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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赛跑

      剑门关一派繁忙。
    “吁!哨马冯友三,探利州归营!”
    “上前来看!”
    北面城头上宋禾亲自探头看了,见确是麾下士卒。
    “望楼!阁道上可有蒙军尾随?”
    “报!数里未见尘烟!”
    “开城门,放哨马入关”
    南面城门倒是开着,一队队宋军士卒正在伐木,补充城头擂木,大起砲车。
    每隔一段时间,便是十数骑哨马袭卷而去。
    灰尘滚滚的阁道中,也有快马奔来。
    “吁!再传,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保康军、宁武军节度使吕帅之令”
    “娘的,就知道催催催,一天三道军令,烦死个人望楼!阁道上有没敌兵跟着这些信使的尾巴?!”
    “城下信使等着!我家将军军务繁忙!”
    刘金锁对着城下大喊一声,转身走过城头,一路上只听叮叮当当,都是打造砲车、云梯的声音。
    “咚”的一声,云梯架在内城墙上。
    “攻城!”
    一队宋军噔噔噔从云梯窜上来,吓了刘金锁一跳。
    那是俞田在带人操练,演练攻城战法。
    再往城中校场上一看,一个方阵的宋军还在列队。
    “老俞!要不要老子带人砸你?!攻城哪有这么轻巧”
    “滚开,别挡着老子的人”
    刘金锁哈哈大笑,大步向城楼走去,路上还被林子撞了个满怀。
    “你个不长眼的猢狲。”林子嘴里还叼了个锅盔饼,掉在地上,捡起往刘金锁嘴里一塞。
    “皮丰在哪?”
    “那呢你传令?啥事?要不让我”
    “闭嘴,关你屁事。”
    刘金锁又哈哈大笑,上了城楼,只见一队哨探匆匆下来,显然是刚汇报过利州情报。
    “报!吕文德又派人来了!”刘金锁大喊道。
    “等着。”
    刘金锁就进去等着,听着李瑕正与孔仙、杨奔议论。
    “没有偷袭利州的机会了,只能强攻。”
    “剑门关天险,将军攻下剑门关这么大动静,利州必然已得到消息,守军有了准备。”
    李瑕抬手在地图上标注着。
    “汪惟正据我了解,此人是汪德臣之长子,他年岁与我差不多,字公理,有个蒙古名,叫‘扎刺儿’。”
    孔仙问道:“将军何以知道这些?”
    既知道李瑕已迁任成都府路步马军总管、益州知州,虽官印还未领,孔仙已摆好了姿态。
    何况,钓鱼城一战的消息还没传到临安,等到了,李瑕必然还要升迁。
    “我有个朋友叫李庭玉,闲聊时说的。”
    刘金锁听林子说过李瑕混入礼义山城之事,听得“朋友”二字哈哈大笑,被杨奔瞪了一眼。
    李瑕没理他们,沉吟着,缓缓道:“算来,汪德臣死在钓鱼城。汪惟正很可能是奉命从巩昌过来袭爵,到利州停下这人是新任的总帅,但还没拿到金虎符。”
    孔仙虽不了解汪惟正,但随余玠打过汉中,对汪家还算有了解。
    “汪惟正年轻,该不足虑,汪家兄弟却个个难缠,汪直臣、汪良臣、汪翰臣、汪佐臣、汪清臣但凡有一个在利州,这仗就不好打。”
    “是啊。”
    李瑕还在低头标注。
    “我们尚未完全探清楚利州旳兵力,仅说目前哨马打探到昭化城有五千兵力。”
    昭化是座小城,处在白龙江与嘉陵江交汇处,是从剑门关出了阁道遇到的第一個城垒。相当于利州的又一个门户。
    “推算可知,利州城中,只怕总兵力能逼近三万人。”李瑕道。
    孔仙问道:“有这么多?”
    “甚至不止。”
    杨奔道:“阿郎是算上了后勤?”
    “是,蒙军后勤称‘奥鲁军’,虽然不全是战兵,守城却是绰绰有余。”李瑕道:“便是奥鲁军,战力也比我们的乡兵强。”
    孔仙听了,有些失望。
    李瑕与他说过,眼下的两个选择,孔仙是倾向于先收复利州、兵进汉中。
    但世间事没那么容易,今日打探了利州的情报,便知情况远没有他预想的那样乐观。
    “那强攻利州,必然陷入僵持了?”
