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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第62节

      前段时间正是夏汛,接连的大雨天气,上游河水顺势而下一股脑涌进青州,偏偏青州地势多低洼,雨水来得急,又排不尽,全汇聚在了几处,冲了十来个河堤,淹了五个郡县。
    “这水利,一直是工部在管,办的都是些什么事!纪永升尸位素餐这些年不知贪了多时银钱!”霍澹昨日才收到青州刺史传来的急报,流离失所和遇难的百姓人数数以万计,他很难能不生气。
    一脚踏进思政殿,霍澹吩咐严庆,“速传韦仲旌来见朕,疏浚兴修水利这事不能再拖了。”
    “喏。”严庆急急出宫去传召韦仲旌。
    严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欢快,小皇帝执意擢升资质平平的韦仲旌任工部尚书,从目前来看他是信任韦仲旌的。
    此次疏浚,加上兴修水利,是一大笔开支,若能从中抽取一两成,也是笔乐观的收入。
    且说这边,严庆前脚一走,后脚霍澹便召来季扬。
    “那晚在永安宫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让几个嘴碎的宫女或者你属下放出话去,说……”霍澹顿了顿,说不出口。
    他很不想这样做,私心来讲,他不愿把赵婳拉出来成为宫里人议论的对象,也不愿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赵婳现在不搭理他了。
    心狠了下来,霍澹吩咐季扬道:“散出消息去,‘朕怒发冲冠为红颜,那晚跟许太后闹得凶,后执意把赵婳接到怡和殿养伤,瞧着样子,约莫有几分金屋藏娇的架势’。”
    季扬下巴都快惊掉了,宫中传出这样的闲言碎语,是要被砍头的,皇上竟要自己给自己造谣?
    季扬再三确认,“真要怎么说?”
    霍澹点头,指节间的骨头咔咔作响,“按朕说的办,但不要让朕听见任何辱骂的言语。”
    季扬擦擦鼻尖上渗出的汗珠,宫里人嘴碎,有些谣言传着传着味道就变了,和最初的那版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意思。
    皇上属实是难为他了。
    这差事属实不好当。
    季扬硬着头皮上,回去的路上反复嚼了嚼霍澹吩咐的话。
    如何把原话传出去,还不能有辱骂赵婳姑娘的言辞呢?
    狐狸精,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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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霍澹:哄妻第一式——顺从。
    霍澹:哄妻第二式——气她,让她主动来找朕。那就,擅自杀个反派?
    第57章 干事业第五六天
    严庆将韦仲旌传到思政殿时, 霍澹正看着窗边杜鹃花失神。
    “皇上,韦尚书到了。”严庆上前,告知霍澹。
    霍澹收回思绪, 防备着严庆, 让他退到殿外去。
    严庆倒是无所谓,左右韦仲旌都是他的人,届时从韦仲旌口中将话套出来便成, 但是今日不用套他也知道小皇帝要说什么, 左右不过是青州疏浚的事情。
    小狐狸, 跟他斗, 还嫩了些。
    殿中。
    霍澹将青州的河道疏浚泄洪交给韦仲旌,勒令他督促着即日开展,至于假意和严庆交好一事, 暂且缓一缓。
    事情分轻重缓急,诚然河道疏浚乃重中之重。
    韦仲旌领命,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向霍澹汇报这段时间的进程。
    “臣已经取得护卫军首领刘骁的信任, 适才在来思政殿的路上, 严庆与臣一路攀谈, 向臣示好,臣按照皇上吩咐半推半搡间有答应与严庆为伍的迹象,既不热切, 也不冷淡。对了,在来时,严庆跟臣说, 皇上召臣来是谈论青州疏浚泄洪, 听他那口气,约莫是他在皇上面前举荐的臣。”
    霍澹嗤笑一声, “这个严庆,什么好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敛,他还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等下你出去,他恐是会跟你谈这事,你便顺了他意,记得留下证据。”
    严庆举荐?分明是他故意露出人选,严庆连半句韦仲旌也没有提。
    韦仲旌躬身,“臣明白。”
    “青州疏浚泄洪乃头等大事,不得耽误,就这样,退下罢。”霍澹回到御案边坐下,拿了奏折开始批阅。
    韦仲旌躬身作揖,出来后严庆迎了上来,“谈了好一阵功夫,韦尚书新官上任,来思政殿的次数少,不认识路,咱家引路,送韦尚书出去。”
    韦仲旌笑道:“那便劳烦公公了。”
    “客气,”严庆将拂尘搭在臂弯,边走边说:“韦尚书年轻有为,总算是熬出头了,咱家看着心里也替尚书高兴。”
    韦仲旌单手抱拳,客气道:“劳公公挂心,韦某能胜任这尚书一位,全靠公公举荐。”
    严庆喜欢听这恭维的话,一时间心情舒畅,“光咱家举荐没用,关键是皇上满意才行,说来说去还是韦尚书真才实学,肚子里有货才行。”
    “千里马固然重要,但伯乐亦是如此。”韦仲旌道:“公公便是韦某的伯乐,以后公公若是有用得上韦某的地方,但说无妨。”
    严庆一阵笑意,仿佛是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去。
    韦仲旌附和着一笑,心底确实另一番境地。
    前几天皇上在思政殿找见过他,那次赵婳也在,也就是那次赵婳知道了皇上还在严庆身边安插了这么个人。
    让严庆放松警惕,乖乖跳进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陷阱中,光有这些还不够。
    说话是一门艺术,能不动声色将人捧杀,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拿捏在手中。
    起先韦仲旌对皇帝身边那位侍女存有些不好的看法,他跟皇上谈论的事情至关重要,竟也要这侍女在殿中候着,本以为是以色侍人,哪知是以智侍君。
    千里马和伯乐这话将严庆哄得欢喜,全是那名叫赵婳的宫女教他说的。
    他再怎么骗人,也说不出这种违心违德的话。
    赵婳说得没错,哄得人开心,拉近了距离,这戒心自然是放下了。
    ……
    “据咱家所知,韦尚书家境不算优渥,半生清贫,好不容易做上了尚书之位,这好日子还在后头。青州疏浚泄洪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韦尚书难道就不想从中捞些好处?”
