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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贰话 # 入宫深似海 (下)

      掠过一间又一间的宫簷,秦汸元就如他所说,彷似在随心散步般。不过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闇魍,却是直冒冷汗。
    要不是他先步入宫去通知太子殿下,怕是汲源的人现在都在牢里用膳了。
    望着眼前身穿米白披风的男人,他步数轻盈,起先还担心他这么乱闯皇宫会被御卫军发现,可两刻鐘过去,闇魍打从心底佩服秦汸元的机智。
    遇见巡视的卫军,他便会停下脚步、藏住身形,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几乎绕了半座皇宫。
    闇魍瞥见他黑眸底的探寻,明白他在找「那个人」,不过闇魍想不通,为何秦汸元不要等天色暗下再来出来找昭平郡主呢?
    忽地,前方那人止住脚,深邃的眸子紧盯着下方的宫苑。
    闇魍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看见一名女子,身着天蓝对襟繻裙,身上盖着作工精细的狐裘,正靠在树下的石桌打盹。冬阳透过稀疏的叶片,缕缕金光落在女子身上,精緻的面容和略带苍白的嫩唇,梓嬅除了又比一年前的模样瘦了些,倒是没多大的变化。
    在瞥向那望着女子、没有丝毫动作的人,就当闇魍以为他会直接转身离去时,屋簷忽地翻上三名黑衣人。
    「来者何人?竟擅闯皇宫禁地,罪不可恕!」
    闇魍心一惊,普通卫军还好对付,没想到郡主身旁会安排影卫!可见皇帝对梓嬅的重视程度,堪堪比得上太子……
    他立刻拔出腰间的剑,扭头想叫秦汸元先走,那人却仍站在原地。
    苑里熟睡的女子彷若感受到他炽热的注视,长如扇的睫羽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在看见那双初醒的眸子,秦汸元眼底透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意,可身后的闇魍已经和两名黑衣人打了起来,最后名黑衣人正提着剑朝他逼进。
    「小心!」闇魍低声喝道,无奈被两名影卫绊住脚,谅他武功再高也难及时保护得了秦汸元。
    突袭的黑衣人举起剑,朝背对他的秦汸元挥去,本以为会看见血花飞溅的画面,他手中的剑却发出喀地一声脆响,断成两截。
    黑衣影卫惊愕地仰头看向秦汸元,只看见他嘴角轻勾,然后肚腹处传来道剧疼,让他闷哼着弯下身。
    一连串动作只在转眼之间,另旁的三人也看傻了眼,秦汸元抬起手,五指上赫然带着指虎!
    「你慢玩,我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闇魍反应,一个旋身掠下屋簷,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闇魍脱险的意思。
    对方才还担心秦汸元的自己感到羞耻,闇魍扯扯嘴角,眼看有个黑衣人打算追上,便释出藏在袖袋里的暗器,眨眼间便撂倒三名影卫。
    不看那些倒地不起的影卫,闇魍望向秦汸元遁走地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
    梓嬅醒来后便看见立在前头不远处的宫娥,她打了个哈欠,宫娥也在同时款步上前,手里捧着的是装着乾净温水的铜盆,下头备着炭火,似乎早就预备着她醒来时可以洗洗脸,水面还蒸着丝丝热气。
    「现在是什么时辰?」梓嬅接过宫娥递来的手绢,将湿漉地面容擦乾,精神总算好了些。
    「回郡主,现在是申时了。」
    梓嬅頷首,眼角瞥见树旁一小株矮花,冬末春初,苑里的花朵已经慢慢盛开了。
    一年,就快到了……
    被接回宫后,她接受御医的治疗,在床上躺了近半年才勉强能够起身。御医说她若再晚个一日回来,兴许就会没命了!