    李瑕道:“目前情形,便好比一场赛跑,我们与莫哥都想去汉中,这是终点。我们要攻下利州,走金牛道;莫哥要击败吕文德,走米仓道。”
    “是。”
    “那么,分析敌我。我们只有近万兵力,还要分兵守剑门关,最多能派八千人攻城;而莫哥有五万余人。我们弱,莫哥强。”
    孔仙道:“但我们士气高。”
    “士气是一时的,随着攻城战的持续,士气会跌的。”
    李瑕又分别在地图上指了指利州,又指了指吕文德大营的位置。
    “汪惟正,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守着汪德臣经营了十余年的利州城;吕文德,初次入蜀,仓促布防。”
    孔仙点点头,应道:“末将明白了,我们若选择先攻利州,一旦莫哥击败吕文德,走米仓道先抵达汉中,利州城就有在汉中的五万大军为后援。”
    杨奔补充道:“哪怕我们先攻下利州,只要莫哥比我们先到汉中,就可堵死金牛道。”
    孔仙长叹一声,道:“如此一分析,看来,最好的选择还是与吕文德先合攻莫哥。”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剑门关。
    “我们拿下了剑门关,利州的守军不能穿过剑门关参战。如此,蒙军不能集中,我宋军却可集中兵力,能挽回不少劣势。”
    杨奔有些气闷,从鼻孔里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被范文虎挑选出来,派到李瑕身边刺探消息时,还抱着“最后再立个功劳,看你们提不提携我”的心态。
    但之后他也明白了,其实就是范文虎看他不顺眼才挑他。
    另外几个探子都被李瑕杀了,可见这本就不是好差事。
    时至今日,受到重用,他反而对吕家军观感更差。
    杨奔真不愿看李瑕受吕文德驱使,偏眼下这形势就是这样。
    “阿郎,我也认为先攻莫哥为妥。”
    李瑕思索了良久。
    现在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他从来是绕过坚城,挑好打的地方打。这是为将者的打法。
    但现在讲究大的战略布局的实现,再难打,会牺牲再多人的仗也得打。
    良久,李瑕终于开口。
    “我的看法不同。我认为,我们该先攻利州,抢先入汉中。”
    孔仙、杨奔皆是一愣。
    “可利州短期内攻不下”
    “这不假。”李瑕道:“但我们更不可能歼灭莫哥的五万蒙军。”
    说着,转头看刘金锁在守门,李瑕又道:“刘金锁,你说说。”
    “阿郎,我说啥?”
    “为什么我们不能歼灭莫哥。”
    刘金锁大声道:“嘿,蒙军五万人,我们跟吕文德加起来,也就三四万人。蒙军是骑兵,我们是步兵。步兵哪能在野战歼灭骑兵?多简单的道理。”
    “那和吕文德合攻莫哥,目的是什么?”
    刘金锁挠了挠头,道:“末将不知道!”
    “我们的战略目的在哪里?”
    刘金锁道:“这个末将知道!汉中!”
    “说的好。”
    李瑕起身,道:“我们的战略目的是汉中。利州是第一站,不管攻多久,必须得攻下来,避不开,绕不掉。”
    “若不打利州,我们还攻莫哥做什么?难道就为了把战场划定在川蜀,等莫哥粮草用尽,逼急了他,散出骑兵四处掳掠不成?”
    “我说过,这场赛跑,我们目前处在劣势。但不能觉得赛跑赢不了,就把对手拖在起点,这没用,我们要的是赢,是最后的胜利。”
    “那么,结论很简单。我们要打下利州,且还得让吕文德在这之前挡住莫哥。”
    孔仙、杨奔都愣了一下。
    “吕文德他肯吗?”
    “刘金锁,去告诉吕文德的信使。”李瑕道,“我军伤亡惨重,须休整数日,请他先守住防线。数日后,我们必听命攻莫哥。”
    “阿郎,刚说的不是先攻利州吗?怎又变了?”
    “你这汉子。”杨奔骂道,“忒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