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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宗师在现代_分节阅读_109

      之前他仍抱有几分侥幸心,觉得还可以用种种借口搪塞相关部门,应付过眼前的难关。但被慕容灰一语道破公司在古玩界再无信誉可言,钟归才悚然惊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不管任何行业,坏了招牌想东山再起,都是千难万难。钟归也不认为公司会给他这个时间,事情一旦传回总部,第一件事肯定是问责处份。
    想到组织的手段,钟归心如死灰。生平第一次,他开始后悔为何要从父亲手里接过为公司卖命的饭碗,又为何要妄想在华夏重振钟家名头。安份守己吃老本,至少还能落个平安。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
    是背叛组织,换一线生机,还是上报慕容灰等人的存在,用自己的忠诚说服组织换取谅解?
    似乎两条路都有希望,又似乎两条路都是死胡同。
    钟归左右为难,心中天人交战。不知不觉,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坐到了天黑。
    深秋凉寒夜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公司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叫。
    随口骂了一句,想要起身,关节却已经僵住了。正呲牙咧嘴地试着活动,忽然听到门外走廊有脚步声传来。
    钟归还以为是哪个员工回来,本来心情就不好,再想起这帮人平时钱没少拿,关键时刻却畏畏缩缩全不中用,顿时破口大骂:“外头哪个xx养的,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快给我滚进来!”
    他本是想让员工给自己带份外卖,没想到对方却一声不吭。他火气更大,还要再骂,突然只听啪的一声,房间灯光大亮。
    久违的光线将钟归刺激得眼泪直流。正胡乱擦拭着,忽然听来人说道:“奇怪,小半年不见,小钟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变得多愁善感了?”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而这个人又绝不该出现在这里。钟归一时惊讶得忘了发火,甚至连声音也因过度震惊而变得尖锐:“项博士——项闻!你怎么会来华夏?”
    ☆、第81章 死亡
    顾不得刺痛,钟归勉强睁开眼睛努力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瘦小的老者。他头发雪白,找不出半根黑发,脸上皱纹与松弛的皮肤堆积出深深的沟壑,还生着浅淡的老年斑,但依稀仍能看出当年的俊秀。身材已有些佝偻,需要借助手里的拐杖才能挺直腰身。
    他身上有一种学者学者特有的睿智从容,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与之亲近。即使岁月荏苒,即使年华老去,也不减半分风度。
    但钟归见到了他,却像是看见了仇人,警惕而又敌视:“姓项的,你来干什么?”
    项博士项闻,加入组织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十年。比起从父亲钟思勉开始,就跟着初具雏形组织的钟归,他只能算个新人,却深受组织重用。进公司没几年便参与到核心事务当中,之后一手开拓华夏市场,在内地建立起了高效采买通道,缓解了组织的货源问题。
    他以前参与了哪些核心大事,钟归无权知晓。但仅凭后面这项功绩,就足以将当年只是跑腿拉纤的钟思勉,以及志大才疏、依靠父荫混进组织的钟归稳稳压过一头。
    组织里基本都是欧美人,难得有两个华夏人,不免被拿来相互比较。但双方的差距是如此显而易见,不管钟归如何上蹿下跳,人们始终对项博士更为尊敬——无论什么时候,才华都是第一等的通行证。
    心胸狭隘的钟归不去反思自己生性浮躁静不下心来学习,天资又有限,才落得今日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直接将受到的嘲讽与轻视归到项博士身上:如果不是这老不死的出现,华夏市场这块大蛋糕一定早就落到自己手上了!
