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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点半开始,陈旧楼宇的背后,逐渐亮起天光。
    陈曼姿缺席,陆微之便陪黎见卿完成采访任务。
    她前去探访了深水埗着名的天光墟。
    街道两旁,摊位杂乱无章,摊主多是本区的老人,无业、低收入群体。摆卖拾荒所捡、二手物品。
    基层墟市只在深夜存在。为了躲避食环署的巡查,摊主必须在七点前收档,顾虑到上镜可能带来的影响,他们多数拒绝了黎见卿的采访请求。
    黎见卿也不强求。被拒之后,和摊主继续聊天,还兴致勃勃地蹲下来,寻找她感兴趣的物件。
    黎见卿挑了一本上世纪出版的亦舒小说、一碟绝版《花样年华》DVD买下,要付钱的时候,摊主直接问陆微之伸手。
    陆微之没推脱,但他身上的现金只有千元港币,摊主苦恼地说找不开,他回了句不用了。
    摊主嘴张大:“靓女,你男朋友这么帅,站在你后面的时候,我就在注意他了——出手阔绰,果然不是普通人。”
    黎见卿飞快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她的手背到身后,悄悄推了陆微之一下,“来这儿炫富来了是吧。”
    昨日他在拍卖会投下一条天价项链尚属寻常,今天反倒显得高调了。
    “郎才女貌,这么登对,还骗我说不是?”摊主半个字不信黎见卿的话,“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一点东西。”
    摊主从身后的纸箱抱出一大摞碟片,要赠给黎见卿。
    最上方的碟片的封面是半裸交缠的男女,黎见卿忙不迭压住:“老板,不用了,你送的都是什么呀。”
    “叁级片啊,都是我的珍藏。”摊主声很大,“适合你们年轻情侣看。”
    陆微之倒是气定神闲,黎见卿脸颊快烧起来了,自觉丢脸,从摊主手里结过塑胶袋,拉着他快步走了。
    逛完整条街,黎见卿幸运地遇到了几位愿意接受她采访的买家和卖家,圆满结束任务。
    临近七点,茶记已经开档,新鲜出炉的蛋挞的甜香飘出来。
    “谢谢你今天陪我。”黎见卿双手合十,“请你吃早餐作为报答。”
    陆微之淡声道:“你已经报答过了。”
    黎见卿愣了一会儿,待陆微之的目光掠过她的唇,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街头的那个吻。
    清早,街上的人渐走渐多。她和陆微之并肩而性,是比情侣更像情侣,引得过路人频频侧目。
    黎见卿从没有和陆微之以情侣的身份出现过,现在也不是情侣。她心里别扭,加快了脚步,和他分开。
    到了茶餐厅门口,黎见卿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一望。
    一位收废品的老奶奶,捡回来的纸皮散了一地。
    陆微之经过,弯腰帮她捡起来,捆扎好,再顺手将拿着的、黎见卿刚才喝空了的水瓶放进老人的蓝白塑胶袋。
    他举止礼貌,无刻意之感,动作自然而然。
    黎见卿等他走过来,打趣道:“你的爱心比我以为的要多。”
    “只是正好路过。”陆微之侧眼,“你以为的有多少?”
    黎见卿说:“一点点点点。”
    店面拥挤,他们需要和其他人拼桌。
    黎见卿先熟练地点单:“一份蛋牛治、一碗牛腩通粉、两杯丝袜奶茶,谢谢。”
    点完单,黎见卿朝桌下看了眼,陆微之连腿都伸展不开,她忍笑说:“委屈你了哦,但我还蛮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
    她教他说:“你可以把腿放到我这边,会感觉好点,像这样——”
    黎见卿做示范,伸长自己的腿,足尖不小心蹭到他的西裤。
    “我这样坐可以。”陆微之警示地看她一眼,“你别动。”
    “哦。”黎见卿乖乖收回腿。
    丝袜奶茶茶味浓重,入口丝滑,但过甜了,陆微之只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你现在喝奶茶,等会儿不打算睡了?”
    黎见卿耸耸肩:“反正都睡不着。”
    陆微之说:“你以前睡眠很好。”
    只会睡姿凌乱地打扰他,而她自己从来不醒。
    “那是以前。”黎见卿切开叁明治,“可能压力大了吧。”
    准确地说,她是从离开京州后,开始入睡困难的。
    吃过早餐,黎见卿回到陆微之车上,她系好安全带:“我回工作室,谢谢。”
    随后她低下头,开始在手机备忘录写稿,等再抬头,发现汽车行驶的方向和她的目的地相差甚远:“我们是去哪儿?”
    陆微之目视着前方:“回家。”
    黎见卿疑惑道:“但我家也不往这方向走。”
    “我是说,”陆微之进一步释明,“我家。”
    ......
    黎见卿久违地再来到陆微之的居所,内部的装修和陈设基本上和过去无差。落地窗前,可以俯瞰维港的景色。
    陆微之递过来杯水,黎见卿紧握在手心,她纵观屋内的全貌,沙发、吧台、落地窗前——处处都像遗留了他们欢爱的旧迹。
    但陆微之带她回房间,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睡会儿。”
    黎见卿抿唇:“你把我带回你家,睡觉?”
    “嗯。”陆微之倚在门边,“床单是新换的。”
    黎见卿站在床边不动。他总是如此,在她意图划清那条线的时候越界,又在她默许一些事发生的时候守礼。
    陆微之慢步走向她:“睡不着,还是不想睡?”
    黎见卿哼道:“你真自信,会觉得我在你家比在自己家睡的更好。”
    一定程度上,睡眠是比做爱更私密的事。
    陆微之要她在他的床上安睡,比进入她的身体还具有侵犯性。
    陆微之站在黎见卿身前,低眼看着她:“你不自信吗?”
    黎见卿驳斥:“我哪里有?”
    陆微之轻笑,缓慢地说:“至少,我不敢说,自己心无杂念,坐怀不乱。”
    一个字一个字敲在她心上,双重否定,构成肯定。
    黎见卿的小腿肚抵着柔软的床单:“你有什么不敢的。”
    陆微之离她太近了,黎见卿呼吸微乱,推了他一下,他不受影响,她倒因为反作用力跌坐到床上。
    不是没做过,但黎见卿忽然有点儿紧张,挣扎着要坐起来:“好了,你自己说的,让我我先睡觉——”
    陆微之单膝压住了黎见卿的腿:“现在回答已经晚了,卿卿。”
    “你......”
    他身上有形无形的压力很强大,慢慢朝她迫过来。
    最终,她被陆微之稳稳地压在身下,黑发散落床面,后颈却被他的手掌捧着,微微悬空,和他亲密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