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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分节阅读_30

      ☆、七十九、两地相思
    满天的星辰布撒夜空,形成一片由星辰组成的大海,左优昙静静地脱下衣衫,让自己近乎完美的身体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夜幕之下,然后迈足踏入水中,绝美的头颅下是一具优美无比的身躯,肌理冰透,月光如水一样笼罩在他的身上,从师映川的这个位置看去,恰好可以看到对方几乎完美的曲线,处处体现了‘美’这个概念,颠倒迷醉,粼粼水光泛着碎银也似的温柔,甚至映在了左优昙雪白滑腻得胜似玉石的肌肤上,这个身怀鲛人血脉的年轻男子自修长如天鹅的脖颈以下,再由双肩延伸腰腿一直到纤瘦又不失圆润的脚踝,那种连贯流畅的曲线无不展现出令人目瞪口呆的非凡之美,美不胜收。
    这是本性的天然展露,挑人心绪,如银月光中,左优昙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身体坦露在了师映川的眼前,年轻男子那绝白的胸膛上有两处淡淡的微红突起,越发展现出淋漓尽致的动人风韵,近乎于昙花一现的惊艳美丽,面对着如此一丝`不挂的绝美身体,但凡不是瞎子,只怕亲眼看见这一幕都会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为了这魅惑众生的画面。
    此时左优昙身无寸缕,窄窄的腰肢至臀部的线条起伏得惊心动魄,似乎连目光在上面多停留片刻,都是一种亵渎,但也正是如此,才越发诱使人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沿着那绝色面孔移向胸前那动人的两点嫣红上,生出一种打碎面前这美妙一幕的野性冲动,而这个时候左优昙虽然赤着身体,不过他脸上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情绪,那淡淡的神色之中既无暧昧秽污感,也没有什么凛然不可侵犯之感,而仅仅只是最本质的坦然□,很是平淡自如,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渐渐没入水中,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整个人显露在和风静夜下,优雅而迷人,他的这具身体可以激起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最原始的欲`望,然而他的表情却还是纯粹而坦然的,这是只有还不曾经历过男欢女爱洗礼的处子才会保留的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天真,不过也正是这种淡然从容的姿态,才最容易挑起人心底阴暗兽性的一面,想要占有这份美丽。
    师映川看着左优昙缓缓入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绝美的年轻身体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比起两年前第一次在拍卖会场的水晶缸里见到的那具半`裸着的美妙身体,如今的左优昙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他的身体已经成熟,每一分肌理每一个部位,都散发着青年人风华正茂的勃勃生机,如此雪白晶莹,温滑光腻,更不必说眼神迷离,犹如此刻月光下深深的湖水,身上没有丝毫的瑕疵与不尽人意之处,只有无限美好的风光,师映川虽然不好男风,但面对着这样得尽上天偏爱、造化钟灵的美丽,也不由得被吸引,心生赞叹:上天的确是造化神奇,竟然能够创造出如许的美丽,而世间如此广大,又究竟会有多少形形色色的美丽事物呢?也许人的本身,就是自然最奇妙的作品罢。
    师映川如此想着,他虽没有什么邪念,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而左优昙一对明亮若冷星的眼睛也并没有错过师映川的这种表现,将少年脸上一闪即逝的惊艳之色尽收眼底,左优昙见状,眼波微微一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接着舒展手臂,整个人忽然扎进了水下,很快,又在距离师映川很近的地方缓缓浮出水面,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分。
    月光如水一样透明无瑕,轻柔地笼罩在镜子般的湖面上,那张**的绝色面孔在月光下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之感,左优昙抬起两只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浇在脸上,而他面部的肌肤似乎滑腻光洁得连水都留不住,水珠纷纷滚落下去,唯有眉毛与睫毛上沾着点点水滴,闪动着晶莹的温柔之色,莫名地勾织出一片暧昧旖旎的氛围,似乎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可以如诗如画,既融合着刚刚跨入成年人阶段的魅力,又带有一丝仿佛果子还残存青酸之气的韵味,不得不承认,这样糅杂着并不单一的气质所混合在一起的左优昙,具备着让人心醉乃至倾倒的风姿,就连一旁的师映川眼见此景,都因为男性的本能而令他的心跳微微迟滞了那么一下,不过师映川并没有多想,他对于同性的某些方面的想法还需要别人去不断的引导和发掘,因此他面对着左优昙这样的美男子时,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欣赏。
