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金粉红楼_分节阅读_27
“我自然接了他们家的请柬,只是眼前我没心思出去。你们父亲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非常之时,还是收敛些的好,早有人盯着你们父亲想要找麻烦呢。”白夫人伸手拍拍清秋的手,眼里满是疼爱:“你这个孩子很聪明,心底还好。绍仪能娶你真是他的福气,你们就好好地过日子吧,我们总是会无条件的支持你们的。对了,你身体弱,我叫张妈每天给你炖燕窝,她可是都按着我说的做了。你可要每天吃,你自己当家了,喜欢吃什么就叫人预备,别委屈自己。”白夫人欲言又止,只问了清秋的日常起居,叫她好好地保养身体就没说别的了。
清秋似乎察觉到婆婆没问出来的话是什么,对于生孩子,清秋有点矛盾,她和白绍仪夫妻恩爱,清秋本心也是想要个孩子的。只是她也不想放弃功课学业,对着的白绍仪避孕的建议也就默认了。婆婆肯定是希望抱孙子,白夫人对她不错,是真心疼爱她的,清秋不想看婆婆失望可又不甘心要生孩子休学回家。她也就装糊涂,和白夫人说了闲话,就含糊过去了。
白绍仪去上海,清秋的日子也不寂寞,绣珠和金家的几个小姐反而能随便的来找清秋玩了。梅丽坐在清秋家客厅里面,皱着眉不耐烦的叫着:“我到时候害怕怎么办?你们谁陪着我到时候一起上去在婚书上盖章啊!”
“你这个小东西,清秋结婚的时候你就做伴娘了,上次也没见你害怕。怎么这次就怯场了?你是伴娘,到时候伴郎伴娘上台给婚书盖章,我们跟在你身后像什么样子?”敏之戳下梅丽的脑门。
“上次我不用上台啊,再者说了我上次光顾着看清秋穿婚纱的样子了,都忘了紧张了。这次他们家偏偏搭了个很高的舞台,我一上去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清秋嫂子你干脆陪着我上去吧!”梅丽拉着清秋撒娇。
“你这个小东西就胡说,我二嫂子上去了把你同学比下去怎么办?你谁闹着和我抢伴娘的,这会叫着怯场了,也不害臊!”绣珠对着梅丽皱皱鼻子,维护的挽着清秋的胳膊。
“不就是上次表哥的婚礼上我抢了你的伴娘位子么?绣珠姐姐,这几天我七哥恨不得整天黏着你。你都要做新娘了,还和我抢伴娘做什么?我就是喜欢做伴娘,你嫁给我七哥的时候,我还给你作伴娘!”梅丽不甘示弱的堵回去,绣珠被梅丽揭穿了心事脸上一红,扑上去要咯吱梅丽的痒痒肉。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满屋都是清脆的笑声,小莲端着水果进来,敏之自从小莲一进来眼睛就定在她身上了。小莲今天穿着件浅紫色的上衣地下是一条很时兴的镶银线葱绿色裙子,“我都认不出来是小莲了,还是清秋会打扮人,小莲出去没人时候她是丫头。对了,不如叫小莲那天跟在八妹身边,对外就说小莲是金家的亲戚,也不用担心说八妹架子大,带着丫头去人家做客。”敏之灵机一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提议。
☆、第五十三章
敏之的话一出来,大家都把眼光盯在小莲身上,小莲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拧着长辫子的发梢拧着身子:“五小姐就会拿着我们丫头取笑,我跟着八小姐身边像什么样子呢?”
道之却是不以为然:“我看小莲一点也不像是个丫头,在我们家时候,谁也没拿着你做下人看。你们说小莲打扮一番站出去谁会知道她是丫头呢!你陪着八妹也不错啊!我们虽然要都去唐家的婚礼上,可是你想想,清秋表嫂和我们都有自己的应酬的,谁也能专门陪着八妹的。你去了正合适,别人不认识你,顶多是寒暄一下,你就能一直跟在八妹身边。她是被娇生惯养坏了的,在家里厉害的,耗子扛枪窝里横,出门就腼腆起来了。你在梅丽身边陪着她,也不枉费梅丽以前一直粘着你和你玩的情分呢。再也不会有人揭穿你的身份。”梅丽听见姐姐都帮着自己说话,对着小莲做个可怜的表情:“小莲,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一定要帮着我啊,难不成你担心清秋不乐意?清秋表嫂,我能带着小莲一起去唐家么?”
