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那么，多陪我一会好不好？”
    朱颜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年纪的朱厚照果然依旧是小孩子心性，看过朱颜给刘瑾他们拍的照片后，他便拿着手机开始四处吓唬人，把一干内侍吓得魂不附体。感觉还不过瘾，甚至还故意搂着朱颜坐在龙椅上摆出各种姿势自拍。
    “来，坐我怀里！这样，再这样……”
    嫌自拍角度不好，他甚至还拉了刘瑾充当摄影师。
    “好可惜，翟衣没有带过来，不然还可以拍一张盛装的结婚照！”
    “亲朕一口，对，就是这样！刘瑾，按快门！”
    “什么是快门？就是刚刚让你按的那个！”
    ……
    “陛下，你们在做什么？”
    玩得正高兴，一个依旧略带点稚气的女声突兀地在大殿内响起。
    “皇后娘娘！”正准备拍下朱厚照故意调戏朱颜画面的刘瑾顾不得按快门，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兴致正好的时候被人打扰，朱厚照果然没什么好气：“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
    “陛下，臣妾乃后宫之主，这后宫中的事本就该是臣妾管的！”夏皇后说话的时候皱眉望向朱颜，眼神中透着审视。想必之前朱厚照白日宣淫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
    就在夏皇后打量朱颜的时候，朱颜也在打量她。端庄，古板，小小年纪却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成熟与世故，跟朱厚照之前的描述相符，看她审视着自己时那仿佛看落在干净地面上的一片纸屑的眼神，拿茶水泼婢女，甚至强迫症之类的事情应该也属实。
    终究年纪尚小，修为尚浅，就连朱厚照都注意到了她望向朱颜时眼中的敌意。虽然朱颜并不打算留在这里，注定不可能跟她有什么交锋了，但朱厚照依旧忍不住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忽然有些理解当年他祖父因为皇后杖责当时还是宫女的万贵妃而废后的心情了。
    “忘了大婚当日朕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乖乖做你的皇后，朕会给你身为皇后所能有的所有尊荣，但你不是朕的妻子！”朱厚照的眼神很冷，冷到夏皇后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仿佛受到了惊吓的小狗般惊恐的眼神。
    看到夏皇后的眼神，朱厚照脸上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下来，避开她的视线，叹口气摇了摇头：“她不会威胁你的地位的！”
    “臣妾知道了！”朱颜原以为夏皇后会伤心难过，没想到听到朱厚照的话，她竟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走了。
    回忆了一番她刚刚的反应，好像除了看到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的厌恶，跟受到了惊吓的恐惧，以及最后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后的心满意足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看到朱厚照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既不伤心也不难过，也就是说她对朱厚照根本就没感觉。
    原以为是两个早恋的初中生，现在她才意识到他们两个根本连恋都没恋。分明只是贪玩的问题少年，跟一心想着维持班长尊严的好学生而已。一个只想着玩，一个只想着维护自己班长的地位，竟然意外的合拍。
    ☆、第八十九章 刘瑾
    虽然朱厚照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朱颜最后还是无情地选择了离开。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杨秀宁依旧守在柜子前面,估计是因为等了太久的关系,她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
    朱颜没有叫醒她，替她盖了被子，留了张字条，便迫不及待地准备继续开始穿越之旅。没想到刚刚打开柜门，竟跟从柜子里钻出来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杀人如麻的魔王回来了！”那家伙一出来就给了她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看到他这副表情，连原本心情并不算太好的朱颜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魔王陛下心情不错嘛，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啊！天大的好事！”他说着甚至还抱着朱颜么了一口，“豹房已经能够入住了,朕搬新家了！啊哈哈哈！爷爷之前不是说那批女工程师都已经准备好了吗？这次过来朕就可以把人接回去了！”
    女工程师的事，爷爷那边其实已经提了好几次,无奈成年的那个总说由他把人带回去不合适,于是事情就这么压了下来，原来他是在等豹房建好啊！也对,由现在的这个把人带回去才是最合适的。
    朱厚照打量朱颜一眼,眼中满是狐疑：“你这副打扮,是准备干嘛？”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这一次朱颜特意换上了古装，除了身上多了个装道具的斜挎包，完全就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小宫女的打扮。
    朱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一刀捅了云修远一走了之，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怀孕了，一直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来，实在太难受了，又太想你，所以就忍不住想过去找你……”
    她小心翼翼地偷瞄朱厚照一眼，“那次，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发脾气的。我只是害怕，突然觉得你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三观不合怎么做夫妻对吧？事实证明，我们两个还是挺合的！我可是经受了现代价值观洗礼的新时代好青年！”朱厚照嘿嘿一笑，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抱紧。
    “咦！不对！你刚刚说什么？怀孕？！你真的怀孕了？啊哈哈哈哈……双喜临门啊！朕要当爸爸了！爸爸！啊哈哈哈哈……”
    “臭小子，回来了啊……”朱厚照笑得太夸张，躺在床上的杨秀宁果然被他吵醒了。杨秀宁起床气其实很重，原本还怒气冲冲，看清朱厚照的脸后，表情竟然一松，一副心中有块大石忽然落地的表情。
    看到杨秀宁，原本正高兴得找不着北的朱厚照忽然一愣：“干妈，你这副打扮……”
    “呕……”又来了，朱颜连忙捂住嘴，飞奔向洗手间的方向。