    左优昙抬手将**头发拢了一下,眼中有着令人迷醉的淡淡光色,但同时也充满了其他人难以察觉的疲倦,他想起今夜与豫王之间的对话,一颗心便滞了滞,在一瞬间有无可压抑的惘怅迷茫之感穿透了他的心灵,不过左优昙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可以容得下有这些杂乱的念头来影响,更不能被控制,因此他轻吐了一口气,却看向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师映川,道:“……有一段时间都没下水了,只可惜这里不是盐湖,更不是海水。”
    师映川知道左优昙身为半鲛之人,生□水,尤其是海洋,只不过平时哪里有那么多下海的机会,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有水也就罢了,于是笑道:“那也没办法,将就着用用也就算了,可惜师祖从来不要人在身边服侍,就自己孤身一人在岛上住着,不然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去师祖身边,那里是个小海岛,你住在岛上,天天都可以下海。”
    左优昙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师映川自己动手撩水洗着身子,舒服地眯着眼睛,说道:“对了,那位恭亲王家的郡主常来探望白缘师兄,你们见过好几次面……我听说,这个晏红苗郡主似乎对你有意?既然这样的话,你如果也喜欢她,那么你虽然是我宫里的人,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婚姻,那晏郡主性子不坏,容貌也姣好,倒也算是良配了。”
    左优昙听了,心中一动,立刻说道:“不,剑子也许是误会了,我对她其实并无男女之情。”师映川眉毛微扬:“哦?莫非是因为她姓晏,是大周宗室的缘故么?”左优昙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的雪白面孔上没有表情,神色淡漠如水,说道:“与这些无关,我只是对她并没有那种想法而已。”师映川也有点孩子心性,偶尔也会与左优昙开开玩笑,因此听了这话就笑道:“这样啊,难道你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么?是谁?是咱们白虹宫里的人?”
    左优昙微微垂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道:“不是。”他的眸内倒映着水色,就好象有无数话语都在这欲说还休之中,师映川正要再开几句玩笑,左优昙已经靠近过来,道:“……我服侍剑子沐浴罢。”说着,已来到了师映川身后,取下少年头上的簪子,将一头青丝解开。
    左优昙倒不是第一次服侍师映川沐浴了,因此师映川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任凭对方替自己洗着头发,自己抬头仰望星空,享受着夜晚的静寂,身体泡在清凉的湖水中,湖水柔和地包围了躯干,非常轻松惬意,但没过多久,忽然师映川却一扭头,目光笔直地看向远处,两只眼睛似乎化为两个漆黑的漩涡,像是要把人的灵魂也吸进去,道:“……谁?”
    话刚说完,就听见有隐隐的笑声响起,一直传递过来,此时湖水倒映出美丽的银色月波,岸上的林子里走出一个俊美的年轻人,此人一袭蓝袍,头发挽得像是道髻一般,插一支细细的黑色簪子,看起来年纪与左优昙差不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人走到水边,悠然笑道:“……我不过是刚走近一些,这就被你发现了?映川,看来你的修为比我原本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师映川见了来人,也不禁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你啊……怎么来了这里?”
    来者却是师映川前时结交的朋友,出身武帝城的白照巫,师映川的朋友很少,难得这白照巫与他很是说得来,因此师映川见到对方出现在这里,意外之余也显得很高兴。
    左优昙并不认识白照巫,对于自己正在沐浴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左优昙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当他看到师映川与对方很是熟稔随意的态度,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错,但左优昙因为容貌极美、时常遭人觊觎的缘故,一向除了师映川之外,从来不在其他人面前□身体,于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索性缓缓沉入水中,消失不见,再也没有露出水面,师映川见了,也由着他去,并不担心什么,左优昙身上有鲛人血脉,谁听说过鲛人会在水下窒息?