“小莲还算你们大嫂的丫头,她不过是来帮我几天的。你们还算回去问问大嫂子,只要她愿意了,我没话说。”清秋总认为敏之几个姐妹的主意有点不靠谱,万一小莲的身份被揭穿了,唐家脸上挂不住。哪有叫仆人去别人家做客的。尽管金铨是国务总理,唐家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这样疏忽总不好的。清秋先劝她们罢手,可是到底是人家的事情,清秋也不能反对。
润之来了兴趣,抓着小莲上下打量着:“清秋表嫂对你真不错,这些衣裳都是新的没穿过几次的吧的。也就是她舍得把新衣裳给你。”
清秋指着小莲身上的衣裳说:“都是我以前的衣裳,做了出来只穿了几次,学校里穿校服,等着上大学了,也不好穿着太显眼了。衣裳的料子还算不错,料子是当初和我妈妈一起去买的,老人家都喜欢鲜艳的颜色,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了,我在家一向也不怎么装扮的。就穿了几回,现在更不能穿了。白放着不如给丫头们。”
“果然是,其实清秋选的料子虽然鲜艳可是不俗气。如今都时兴淡雅的颜色,以前大红大绿的倒是一概抹倒了嫌俗气了。只是老太太们还是老脑筋,昨天我看见妈收拾柜子,还有不少鲜艳颜色的衣裳呢。小莲要是去,这一身有点太鲜艳了,还有你的头发,也该换换样子。或者梳成发髻,或者干脆剪短了。如今除了丫头谁还拖着个大辫子呢。我想去东交民巷的理发馆修理头发,你们谁和我一起去?小莲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吧。”道之从头到脚指指点着小莲的装扮,她忽然说起来剪发,敏之和润之立刻应声:“我们也去,头发太长了早上起来浪费时间。”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把小莲拖走一起去剪头发了,清秋送了道之她们出门,顺便叫张妈给小莲几块钱,叫她坐车回来。看着道之一群人上汽车走了,清秋回去就看见绣珠正的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呢。
伸手把绣珠手上的书拿过来清秋一扫书背上的烫金字:“绣珠妹妹学问长进了,你哥哥的原文法学书你也能看的津津有味的。里面讲的全是刑事案件的诉讼,不是杀人就是放火的你看了也不害怕?”绣珠从来就有点心不在焉,清秋打趣着绣珠坐在她身边。
绣珠很无奈的看着清秋,拧着细长的眉头,忧心忡忡的说:“清秋嫂子我心里忽然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些事情我觉得只能和你说,和别人说了,都没用的。”绣珠依偎在清秋身边,一脸的心事,清秋推推绣珠笑道:“我想应该是自从上次外交部的酒后之后燕西忽然对你态度好了,你不是就想的是和燕西重归于好,如今求仁得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跟着绍仪哥哥学法律真的浪费了人才,难不成你会看透别人心思?你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我嫂子悄悄地和你说了什么,我早就知道,这几天她总是鬼鬼祟祟的打电话,见着我回来了就把电话给挂断了。燕西对着赵一涵忽然冷淡起来,还经常约我出去喝茶什么的。我竟然没觉得高兴,想起来真的好笑,当初为了赵一涵的事情我伤心的都要死了,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即便是燕西还和赵一涵或者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没以前那样伤心难过了。清秋嫂子你说,我是不是变心了?不喜欢燕西了?”绣珠迷惑的看着远处,她穿着一件白色洋装,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长长的秀发打成卷披散下来,整个人精致的好像洋娃娃清秋无声的叹口气,绣珠和燕西从小一起长大,真是青梅竹马,他们之间总是有感情的。当初自己何尝不是一心把宝玉放在心上,其实当初的她和现在的绣珠都把这种感情变成了习惯了,她们只说顺着惯性勇往直前的爱下去。等着猛地醒悟过来,肯定会迷茫的。好在绣珠是没等着自己陷入了看不见未来的泥沼里面才醒悟,她就是没那么幸运了,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才明白过来。黛玉的心里宝玉是第一的,也是唯一的,可惜在宝玉的心里,她不是第一的,也不是唯一的。燕西肯定对着绣珠有感情,可是比起来绣珠的深爱,燕西的感情就单薄的可怜了。
“嫂子想什么呢?我该怎么面对燕西啊?”绣珠打断了清秋的走神,眼巴巴和清秋讨主意。“那要看你的心了,燕西明白他自己的心意了么?若是和以前一样,燕西只是随便的哄你,你却认真了。没了赵一涵,还会有别的女人出现的,以后你们就这么糊涂的混下去?”
