吹得站不住,漆黑身影摇曳几下,向后仰去。
    “般般!”
    沉吝疾如追风,伸手抓住他脆弱的腕骨,将人拉向自己。
    两人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沉佑伏在她身上微微喘息,两双极其相似的狐狸眼相互凝望。
    “骨碌碌——”
    有什么东西从沉吝口袋里滚了出来,在不远处闪着异样的荧光。
    是那枚“失踪已久”的族长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