    “上次不是说了么,有时间可以一起聚一聚,今晚闲来无事,所以就打算来找你喝酒聊天,怎么,莫非不欢迎?”白照巫笑道,他向师映川眨了眨眼,做出一个暧昧的表情:“唔,看来是我打扰了你的好事?难怪不受欢迎……”
    “打扰什么好事!”师映川啼笑皆非,不由得笑骂了一句:“以为我像你么?”白照巫轻笑一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扇子,慢慢摇着,啧声道:“刚才你身边那人果然是个绝代佳人,应该就是前魏国太子左优昙罢?与师家师远尘并称双绝的美男子,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上回你身边不要人服侍,原来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师映川听了,觉得有点好笑,便揶揄道:“怎么,莫非你看上我白虹宫的人了么?只怕这可行不通,他一向都对男人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最厌的就是龙阳之事。”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这魏太子了?虽然是绝色不假,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向来只喜欢不超过十五六岁的美少年,这鲛人太子的年纪可是明显超过许多了,已经不符合我的要求。”白照巫侃侃而谈,他相貌俊美,仪表风流,此刻手摇折扇,说不尽的倜傥潇洒,若说在平时,白照巫虽然身上有一种似乎很容易亲近的不羁之态,但又不乏与其它人保持距离的不可逾越气势,而眼下在这里,这些感觉就消失了,两个人就像是普通人之间的好友相聚一般,说说笑笑,这其实并不是说白照巫多么势利,而是像他们这样的人确实很难与普通人交朋结友,即使自己不在意,但对方却是很难用平常心来对待的,所以当结识了师映川这个不但说话脾气对味儿,身份地位也极高的朋友时,白照巫自己也是颇为欢喜的。
    夜空中星辰遍布,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给大地带来一片宁静幽深的感觉,两人说话之际,师映川已经走上岸来,他拾起衣裳穿了,随手挽起湿漉漉的头发用簪子固定,对白照巫说道:“你上回买的那个美人呢?怎么不在温柔乡里享受,倒跑来我这儿了?”白照巫不以为然地一笑,用扇子轻轻一敲手心,说道:“你是在问那个人么?但是他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否认他是个漂亮的孩子,但是别的不说,到目前为止,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真正让我动心的美人了,当然,刚才的鲛人太子不算,所以就凭这点,我今天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眼见白照巫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师映川一时间啼笑皆非,道:“你这要求还真够高的,那么,你以前莫非也没见过让你惊艳的美人?”白照巫笑道:“美人自然有很多,但究竟是否真的美丽,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能不能让我心动,这世上的美人何止万千,甚至也有可能存在比刚才的鲛人太子还要风华绝代的人物,但是如果不能让我心动,那么就毫无价值。”
    白照巫的语气之中微带着淡淡的遗憾与漫不经心:“我修的乃是情之道,欲之道,所以极于情,极于欲,一切爱`欲都不过是过眼烟云,重要的只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爱与欲统统不过是游戏而已,对于其中产生的快`感只需体味玩赏,不可沉迷。”说着,忽然一拉师映川的衣袖,向不远处的宅子走去,一面笑道:“走罢,这里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莫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总应该请我喝酒才是。”师映川亦笑:“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好,我这里还有些不错的佳酿,这就请你喝酒去。”
    未几,两人在师映川住处的小廊下彼此面对面坐着,婢女送来一坛美酒,师映川和白照巫连番对饮,很快两人的脸上就微红一片,互相说着一些烦心之事,师映川醺然之下,甚至将自己与方梳碧和宝相家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情都向白照巫倾诉了出来,虽然与白照巫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两人彼此的感觉就好象多年的好友一般,令师映川甚至把自己不愿向其他人吐露的这种私事也愿意拿出来对白照巫抱怨。
    一时师映川揉了揉自己被酒辣得皱起的眉头,叹道:“真的是很让人窝心啊……”白照巫却哈哈笑了起来,用力一拍师映川的肩膀,哂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些……其实这种问题想要解决也很简单,你哪里用得着这么唉声叹气的?既然是三个人,那么就统统都要了不就是了?两全其美!”师映川闻言,呵出一口酒气,失笑道:“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行的?”白照巫大笑,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别跟我说什么用情专一这样的话!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就算是三个人都要,又有何不可?别弄得自己像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一样,太累,太虚伪了,那完全是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值得么?”