“我也是为了这个烦心,燕西还约我明天去西山玩呢。”绣珠抱着沙发上的软垫,心不在焉拧着上面的流苏。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你也接了唐家的请柬你拿不准是去唐家还是和燕西出去。唐家好好的给你送什么请柬?他们家小姐出嫁,若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只请大嫂就成了。他们家小姐和你不认识,干什么巴巴的也给你发请柬!他们家二公子其实不错,”清秋的话没完,绣珠的脸不可遏制的红了:“嫂子,我可是正经的拿着你当能托付的人才和你说这个话,你就拿着我开心。你们都坏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绣珠被说中了心事,面子上挂不住了。
“别恼了,我说的是认真的。其实唐公子也不错,你这次不妨试探下。”清秋在绣珠耳边低声的嘀咕,面授机宜。
唐家老爷唐树生身为国会议员,在政商界人脉广阔,连着教育界也是有点名气的,不管是谁上台,对于唐议员各方诸侯都要礼敬有加。他家千金出阁之日自然是宾客盈门,政商界在京城的知名人士都要来贺喜的。
白夫人借故不去,清秋就要扛起来白家的责任,上门贺喜了。唐家的人见着清秋来了很是热情,先和唐夫人殷勤的问候,奉上礼物,有寒暄几声,自有招待上来请清秋去休息。,唐家的宅子很大,女宾和男宾是分开,女宾被安排在后面的花园里面,清秋被请到后院就见着一个大大的紫藤花架,开的茂盛的紫藤花下放着几张长桌拼成的餐台,铺着雪白的桌布,面上摆着精致的餐点和酒水。金家几个小姐早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清秋扫视下人群赫然看见绣珠正在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说话。在清秋的角度她只能看见那个男生的背影,不过应该不是燕西。看着绣珠脸上浅浅的红晕,清秋暗笑着想或者绣珠对唐家二公子是有那么点动心了。
“清秋,我老远看着就像是你。叫我看看,哎呀,做了媳妇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胡教授的夫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拉着她上下端详:“你们从学校搬走了,我还怪想你们的。在这个地方,我能说话的人不多。学校里面我觉得你是个说的上话的。做了人家媳妇,你还习惯么?婆婆好相处么?”胡太太嘴快,加上南边的口音,好些人听不明白她的话的。加上她的脾气又直,有些时候嘴上没遮拦,经常叫人下不来台,她的丈夫胡教授倒是学富五车,性格温和,奈何胡太太是个不认识几个字的睁眼瞎,那些上过学读过书教授夫人们尽管面子上对着胡太太寒暄应酬,可是轻视的意思还能从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来。
不过清秋却没在胡太太面前露出嫌弃,反而对着她很尊敬,因此胡太太很喜欢清秋。两个人选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说话。胡太太先对着唐家的婚礼和新娘子新郎发表了意见,接着她说起来清秋了:“听见你和白先生结婚的消息,我还想着以后我们做邻居的。听着你们要搬出去住,我还有点失望。不过现在看来你们还是住在外面的好,我就不明白了,那些人和疯狗似得,气人有笑人无,背后议论人。你住在外面耳根子清净。”
清秋很诧异胡太太的话,自从她和白绍仪结婚,清秋依旧是每天上学,同学和教授们对她态度和以前一样,除了楚环几个亲近的朋友偶尔在学校里面远远地见着白绍仪,和清秋开个玩笑什么的,剩下的还和以前一样啊。怎么胡太太说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呢。
尽管清秋知道她在意那些闲话根本是自寻烦恼。但是清秋一向敏感,她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赵一涵,还会有谁在背后议论自己呢?见着清秋一脸懵懂,胡太太愤愤的说:“你说可笑不可笑,最近有人说老师和学生谈恋爱,抛弃结发妻子的坏例子是你们家白先生挑起来的。更有些人说你——算了不提了。我听见气不过狠狠地骂一顿。”