    父皇进而加派卫军,甚至动用影卫一天轮三班看着她,就怕她又跑出宫去。梓嬅叹口气,回来后太子皇兄只来看过她两次,玉璽的事她本想问出口,却都被他左顾而言他避开。
    「郡主……」
    宫娥的轻唤召回梓嬅的心神,「有事便说吧。」
    自从梓嬅回宫后,原本就不多话的她似乎变得比较平易近人,却常常望着外处出神,宫娥有些忧心地道:「听说今早有位从『帕达坦』来的皇子入宫了,太子有令,郡主这几日都不得出这苑子。」
    梓嬅眸底划过一丝深意,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本宫这样的破身子,又能走去哪?」何况外头都是父皇佈下的卫军,她现在的生活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见宫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梓嬅耸耸肩。她的年纪早就该论及婚嫁了,若不是父皇捨不得她,皇兄怕是早就把她送出宫。
    这回那什么帕达……她连听都没听过的皇子,会是太子棋局里的一步棋吗?
    梓嬅深吸口气,自小在这宫里长大,看过太多人伦悲剧。朝廷的权势、后宫的争斗,她都看在眼底,这时候她就庆幸自己身子不好,否则她也不会相安无事到现在。
    「御医说郡主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好的!待会儿就要日落了,天凉,郡主要不进屋去歇息?」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最清楚,梓嬅抿唇点头,起身朝屋内步去。在跨过门槛前,身后驀然感觉有道灼烫的视线,令她心惊地扭过头,却只看见无人的苑落。
    「您没事吧?」宫娥纳闷梓嬅的脸色突然刷白,担忧地唤道。
    「没、没事。」梓嬅收回神,淡声道:「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直到两人缓缓进屋去,柱后的人才举步离开这方小苑。
    *****
    当秦汸元回到莲辰宫时,只见桌上数道菜餚早已凉透,汲源的眾人没一个愿意动筷,马车上的乾粮对像来嘴馋的阿丁只是塞塞牙缝,大伙儿饿得两眼发晕,看见秦汸元回来好似看见救星般。
    「头儿,你终于回来了!」阿乙一见他进门,立刻迎上去,「这是东宫的宫僕们送来的,咱们怕……怕有……」
    「有毒?」秦汸元笑了笑,走到桌边,举筷夹了块肥美的肉放到自己嘴里,「放心好了,这桌菜不会有毒的。」
    阿丁一见秦汸元吃得瀟洒,立刻扑拥而上,开始大快朵颐。饿了快一整天的眾人也捧着肚子凑上前,纷纷动筷。
    「头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饭菜里不会有毒啊?」阿壬对方才的茶水心有馀悸,吃的量自然比其他人少很多。
    秦汸元又夹了筷菜,这回不是自个儿吃掉,而是放到阿壬的碗中。他语调轻松地道:「太子有事拜託我们,现在自然不会杀我们。」
    除了阿丁以外,其他人闻言差点被嘴里的菜餚给噎住。头儿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委託结束后,太子就会杀他们灭口吧!
    可见秦汸元一负自在坦然夹菜的模样,他们也不再多言。有头儿在,他们相信什么难关都可以过的!
    在眾人埋头祭五脏庙时,秦汸元夹了一碗的菜,叠得尖尖的,转身向外走去。
    「闇魍。」
    他踏出大厅,低唤的话音初落,眼前随即出现一身黑衣的闇盟卫士。
    平常除了叫他别跟着自己,秦汸元鲜少主动寻他。闇魍眼神透着疑惑望着秦汸元,见他朝自己递出盛着满满饭菜的碗和双木筷。
    抬眼就看到秦汸元不自在地侧首道:「莫叫人以为你没盘產买衣服,又填不饱肚子,虽然已经凉了,你还是多少吃些吧。」
    闇魍原本想说吃的方面不需要他多操心,以往他替夜爷办事或出任务,饿个两三天早已习惯。可看秦汸元坚持捧着的碗筷,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他望着秦汸元,诚心地道。
    「得了,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你爱上我呢!老子喜欢的可是胸大腰细的姑娘,不是你这样穿得像乌鸦的男人。」
    「……」
    秦汸元只觉得有阵风像自己扑来,眨了眨眼,面前的闇魍已经消失。
    「嗤,还会害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