    白照巫肆无忌惮地大笑,继续道:“这世上有的人无财无权无貌无力量,所以即使心中想入非非,却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美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你呢,你师映川什么都有,你有资格有能力做很多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快活些?这世间的美人多不胜数,各自都有动人之处,像你我这样的人,只要动心,那就完全可以得到对方,方才照你所说,那宝相兄弟二人都对你有意,而且也不逼你做什么忠贞之人,至于那方姑娘,既然是女子,就应该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必她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映川,明明是完全可以很简单就解决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折腾自己,去做那种迂腐无聊的痴情种子?强行束缚自己的本性,这其实已经是一种极致的虚伪了。”
    师映川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他不否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些意动,但终究还是摇头哂道:“你这家伙……”这时远远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过花丛,往西面去了,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分明是左优昙,白照巫用手一指,道:“你看,这鲛人太子就是一个绝色美人,但凡你稍微有些喜欢,就可以将其收进帐中,这种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再简单不过了,可你却非要把自己弄得心烦意乱。”
    “也许我注定做不到你这么随心所欲,有什么办法呢。”师映川淡淡而笑,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他看着天空中的繁星,却想起一张清丽还嗔的笑颜。
    ……
    桃花谷,芳菲坡。
    月色如水,繁星满天,两个一翠一红的窈窕身影站在树下,一阵风过,花瓣如雨纷纷。
    方梳碧一身翠色衣裙,清丽的面容似乎有些消瘦,她向上摊开的掌心里接着几朵落花,目光有些怔怔,在她身旁,那名身穿红衣的少女年纪似乎比她略大一些,修眉凤眼,虽非绝色,却有着一种英气勃勃的美,却是山海大狱的小姐宝相宝花,此女与方梳碧算是闺中好友,尤其是近年来彼此之间的交情越发浓厚,前时来桃花谷探望方梳碧,便在这里顺便逗留了几日。
    此时方梳碧早已经接到了师映川给她的信,知道了季玄婴的事情,宝相宝花对此也是清楚的,一想到自己的好友遇见这样的事,更有甚者,自己两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哥哥竟也一起栽在了那断法宗剑子的手里,这个事实令宝相宝花心中实在气苦腹诽,因此在好言安慰方梳碧的同时,也忍不住骂上师映川几句。
    “那师映川实在是可恶之极,明知道你是有婚约的人了,还要来兜搭你,这也还罢了,可是他既然骗了你,那就应该好好相待才是,但他却不但搭上了我大哥,把我大哥迷得晕头转向,现在竟然还与我二哥有了那种关系,甚至还有了孩子!这个混帐家伙……”宝相宝花恨恨说着,满脸气恼之色,不过她毕竟是年轻女孩子,又是出身高贵,因此翻来覆去也无非是这么几句而已,骂不出什么粗俗污秽的话来,却也因此越发地恼火不平。
    方梳碧听着宝相宝花把师映川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是毫无反应,并不动容,只是目光痴痴地向远处看去,她二人所在的芳菲坡是桃花谷一处地势很高的地方,位置很好,从此处正可以看到谷口那里,如果有人来桃花谷的话,那么站在这里就一定会最快地看到。
    宝相宝花骂了几句,一时也有些无奈,她看着方梳碧这个样子,不免忿忿地道:“梳碧,不要再看了,那种滑头不可靠的家伙,莫非你还没有对他死心么?嵇狐颜对你不错,你若是与他成亲,以后定然生活安定,何苦还记挂着那个师映川!说不定,说不定那师映川如今在摇光城正左拥右抱,身边美人如云,不知有多快活,哪里还记得你这个苦苦等他的人?”
    方梳碧似乎回过神来,但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微微一笑,说道:“不是的……宝花姐姐,我信他。”宝相宝花长眉一扬,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肯信他。”方梳碧轻声道:“是啊,我其实很傻的,只是与他见了两面而已,就定了终身,愿意等着他,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可能我上辈子真的是认识他罢。”
    宝相宝花皱眉,慎重而温和地劝说道:“你看,你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那你还情愿等他信他做什么?梳碧,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心罢,不要自误,说穿了,那个师映川负心薄幸,也没什么好的,他虽然身为断法宗剑子,但又怎比得上嵇狐颜待你真心不二?你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而那个师映川呢?你一共才见过他两次,其余的都只是靠书信往来,你怎么就偏偏就对那小子执迷不悟?”