清秋一下子明白了,她没想到自己和白绍仪怎么就成了别人嘴里破坏家庭的狐狸精和抛弃妻子的负心汉了。清秋都被气笑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不知道那里招惹了那些人。谢谢胡太太帮着我说话,其实那样的小人专门是喜欢嚼人是非的,你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没得气坏自己。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也不过是一阵嚼头,等着时间过了,他们就和苍蝇似得追别的事情了。”白绍仪是单身,追求清秋光明正大,尽管他们是师生身份,但是没做任何逾矩之事,却被人编排一顿,清秋和白绍仪遭受了无妄之灾。
“这你不知道了,你和白教授的婚事惹得不少人心思活动了。不仅是咱们学校,外面一些学校的老师,本来就和女学生纠缠不清,奈何家里长辈早就给他娶了媳妇了,碍着长辈和孝道不敢说休妻什么的。如今趁着你们的婚事在前,就有点动心思了。别看都是教授夫人,有些人担心自己的丈夫也是有样学样,她们不敢和自己丈夫争辩,只能拿着你出气。”胡太太安慰的拍拍清秋:“你们夫妻的人品,大家都知道的。”听着胡太太的话清秋也只能感慨,当初宝钗说有人读书没准变得更坏,今天看来这话不假。哪些动心思要抛弃妻子的人拼命给自己找借口,哪些恐怕被抛弃的太太们则是胡乱的迁怒,她和白绍仪只能躺枪。
“白太太,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对了我明天要去上海了,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戴维,哦就是绍仪么?”赵一涵手上拿着一把阳伞嘴角正笑吟吟的从假山后面转出来,清秋和胡太太的话她好像全听见了。
清秋顿时呆住了,她第一次深深地觉得这个世道也不是完美无缺,放在以前,那个姑娘干说出来这样的话,肯定会被当成发花痴的疯子了。就连着倡优戏子,也不能在说出来如此无廉耻的话。可是这个赵一涵还说的理直气壮,完全一副她才是白绍仪的妻子,清秋成了情人的架势。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打听人机小夫妻的私房话是什么意思的?我们走吧,主人家莫非是忙着操办女儿的婚事糊涂了,什么人都请来做宾客。本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谁知遇见个疯子。我们走吧。”胡太太先反应过来,她拉着清秋,仰着头睬也不睬会赵一涵。
清秋走了几步才回过味来,她没想到赵一涵会如此——清秋都找不出来形容这个女人的话了的。她自轻自贱,清秋却不能自持身份,犯不着和她拌嘴吵架。尽管赵一涵被胡太太刺了几句,她也知道尽管赵一涵去上海,白绍仪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清秋的心口还是有点堵得慌。“那个人是谁,一脸的狐狸精相,你们家白先生刚走,她就出来和你别苗头了?唐家真是奇怪了,请这个女人做什么?放在我们老家这样的女人要被装在猪笼里面浸池塘的。”胡太太尽管不认识赵一涵,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她还是能察觉出来来者不善。
清秋含糊道:“那是以前绍仪在欧洲的同学,她留学外洋肯定是沾染了外国的开放风气。多谢嫂子帮我解围,时间不早了,我们过去给主人贺喜。”
“什么外洋开放风气,我虽然没去过外国,可是我们家先生也有不少的外国朋友,他们来我家,都是我我招待的。人家外国知书识礼的女人自己做教授的,或者教授的夫人小姐们,也和咱正经的女人一样,待人和气很稳重斯文的样子。除了长相着穿戴和咱们不一样,见面要搂搂抱亲脸颊的,剩下的也是矜持的很。哪像这个女人和发情的母狗似得,见个男人不管人家有没有家室就扑上去。我讨厌这样的女人,自持念了几年书,喝了洋墨水结果外国人好的没学到,反而是坏的全学会了。”胡太太一股怨气全借着赵一涵发泄出来。清秋曾听过绍仪八卦过胡教授曾经有个女学生爱慕,有点心思活动。她也就一笑装糊涂任由着胡太太发泄罢了。