    朱厚照连忙急追而去，一边追还一边一脸惊讶地回头望杨秀宁：“咦！咦！咦！我想起了来了！那次……那次原来你不是病了，是怀孕了！”
    “阿颜，怎么样？要不要紧啊？实在太难受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混蛋！你这么难受，那次……那次我竟然就这么丢下你走了！”想明白一切后，朱厚照一脸的懊恼。
    “我真没事……”吐完，朱颜也不管杨秀宁还在这边，旁若无人地靠在了朱厚照的怀里。
    “哈哈哈，既然有孩子他爸在这边照顾，那么，我这个做干奶奶的就先行告退了！”
    “有劳干妈，恭送干妈！”
    送走了杨秀宁，朱颜忍不住问起当时的事：“后来八虎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虽然历史上的确有记载，但朱厚照那边的事情却不一定跟历史上的一致。毕竟，历史上的八虎可不是朱厚照的挡箭牌跟替罪羊。
    原以为提起那件事朱厚照会志得意满，毕竟，身为八虎身后的最终boss，那帮文官奏章上那些字字诛心的话指的都是他，狠狠扫一扫他们的锐气，他应该很高兴才对，没想到他却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开始的确很不错，朕大手一挥，八虎不仅没有获罪，反而获得了更大的权力。想想那帮文官当时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觉得痛快。可惜，后来事情开始越来越不对，人啊，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会变坏……”
    “变坏？”
    “嗯！”朱厚照眉头一皱，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朕只是想扫扫那帮文官的威风，省的他们老是在朕耳边唧唧歪歪，没想到刘瑾那个混蛋竟然真的把人弄死了，在狱中做手脚，甚至在人家去职还乡的路上派刺客暗杀。朕那时候已经表明了立场，狠狠把文官集团得罪透了，他这是有恃无恐……”
    “可惜，他以为只要彻底跟文官集团闹翻，朕就只能任凭他摆布了，偏偏忘了，朕只是个孩子而已，他做的那些事情就算用的是朕的名义，别人也只会把账算在他头上。”
    “真是个蠢货！朕都已经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给了他，他却依旧不肯满足，一直变着法的挑拨朕跟文臣间的关系，说什么弘治年间，朝廷尽为内阁文臣所掌。说是让朕加强君权，其实他心里面打的小算盘朕最清楚不过了。他应该做梦也想不到，他越是拼命挑拨，朕对他就越发忌惮！”
    说到这里，朱厚照忽然开始放肆地大笑：“立皇帝，哈哈哈哈……他难道忘了，朕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吗？既然他有野心，那朕就如他所愿！给他几年时间，让他这根搅屎棍好好发挥一下作用。事实证明，朕的眼光不错，这几年朝堂沉渣泛起，各路神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真是意外的有趣呢！”
    “刘瑾啊，朕看好你哦！好好加油得罪文官，好好加油敛财，朕等着通过你看清朝堂上的一切，也等着抄你家抄成全球首富呢！”
    明明在笑，他的眼中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朱颜忍不住紧紧搂住了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朱颜安慰心情不好的他时最常用的动作，朱厚照一愣，旋即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拼命摇头：“阿颜，你觉得我不开心？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呢？既然有他做挡箭牌，朕甚至都可以尝试一下一些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改革举措，比如惩治贪官污吏，比如令寡妇改嫁，又比如火葬。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不过是立皇帝刘瑾的倒行逆施而已……”
    “你真的很开心吗？既然开心，为什么又是这种表情？”朱颜苦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果然年纪还小，什么都藏不住，如果是年纪更大的他，根本不可能让她看出来。
    “好吧，朕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望着朱颜的眼睛，朱厚照终于彻底泄了气，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出神。
    “他从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陪在朕的身边，陪朕玩耍，陪朕读书，晚上甚至会替朕掖被角……无论朕提出多么离谱的要求都会千方百计地满足朕。朕还以为他是伙伴，是家人，朕没有爷爷，甚至一直暗暗把他当成爷爷看待，没想到从始至终，他都不过只是把朕当成他攫取权力的砝码而已。一想到他为朕所做的一切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为了攫取权力，故意讨好朕，朕就觉得特别的难受……那个混蛋甚至还偷偷跟人说什么驭上之术，说是只要哄得朕开心，让朕忙于玩乐，没有时间处理政事，这天下就在他的鼓掌间了……”
    “那个死老头！那个臭老头！朕要把他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呜呜呜呜……”朱厚照果然一点都不开心，说到这里，竟然搂着朱颜嚎啕大哭。
    好久没有看到他哭得这么伤心，朱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镇定下来。朱厚照一哭起来就刹不住了，一直到把朱颜胸前的衣襟都沾湿了这才好不容易停下来。
    刘瑾……朱颜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才见过的那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人不可貌相啊，如果不是见过，连她也不会想到史上恶贯满盈的超级大宦官竟然会是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因为他那副慈祥的长相，虽然一过去就挨了他一巴掌，朱颜对他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影视剧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啊！片中的那些坏蛋反派总是凶神恶煞，一眼看去就让人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殊不知，史上那些有名的奸臣往往长着一张最忠直不过的脸，甚至比起真正的忠臣还像忠臣。
    “别哭了！都快当爸爸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像什么话？”这句话果然效力非凡，原本还在抽抽搭搭的朱厚照听到这话哭声顿时戛然而止，用最快的速度把脸上的泪水擦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