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澈却不禁想到了前几天听到的消息。
    杂志上说发现陆氏集团内部出现了许多变动，资产可能会在年底缩水之类的。
    陆澈当时看了没怎么当回事,甚至觉得他爸蝉联了这么多年首富其实没什么意思。财富稍微缩水,大概也就从第一名变成第二名第三名的样子，来点新鲜感也不错。
    但是现在隐隐嗅到了家里不太寻常的气息。
    管家说，苏妙最近早出晚归。
    管家说,苏妙有时候对着手机笑半天，甚至还笑哭了,偶尔又对着手机面露嫌弃，对着空气挥拳，总之貌似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管家还说，苏妙打算卖衣服卖首饰。
    至于管家为什么总说苏妙,那是因为他们都清楚,陆川淮是个多么沉得住气的老男人。
    陆澈以前只知道他们家挺有钱的,后来还是上学结识了小伙伴,从别人口中才知道自己是首富之子。可想而至,他爸当年发财没有通知过他，陆澈敢打赌,以老陆的行事作风恐怕家里有一天破产了,他这个当儿子都被蒙在鼓里。
    但是苏妙的反常却很能说明问题。
    陆澈猜测,他家公司最近多半确实是遇到了问题。
    但是老陆怎么搞的？
    就算他缺资金,也不能让苏妙去卖掉衣服首饰帮他填窟窿吧？
    他就不能卖他自己那些几个亿的手表吗？
    再不济还有这栋房子呢！
    苏妙最近已经把小别庄里里外外都熟悉了一遍。
    她知道店里招牌菜的菜价，知道店面分上下两层，一共有二十三个员工。
    知道私房菜主打定位高端消费群体，尤其是海鲜类食材都要每天空运过来，保证新鲜。
    但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柳芸馨对她还有所保留。
    甚至苏妙看店里员工的态度，他们对柳芸馨的感情很深，估计到时候柳芸馨一走，还有不少人会辞职。
    柳芸馨今天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旗袍，高开叉，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挽着低发髻。她年轻时候长得不比苏妙差，如今气质成熟又有韵味，依然有许多裙下之臣。
    她抱着手臂对苏妙道：“说实话，我至今不知道自己哪里输给你。”
    苏妙能感觉到对方的怨念，但她必须强调一点：“你本来就没输给我，你早就输了。”
    柳芸馨一愣。
    随即苦笑，是啊。
    这段时间，柳芸馨给工作人员和顾客介绍了苏妙这位新老板。不过关于核心的方面，她都没有跟苏妙透露，比如说招牌菜的制作方式等等。
    但苏妙一路走来都看得很认真，柳芸馨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真打算经营这里？川淮对你不薄吧，我看得出来。你本来可以清闲地做陆太太，看不上这家小店才对。”
    “那你呢？真打算要卖掉它，你经营了这么多年，对小别庄应该很有感情吧。”苏妙跟老男人学到了一招，通过反问回答别人的问题，在谈话中变被动为主动。
    果然看到柳芸馨眼里的一丝挣扎，她其实还是舍不得的。
    不过柳芸馨说：“我经营了这么些年，早就厌倦了。我未婚夫原本也是这里的常客，他说希望结婚以后，只做饭给他一个人吃。”
    “如果你是真的厌倦了，那我不劝你。但是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让你放弃事业，婚姻不是必须做出牺牲的。”
    “再说我也结婚了啊，以后我要继续经营着这家私房菜馆。你可以留着那三分之一的股，就当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听完苏妙的话，柳芸馨诧异地看向她。
    在柳芸馨眼里，苏妙是个胜利者，她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那个男人，还拿走了饭店的经营权。
    她原本应该很讨厌苏妙。
    可苏妙又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她本可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可她没有。
    知道柳芸馨要结婚，并且嫁给有钱人之后，大部分人都在说她婚后可以靠老公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操劳了。
    只有苏妙提醒她，女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婚后，她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川淮会选择你做妻子了。”柳芸馨说道，“你跟他算是商业联姻吧？那的确需要一个拎得清的人，像我这样的就不合适。”
    听她这语气，似乎比起那天饭局上，已经释怀了不少。