除了赵一涵横空给清秋添膈应,这次做客还算是顺利,听着金家的梅丽说这几天他们大哥凤举似乎对这小莲的心思淡了,整天不回家。清秋估量应该是凤举夫妻的问题解决了,她先和秀芳通电话,试探下她的口气。电话那边秀芳果然是语气很轻松,清秋就把小莲还回去了,小莲倒是有点依依不舍,清秋这里几天小莲过得最舒心,清秋不仅没刁难她还对她很好,那书本给她叫她识字念书。不过他到底是大少奶奶的丫头,总也不能赖在亲戚家,小莲依依不舍的坐上车子回家了。
白绍仪不在家,清秋竟然发现日子有点无聊了,整天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加上绣珠一次从侧面印证了赵一涵确实是回上海,清秋即便是很相信白绍仪不会对赵一涵旧情复燃,心里到底有点不舒服。一面清秋又担心在上海的白绍仪官司进行的是不是顺利,日常生活是不是习惯,好在白绍仪几乎是每天给清秋写信,信上事无巨细都写的清楚,从官司进展到每天衣食住行,恨不得自己打个喷嚏都能写上,看着白绍仪罗里吧嗦,长篇累牍的信,清秋反而是安心了。她也每天给绍仪回信,两人鸿雁传书,尽管不能见面,感情却更深了。
清秋在信里提了一下赵一涵去上海的消息,白绍仪则是不以为然回信说:“沪上名商富贾,青年才俊颇多,想必赵女士无暇想起我这个昨日黄花。况且我整天忙于官司进展,无暇顾及外面的花边新闻,唯盼官司顺利完结能回北京和你团聚。”清秋看着白绍仪的信忍不住笑起来,他是在表忠心么?赵一涵家在上海,她从国外一回来就先到北京,看起来是有心和白绍仪复合的,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已经时过境迁了。赵一涵可能是想明白了,死心塌地的回家了。她是个极有谋算的女子,上海人文荟萃,她应该很快的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有白绍仪的保证,清秋算是彻底安心了。
“少奶奶,夫人那边来电话说,她身体不舒服。”桂花匆匆的进来,打断了清秋的好心情。“母亲生病了,严重不严重,家里请医生了没有?”清秋忙着起身,桂花说:“没什么要紧的,请了医生看过了,说是换季节感冒了,休息几天就好了。”尽管白夫人的病不严重,但是清秋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她忙着收拾点东西带着桂花回城里面的宅子了。
汽车很快回到了城里,见着清秋从车上下来,是钟妈迎出来:“少奶奶回来了,夫人已经请医生看过了,现在正在沙发上歪着呢,少奶奶来了夫人更高兴了。”
“母亲身体好些了?医生说什么了?我想着母亲生病肯定喜欢清淡的东西,城外面倒是有新鲜的蔬菜,我特别叫张妈预备了些,就放在车上,等一会叫厨房做点小菜。”说着清秋进了屋里面,钟妈笑着说:“还是少奶奶有孝心,特别带来新鲜的蔬菜。春天天气虽然暖和了,可是蔬菜青黄不接。”
“清秋来了,都是钟妈大惊小怪的,我就有点伤风,躺几天就好了。这会请的医生也不错。”白夫人的病果然不重,她盖着毯子躺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一本书,见着清秋回来了,半坐着和她说话。
清秋问候了婆婆的身体,又说了绍仪在上海的情形,白夫人微笑听着:“你一个人在学校也该注意身体,家里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其实你闲了想回娘家看看就去。都在一个城里面,还不叫你回去看看么?”清秋笑着说:“张妈和桂花很好,服侍的很周到。我妈妈喜欢清静,她也不想我来回的跑去打搅她安静。母亲是心疼我,可是我回娘家总是要和母亲说一声。这几天我干脆住在家里,陪着妈妈。”
婆媳两个正说话,钟妈进来说:“夫人,柳医生来了。”清秋知道是医生来复诊了:“怎么不是以前的克拉克医生,这个医生以前没听过。”白家有专门的私人医生,白夫人只是轻微的感冒,其实只要多休息几天就能不药而愈。怎么这个大夫还赶着上门复诊呢?