    宫道上没有来往宫人,严庆走在两旁高墙的影子下面,毫不避讳道。
    韦仲旌赶忙摆手,面露惧色,“公公这说的什么话,前工部纪尚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怎敢顶风作案。使不得使不得!公公可不要在皇上面前瞎说。”
    “韦尚书莫要动气,”严庆道:“瞧韦尚书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咱家举荐的,若是你出了岔子,咱家可是没脸见皇上了。若是咱家有法子瞒住皇上呢?韦尚书觉得如何?”
    严庆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韦仲旌手中,“官场上处处都需要打点,以往你只是个小小的营缮清吏司郎中,家中清贫,纵使是想打点也有心无力,故而干了五六年还是在原地,不升也不贬。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可是工部尚书,能结交的权臣比之前岂止是多了一备,这其中光要打点每年都要花上百八千了银子,你那俸禄每年才多少。难道韦尚书想做了尚书后家中老小还跟以前一样过着拮据的日子?”
    拳头推了腿韦仲旌肩膀,严庆道:“咱家这是在帮你。”
    韦仲旌有些动摇,犹豫道:“可是公公,这风险太大,稍有不慎我就是第二个纪永升。”
    见韦仲旌快要上钩,严庆乘胜追击,再添了一把火,道:“你从那拨款中提办成出来,你我五五分,若是出事你还能有个垫背的,不过你且放心,咱家既是让你做,便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会让你涉险。咱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门道多。”
    韦仲旌犹豫不决,迟迟没有给严庆答复。
    “韦尚书好生考虑,晚些日子给咱家答复便好。”严庆也不催他,照旧将人送往宫门口去。
    走了半刻钟,韦仲旌终于有了动静,“严公公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韦某如今能有这般成就,全仰仗公公。公公既瞧得起我,我便跟着公公。”
    恭维的话说完,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公公得跟我立个字据,若是公公以后翻脸不认人,我还有个保命的条子握在手中。”
    严庆“嚯”了一声,“瞧韦尚书将咱家想成什么人了。”
    韦仲旌道:“我马车上有笔墨。”
    严庆拂尘一挥,“那便走罢。”
    一盏茶功夫,韦仲旌写好字据,两人各签了名字,按下手印,随后一个出宫去了,一个往宫里走。
    马车中,韦仲旌看着这份有严庆签名和手印的字据,不由勾唇笑了笑。
    有了证据,严庆没得跑了。
    杀头倒是不知道,但下大狱,这事准没得跑。
    韦仲旌让车夫转道去了清远侯府,立刻将这字据转交给今日未当值的卫元祁,让其代为交到皇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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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日,霍岚照例去怡和殿探望赵婳,却在宫墙角落听见三名宫女嘀嘀咕咕,叽叽喳喳。
    “你们可不知道,皇上为了那宫女,竟跟太后娘娘吵了起来,你们是没看到,那架势,皇上连羽林军都叫来了,逼着太后娘娘放人。”
    “还有还有,那位赵宫人,一股狐媚样,将皇上迷得团团转,我听说皇上是在昭仁长公主那处将人调到御前伺候的。”
    “那狐狸精也不知给皇上下了什么药,到现在还宿在怡和殿。怡和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的寝殿!就连傅贵妃和许贵妃也没资格进去!”
    莲心瞧着霍岚脸黑了一片,一声咳嗽,墙角说得正欢的那三名宫女闻声朝这边看来,发现是昭仁长公主銮驾,各个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噤声不敢说话。
    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听得霍岚火冒三丈,怒道:“莲心,将这三名乱嚼舌根的宫女带去慎刑司,各打三十大板!”
    三名宫女连忙求饶,这些话大家都在传,她们也只是闲来无事聊着解闷,怎就惹出如此大的祸事。
    慎刑司的三十大板,打完命都要没了。
    “带走!”霍岚和呵斥,随行太监将人强行拖走。
    这宫中不会平白无故生出这些话,霍岚招手,莲心俯耳过去,“给本宫查清楚,究竟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她万不允许有人这般诋毁阿婳。
    怡和殿。
    霍岚来的时候杨医女恰好给赵婳换了药。
    霍岚询问了赵婳的伤情,知道并无大碍后这才将杨医女放走。
    勺子搅动碗里乌漆嘛黑的中药,赵婳是一口也不想喝,“殿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霁华宫?”
    这地方虽大,但是没她自己屋住着舒服,最重要的是昨天她跟皇帝吵了一架,再住在怡和殿,多少有点尴尬。
    霍岚也想赵婳回去,但是皇兄没开口,她又怎敢将人带走?便只能糊弄她两三句。
    “霁华宫离怡和殿远,你伤还没好,折腾来折腾去容易把伤口弄裂开。”
    霍岚进殿前细细想了想那些谣言,在想皇兄是否对阿婳关心过度,莫不是真被说中了,皇兄对阿婳有几分那心思,可是她进殿有一阵功夫了,也没瞧见皇兄。
    若是皇兄紧张阿婳,下朝过后就直接过来了,可他没有,没有出现在殿中。
    霍岚敲了敲额头,她在瞎想什么,都是谣言了,她怎还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