    柳芸馨对苏妙道：“我把我徒弟留给你，店里的招牌菜他都会做。不过能不能收服他彻底为你所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苏妙眼睛一亮。
    果然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
    她和柳芸馨，或许做不成朋友，但也不用为了男人针锋相对。
    柳芸馨离开之前对苏妙道：“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清醒，可千万别不小心爱上陆川淮了。”
    毕竟那个男人的魅力太大。
    然而苏妙却回她：“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手握三分之一的股，有钱一起赚它不香吗？”
    一个谈爱情，一个谈事业。
    柳芸馨觉得自己确实格局显得有些小了。
    她无奈道：“好吧，我再回去想想。”
    柳芸馨一走，苏妙就得留在店里坐镇。
    刚到饭点，店里就几乎坐满了人，有服务生过来叫她：“老板，最右那桌客人叫你。”
    苏妙立刻过去。
    这一桌三个男客人，还都是熟客，一见苏妙就皱眉：“你是谁？柳老板呢？”
    “这是我们苏老板，柳老板今天不在。”
    三个男客人都是中年男人，那种真正的中年男人，不像陆川淮那么好相处，甚至不像蒋逊那么好说话。其中有一个还喝了不少酒，他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苏妙：“新，新来的老板？倒是也长得挺漂亮的，多大了？结，结婚了吗？有，有男朋友吗？”
    苏妙道：“请问你们三位，有什么需要吗？”
    “有啊。”对方指着桌上那道脆皮牛小排，“这个太咸了！今天柳老板不在，你们店里谁掌厨？做的菜这么难吃。”
    “那我给您换一道。”苏妙说道。
    “行啊，要你亲手去做的。”中年男人要求道。
    见苏妙没有动，立刻嘲讽：“不会做？不会做菜，你开什么私房菜馆啊？”
    说着哄笑起来。
    还传播给旁边的人听：“新来的连菜都不会做，怎么当上老板的？”
    “柳老板呢？让柳老板回来，我们只吃她做的菜。”
    苏妙深吸了一口气，想忍来着，没有忍住：“因为我有钱！”
    对方闻言一愣，有些人就爱仗着自己是个男的，并且岁数挺大，欺负小姑娘。
    在他们眼中，苏妙就是个黄毛丫头，需要给个下马威。
    倒是没想到她态度还能这么强硬。
    “所以当上老板了，你们不服吗？”
    “可以啊！我手里有小别庄私房菜馆三分之二的股份，你们可以从我手里买走，再去把柳老板请回来。”
    “我可以现场估个价出来，大家争相竞价，价高者得。其实要不了多少钱，也就几十万，证明你们对柳老板情谊的时候到了。”
    这下，之前还高声喧哗的几个男人沉默了。
    果然，囔囔得最大声的男人，往往最舍不得给女人花钱。他们对柳芸馨的感情，仅存在于口头宣扬。
    苏妙在小别庄待到挺晚了才回家，陆家有车过来接她。
    上车以后，苏妙正在编辑帖子，准备招个团队帮自己建二手平台交易网站。她本来也想找专业团队，甚至想让陆川淮介绍。
    但老男人介绍的都是顶尖团队，苏妙被人家张口要的年薪给吓退了，没那么多预算。
    准备在网上发帖试试，证明是不是高手在民间的时候到了。
    司机突然停车，她手一顿，抬眸问：“怎么了？”
    “太太，我好像看到了小少爷。”
    陆澈？他不是应该早就回家了吗？怎么会在外面乱晃？
    两分钟后，司机把陆澈接上了。
    苏妙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去了，陆澈没有石膏那条腿上还有个鞋印。
    难道又打架了？
    但陆澈理直气壮，他不是打架，是去找工作。
    苏妙只是看了他一眼，谁都没说话，今晚都很疲惫。
    后来回到家，一人瘫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当人累到极致，是没有交流欲望的。
    直到陆川淮回来，苏妙和陆澈一秒回神，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川淮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扫过去，读懂了，这是两个人都有话想跟他说？
    陆澈后退一步：“你先。”
    他这是对苏妙说的，女士优先在陆家是规矩。
    苏妙回来之后一直在复盘自己今天在小别庄的表现，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所以最后是陆澈跟他爸上了二楼，跟在陆川淮身后进了书房才开口：“你公司是不是缺钱了？”
    陆川淮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等转过头来，他那张跟陆澈相似的脸上，是与稚嫩相对的成熟，威严俊美与沉稳并存。
    陆川淮：“为什么会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