    然则如今,他只能靠拍马讨好来博存在感。而高层派给他的,也永远是些无干紧要的小任务。
    直到今年春天,终于出现了转机。项博士以身体不适不由,要求回米国休养。但华夏这边不能没人坐阵,如果派个外籍人士过来,未免太引人注目。权衡之下,上头将钟归放到了这边。
    突然被馅饼砸中,钟归简直欣喜若狂,庆祝狂欢接连大醉了好几场。因见项博士养病之后把连其他工作都交了出去,基本不再在组织露面,便琢磨这老家伙是不是犯了什么说不得的大错,名为休养,实则早被夺了权。
    他没有实证,但从种种蛛丝蚂迹来看,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不禁心花怒放,打算趁机大干一番,让组织对自己刮目相对,将这老家伙取而代之。
    像他这种性格的人,一朝实权在握,往往比平时更加狂妄与自我膨胀。加上华夏这边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看得到他华侨经理的光环,很快,他就提拔招揽了一堆善于奉承的人,把项博士以前留下的老员工统统挤走。
    常年矮人一头的压抑,让钟归迫切地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最直接的方法是提高利润。但组织并不允许他擅自扩大规模、改变经营策略。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压缩成本上面。
    可才刚刚改主,他就惹出了大麻烦。如果想不出好法子挺过这一关,下半辈子可就全毁了。
    这是钟归一生中最灰头土脸的时候,没想到一向视为仇人的项博士会突然出现。他可不相信这只是偶然,所有的焦虑,顿时统统化作戒备。
    见他像头斗牛似地瞪着自己,项博士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说不出的从容:“我回国找位中医开方子,顺便过来看看。小钟啊,都是老同事了,别那么紧张,来,坐下说话。”
    这种对待小孩子的简慢口气让钟归又是一阵胸闷。刚要说话,突然想到什么,警惕的神情里顿时带上几分慌乱:“是不是上头让你来的?”
    华夏是项博士开拓的市场,之后他又在这边待了好几年,对情况十分熟悉。出了事让他来收拾烂摊子,确是再适合不过。但事发到现在才多长时间?组织竟这么迅速就掌握了情况?
    一念及此,钟归头上原本干了的冷汗又不停往下滴落。
    项博士安抚地笑了一笑:“不是。”
    还未等钟归把悬起的心下,便听他又说道:“但我的确是过来解决公司危机的。”
    钟归顿时身体一僵。半晌,他突然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怪笑几声,尖声说道:“我说呢,其他人哪里有本事把我逼得手忙脚乱,是你做的局吧!那些人也是你找来的!你嫉恨我接手了华夏,所以不想让我好看。现在又假惺惺地出来想卖我人情?我偏不如你愿!我要上报组织,让他们知道你才是罪魁祸首,为了私愤不惜损害组织利益!”
    钟归自以为发现了真相,但项博士听了这话,仍旧只是微笑:“你又想错了。”
    “别妄想否认,你——”
    他才起了个头,项博士便打断了他的指控:“我虽然早有计划弄垮华夏市场,但尚未收网,便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不得不赶在事态失控之前,过来收拾残局,把这盘棋导向正轨。”
    若项博士否认辩驳的话,钟归根本不会相信。但这样轻描淡写地承认,却一下子将他击懵了:“你说什么?你疯了吗!组织待你不薄,你却想……”
    “不薄?呵呵。”项博士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一声。但旋即便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了从容不迫的优雅:“我原本并不想将你卷进来,但得知你在十年前曾带着一伙飙车族在希腊雅典闹市呼啸穿行,让那一带的交通瘫痪了两小时后,我就不再犹豫。”
    “你在说什么?”钟归记得那件事。组织偶尔会在各国博物馆美术馆等地盗窃展品,以他的身手当然没资格“立功”,只能在外围打打下手,干点这种分散警方注意力的小活计。
    那次暑假被特地召到希腊,他原以为组织会大干一票。但行动了一次之后,组织就让他返程,而后来希腊那边也没有传出文物失窃的新闻。
    钟归一直以为那次行动失败了,不明白项博士这时提起来是什么意思。
    刚要发问,却见老者摇了摇头:“还是说回正事吧。公司现在的处境十分糟糕,在业内信誉扫地,在官方屡犯法规。但目前暴露出的问题还不算太严重,而且现在华夏正值经济改革,这方面的律条松动许多,如果你能请位好律师,大概可以少判几年。”
    “但是——如果你畏罪自杀呢?恰好这时,有关部门又收到举报信,告诉他们这些‘工艺品’运到国外后的去向,以及获得了多少巨额利润。你说他们会不会彻查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新闻上看到华夏警察与lapd交涉、要求办理跨国走私大案的新闻了。”
    组织总部设在纽约,但保险起见,华夏带去的东西都会由至洛杉矶中转。lapd,正是洛杉矶警察的缩写。
    “你疯了!你当真疯了!”钟归看着面不改色的项闻,嘴巴阵阵发干。他太熟悉对方这种神情了,这表示他一定会说到做到:“你找到新东家了吧,否则为什么要背叛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