    方梳碧听了,却只是摇头,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宝花姐姐,的确,我和颜哥哥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和映川相处的时间却极短,可是不管我和颜哥哥认识了多少年,而对映川的了解又有多么少,但决定我究竟喜欢不喜欢,其实只需要那么一瞬的时间,就是这一瞬,决定了他们是否打动了我。”说完这句话后,方梳碧忽然微笑起来,轻叹:“颜哥哥对我真的很好,他很喜欢我,很照顾我,很了解我,也一直很努力地希望我也一样喜欢他,可是这一瞬却偏偏从来没有发生过,没有来到,而映川他尽管与我相识短暂,然而这一瞬却还是出现在他身上了,让我心里留下了他的影子……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罢,注定的一些东西,你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
    宝相宝花叹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死心,是么?哪怕他和我二哥已经有了孩子。”方梳碧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是啊,明明知道他和别人有了孩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对他死心,我接到他的信之后几乎呆住了,很想大哭一场,我也试着劝过自己,告诉自己算了罢,不过是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而已,而且还比我年纪小许多,虽然说喜欢我,但也并不代表不会改变……可是我却又忍不住替他辩解,告诉自己他也是不得已的,不是他自愿的,我不应该怪他。”
    方梳碧深吸一口气,眼睛似乎有些潮湿:“宝花姐姐,说来说去,我是舍不得他啊!”
    宝相宝花眼见如此,也有些叹息,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旁边的树干,道:“好罢,都随你,只是等你以后见到那小子了,若是气不过要教训教训他来出气的话,那我自然帮你,总要狠揍他一顿才是!”
    方梳碧忽地嫣然一笑,她看着天上那明亮的星辰,轻声道:“不劳烦姐姐了,因为你若是下手重了的话,虽然解气,可是我……却要心疼了啊!”
    ☆、八十、拦路者,死!
    宝相宝花听了这番倾诉,再也没有话说,半晌,才闷闷道:“算了,我看你啊,已经是无药可救了,也不知道那个师映川给你下了什么**药。”方梳碧微笑道:“他哪有什么**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喜欢他的。”她说着,抬头看向天空,那里繁星闪烁,明亮得就好象那个人的眼睛。
    ……
    大周,摇光城。
    已经是夏季,风中都是带着热度的燥意,作为大周朝的皇城,这里乃是一座十分宏伟的雄城,每天从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都不计其数,而这一天也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其中也包括了一个不起眼的老者。
    那是一张苍老的面孔,上面布满了皱纹,眼角的纹路交织得就仿佛是一张渔网,一头灰白的头发挽成髻,插着木簪,穿一身虽然干净却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老者已经很老了,但是牙齿却雪白整齐,神情如古井无波,没有人能够从那苍老的眉眼最深处捕捉到里面隐藏着的骄傲与冷漠,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差别,然而一双眼睛却丝毫不见浑浊,里面透出的眼神是古怪的,也似乎是黯淡的,但其中却充满了归于寂灭的某种情感。
    老者在路上慢慢走着,不徐不疾的样子,摇光城是相当热闹繁华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到处都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老者的眼里忽然有些空洞,就仿佛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完全感受不到身处之地的热闹与繁华,只是有一些依稀还熟悉的建筑勾起了他的某些已经久远却偏偏毫不模糊的记忆,比如远处的那家酒楼,那里是他曾经与另一个人把酒欢饮过的地方,而此时此刻再一次想起,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就若有若无地现出一丝痛楚之色,漆黑的眼睛里目光依旧坚冷,然而却不能不多了几分惘然无措的颜色,他的心脏在微微地跳,微微地疼,老者知道无论眼下这样的感触是否是出于恨,或者出于爱,但是这种无法言说的触动却是他从来不会反感的,甚至是他最为渴求的,也许是那种让人的心脏都会痛都会醉的记忆太过美好,所以才让他无论是已经经历过了什么,都不肯将其忘却。
    老者的眼眸微微眯起,脸色平静,抬首看着那酒楼静默不语,然后就朝着那里走了过去,他上了二楼,来到曾经他与他坐在一起喝酒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叫人上酒,很快,老者要的东西被送了过来,那苍老的手就拿起了酒壶,慢慢斟满了一杯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老者的眼眸半合半开着,这副模样让人看不到他眼中任何的神色变化,酒汁流淌过他的喉舌,进入胃里,就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脑海中那些原本尘封着的无数记忆碎片就因为这样被搅动起来,它们沉浮着,翻腾着,明明只是记忆而已,是无数的回忆,是各种复杂的情感,却仿佛已经成为了生命中的某种本能,根深蒂固。