白夫人笑着说:“这位柳春江大夫人虽然年轻,是刚从外国回来的,可是医术不错,态度更好,有耐心仔细认真。克拉克医生名声在外,每天病人多,他亲自推荐这位柳医生说柳医生虽然年轻可是医术极好的。”说着钟妈领进来个很年轻大夫,穿着一身西装,脸上驾着个圆圆的玳瑁眼镜,一脸文气。白夫人站起来说:“柳医生来了,这是我的儿媳妇。”
“我们在唐家的婚礼上见过一面,只是白太太没看见我,那个时候你正在和金家的八小姐说话呢。”柳医生一说,清秋想起来了,在唐家的婚礼上,这个人似乎是伴郎的朋友。清秋笑着和他打招呼:“真是我眼拙,没认出来大夫。”说着柳春江人认真的给白夫人检查身体。等着他测量了血压:“您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现在是春天,气温变化大,很容易感冒的。我可以给您开点维生素,可以预防感冒的。”说着柳春江开了药方子,白夫人发现柳春江的眼神时不时的往清秋身上扫视过去。她故意把药方递给清秋:“你看看,我眼睛有点花了。”清秋也被柳春江给看的浑身发毛。她赶紧找个借口出去把药方给了钟妈。
白夫人和柳春江说闲话,问起来他的家庭和学历,原来柳春江是卫生部司长的公子,刚从德国留学回来。白夫人看着柳春江的言谈举止不像是举止轻浮的人,但是他怎么好好的只盯着自己的儿媳妇看呢?
柳春江和白夫人寒暄一会说了要注意的事项就告辞了,白夫人叫钟妈送他出去,白夫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好一会才听见大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清秋一脸疑惑进来,看着白夫人欲言又止。白夫人对着钟妈一个眼色,钟妈就出去了,客厅里面只剩下了婆媳两个。清秋才对着婆婆说:“刚才柳医生问我金家小莲的事情。柳医生怎么会认识小莲?这是怎么回事?”
“敏之她们是小姐脾气,一时兴起不管不顾的。结果好了,惹出事来了。我想着柳医生一定是知道了小莲的身份,他不仅没嫌弃小莲是个丫头还动心了。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我们不好说话的。”白夫人人精似得立刻猜出之间的蹊跷,她也顺便表达自己的立场,不希望清秋插手金家的事情。
☆、第五十四章
既然婆婆发话了,清秋也就不管了,当天晚上清秋就留在了家里陪着白夫人,金瑛一个人在家,忽然有人陪着自己也很高兴。婆媳两个吃了晚饭,坐在灯下说闲话。“绣珠这几天去你那里没?听雄起的媳妇说,绣珠和燕西看不出来好坏。你也算是她的嫂子,你看绣珠和燕西的事情能成么?”白夫人对着绣珠也很疼爱,虽然燕西是她的侄子,可是她也不忍心看着绣珠在婚姻上被耽误了。
“最近绣珠也没到我这里,唐家的二公子对着绣珠很有好感,她正在为难呢。燕西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不是男女之情,也是耳鬓厮磨,能说断就断了么?唐家的公子,出国留洋回来,我看言谈举止很得体,对着绣珠也上心。且看看再说,绣珠的婚事还有大哥做主。”清秋想这几天绣珠和她打电话的情形,总觉得绣珠还是放不下燕西。感情的事情不是别人能左右的,或者燕西便是绣珠的劫难,她不在燕西身上栽个跟头,没准一辈子也不能醒悟。
你说的也是到底是两家子的事情,绍仪这个孩子就给我写了两封信,他肯定不会冷落你。也不知道绍仪在上海怎样了?白夫人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漫不经心的问起儿子的情况。清秋拧着手绢,把那天唐家遇见赵一涵的事情说了。
“这个赵一涵,没想到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在你跟前示威,别怕,我的儿子我清楚。绍仪当初是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现在他和你感情那么好,怎么还会在一个坑跌倒两次。其实赵一涵的家在上海,她在北京有一段时间了,听说赵一涵本来算打算在京城谋一个教书的职位,也不知道哪个学校肯请她。这段时间她的父亲身体有点不太好,她就是回去看看。况且上海那边富商不少,她那样的女子是很会给自己未来谋算的。你还担心绍仪禁不住她的诱惑,再做傻事不成?”白夫人给清秋大派定心丸,清秋笑着对白夫人说:“母亲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时间也不早了,医生叫多休息,我陪着母亲上去休息吧。”
白夫人携着清秋,叫人去浴室放水:“也是该休息了,我没什么要紧的,却叫你跑一趟。明天你还是回学校去,休息不好上课没精神,仔细叫先生责骂。”婆媳两个人安息不提。