    用情至深,所托非人。在这一瞬,老者冷静如冰湖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之色,好似无边深海,他想起了许多事情,曾经与那个人之间的美妙接触,温馨的画面,那人淡若青莲的笑容,冷如坚冰的眼神,挥剑时的决绝,自己苦苦挽回时的卑微,这一切的一切跨越了无数光阴,这一幕一幕在脑海中电闪雷鸣一般闪过,终于统统在这么多年以后的今天转化为手中痛快淋漓的一杯烈酒,到最后却在眼前演变成一道孤傲的身影,一派无与伦比的风情。
    此时周围没有人会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究竟是多么心绪难平,酸甜苦辣悲喜嗔痴这些彼此截然不同的情绪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不停地轮番转换,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人在一场从始至终都被蒙蔽的感情中担当了一个多么可悲的角色,爱得无辜,爱得不甘,爱得疯狂,爱得悲怆,当曾经最不屑于情爱的剑圣澹台道齐遇见了那个人之后,他的爱意反而比任何人都要纯粹直接,然而那个被他所深爱的人,他以为会携手一生的人,却不顾他的苦苦哀求与挽留,决然而去,留给他的唯有漫长的煎熬而已。
    此刻想到往日里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为什么,澹台道齐尽管道心稳若磐石,却还是突然间觉得隐隐有些眼眶微热,明明是无时无刻都在痛恨着那个人,逼迫自己断绝了对于那人的想念,甚至也曾经刻意地不去想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后来统统都失败了,这世上有些事情,永远不是想去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澹台道齐的眉头如山川般微微皱起,眼瞳中幽火极盛,是一幅冷酷而又美丽的图画,令人心悸,他又倒了一杯酒,心里面所有的话,都泡在了酒里,泡在了这一杯深重无比的苦涩当中。
    等到酒入肚,澹台道齐的双眉才随之缓慢展平,恢复如常,很快,一壶酒喝光,澹台道齐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然后就慢慢站起来,慢慢下了楼,慢慢来到了街上,他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但他的眼中却有一丝丝的寒芒在其中流转不已,双瞳恍若明星,一张苍老的脸上看似神情很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却从皱纹横生的面孔上被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澹台道齐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就不走了,就好象那些已经沉淀在心底最深处的痛,并不是已经不再疼了,反而是撕心裂肺之后疼得开始麻木,好象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好在这样的挣扎只是片刻的工夫,那枯瘦苍老的脸颊上突然间就开始显露出某种极端的情绪,慢慢地慢慢地终于演变成极度的平静,澹台道齐抬头,幽深冷漠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然后就见他冷冷一笑,眼中闪过凌厉之色,紧接着,两道灰白的眉毛猛地一展,同时微微阖上了双目,下一刻,一缕若有若无的古怪波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绵绵密密,层层叠叠,很快就犹如星火撩原一般迅即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以他整个人作为中心,仿佛洪水一样向外漫涌而去,绵绵不断地向四面八方疯狂散去,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一个正在默默饮酒的中年人突然身体猛地一震,双目大睁,紧接着变为震惊与不可置信,满眼骇然,却只是极其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些许意味不明的字音,与此同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都在神情剧烈变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这些人之间唯一的相同之处,那就是他们统统都是武者。
    那股波动却是依然迅速推进,仿佛浪涛一般将一切都湮灭其中,绵延拓展了无数距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令所有感觉到这股力量的人都在微微颤抖,脑海中有万般念头闪过,震撼得难以言语,而这股如此不加掩饰的气势,很快就惊动了摇光城的所有武者。