一轮圆月照在京城白家,同样的光辉也洒在了上海白绍仪的窗前,本来他是预备要住在旅馆里面,李律师一向好客,他干脆请白绍仪住在家里,既方便一起商量案件,也能闲暇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切磋下专业。忙完了一天的事情,白绍仪坐在写字台前提笔给清秋写信,纪家六小姐和兄长子侄们的析产案在上海滩很震动,大报小报全盯着案件的进展。法官和原被告双方度承受着家族和社会舆论的双重压力。白绍仪是第一次在国内接手案件,国内的法律体系和英国大大不一样,一开始他还有点不适应。好在清秋每天都在信中鼓励他,或者她对着案件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绍仪惊喜的发现虽然他的妻子对着法律程序不怎么熟悉,对着法条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但是她极其聪明,能敏锐的察觉出来各方人等的心思和算计。
白绍仪觉得有了清秋的判断自己能很快上手这个案件,他叹口气,默默地写着:“外面月光如水,忽然想起和你在西山月下散步的情景。奈何分隔两地,只能在梦中回味以前亲密的情景。想你。”写完最后的几个字,绍仪有些惆怅的低低的叹口气,把写好的信仔细的折成个心形,放在信封里面,封起来写上收信地址,放在桌子上预备着明天早上叫人发信。
你外面的夜色正好,白绍仪叹口气,想着要是在北京,他们或者正在月下散步呢,这个时候上海的天气越发的热了,可是北京城的春天刚开始,草木萌发的气息总给人很舒畅的感觉。白绍仪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干脆拿着清秋写给他的信一封封仔细看起来。清秋的回信白绍仪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是即便是能把每封信都看的滚瓜烂熟熟记于心了,白绍仪还觉得自己看不够。
忽然急促的电话声打断了夜晚的安静,白绍仪皱着眉头,心里疑惑着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呢。他接起电话,那边却没立刻出声。一个念头浮现出来,电话是赵一涵打来的。“是赵小姐么?你有什么事情么?”白绍仪凭着直觉就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赵一涵。
这个时候她打电话过来做什么?赵一涵不是在北京么?怎么会在上海?那边赵一涵无助虚弱的声音传来:“绍仪,我爸爸出事了。”电话那边赵一涵哭的伤心无助,白绍仪听一阵心烦,他甚至后悔接电话了。对着赵一涵他已经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了,可是赵一涵的父亲,赵仲华,白绍仪不能拉下来脸装着看不见。在白家和赵家没闹翻之前,赵仲华是白文信家的常客。白绍仪记得小时候,赵仲华经常把他抱在腿上给他讲故事。其实在白绍仪心里,对这个赵伯伯还是很有感情的。当初若不是白夫人金瑛生气赵仲华的隐瞒,若是赵一涵不是外室所生,他们或者已经做了夫妻了。
可惜世界上没那么如果,赵家和白家逐渐疏远,白绍仪和赵一涵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白绍仪被赵一涵哭的心里猫抓似得难受,只能耐着性子问详细的事情。
原来赵仲华生了急病,白绍仪暗想着赵仲华没别的嗜好,就是沾染上了名士脾气喜欢喝酒。他最近仕途不顺利,难免是借酒浇愁,喝高了呗。赵一涵就不能自己打电话吧父亲送到医院去么?他无奈的说“你去翻一下你们家的电话薄,找出来医院的电话请他们派车过来。现在晚了,我明天要开庭,等着开庭之后我回去看伯父的。你哭哭啼啼也不能缓解他的症状,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再给我打电话。”
白绍仪忍着脾气,叫电话那边哭哭啼啼的赵一涵冷静下来。花费了点口舌,赵一涵总算是冷静下来,她怯生生的说:“我当时吓坏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在,我爸爸你知道,他总是喜欢喝酒生。刚才他一下子倒下来,还脸色苍白很吓人的。你说的对,我不能失去理智。以前我一个人在外面都能很好的应付生活,现在也能一个人照顾好父亲。对不起戴维,打搅你休息的时间了。好好休息,祝你一切顺利。”赵一涵逐渐恢复了正常,她带着歉意对打搅他休息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