    此时澹台道齐身处的大街上已经变得诡异起来,靠近他周围的那些人们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推动,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再退,很快街上就爆发出了由恐惧生成的骚乱,人们惶恐地奔逃叫嚷,眨眼间刚刚还热闹无比的街道上就变得冷清起来,唯有一身布衣的澹台道齐还在大街中心站着,此刻他全身上下似乎被一股气流笼罩,散发出非常玄妙的感觉,皮肤表面开始呈现出淡淡的白色气流,甚至有些晶莹剔透,仿佛整个人正在发光一般,就在这时,澹台道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看似平淡,实际上却寒冷到了极点的笑容,他轻声道:“……找到了。”话音方落,那股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诡异波动就立刻散去,消弭于无形,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
    澹台道齐方才所用的乃是一种十分高深的法门,他与藏无真曾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自然对藏无真所修行的那一路功法完全不陌生,刚刚他就是凭借着自己对大光明峰一脉功夫的熟悉去寻找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前时连江楼离开断法宗,前往七星海与师父藏无真见面,也就是在他离开的一段时间之后,在大光明峰舍身崖被囚多年的澹台道齐终于脱困,若是连江楼当时尚在大光明峰,那么就一定会察觉到异样,澹台道齐身处断法宗这样的所在,定然不能脱身,但不知道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偏生连江楼当时已不在大光明峰坐镇,而且除了连江楼以外,断法宗宗门内也似乎没有什么人知道澹台道齐还在人世,因此澹台道齐从容潜行,竟是暗中自断法宗安安静静地离开了,他在离开大光明峰的途中无意间听见两个断法宗弟子的对话,从中得知连江楼离宗办事,而这一代剑子正因为公事身在摇光城,弄出一番不小的动静,澹台道齐听在耳中,转念之间就立刻作出了决定,他此时根本不知道藏无真究竟在哪里,因为以前连江楼就曾经告诉过他,藏无真已经离开宗门潜修去了。
    不过这不要紧,澹台道齐认为只要挟持剑子在手,逼藏无真现身,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师映川身为当代剑子,不但身份对宗门来说意义非凡,而且还是藏无真这一脉的弟子,藏无真岂会坐视自己唯一的徒孙、宗门宗子被掳却撒手不管?于公于私,对方都应该露面,所以只要抓住了师映川,就相当于找到了藏无真,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藏无真不露面,但是作为这一脉的传人,师映川自然有资格知道很多秘密,澹台道齐知道自己就算抓来断法宗的弟子逼问,这些人也一定不清楚藏无真潜修的地方,但师映川却是很有可能知道的。
    澹台道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就仿佛深冬的寒风吹来,直吹入人的心底,他方才动用秘法找到了一个与藏无真的武功同出一脉的气息,那气息纯净而特殊,完全出自大光明峰的路子,这种气息目前天下间除了藏无真、连江楼、师映川三人之外,决不会再有第四个,而藏无真与连江楼师徒的气息却远不应该这么弱,那么此人除了剑子师映川,不会有其他可能。
    而就在澹台道齐身上所发出的波动扩散到大周皇宫的一刻,正在下棋的师映川与周帝突然脸色一变,周围隐藏的暗卫亦是如此,与此同时,大街上澹台道齐衣袖一甩,已是迈步向前,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这时已经有人寻着那股波动的源头而来,澹台道齐所在的那条街上的异常情况也已经被飞快地传了出去,无数人立时做出了反应,距离此处最近的巡城士兵已经行动起来,更有附近的武者飞身而至,然而众人却只看见一个头发灰白,身穿青色布袍的老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引来暗中无数惊骇而疑惑的目光,老者独自一个人沉默地在路上走着,在许许多多神色各异的目光的注视下,一直走出了这条街,然后老者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微微抬头看天,漆黑的双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淡漠下去,眼睛内终于变得再没有一丝感情的颜色,甚至连冷漠冷酷的样子也没有,就在这时,他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干涩,然而就是这样的笑声,却让附近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了全身,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正值此间,笑声忽然停了,老者缓缓向周围一看,但凡碰触到他目光的人,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一股子凉永直贯脑门,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冰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所有人,脸色统统大变!
    澹台道齐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身体依然是一副衰老的样子,满脸皱纹,脚下却不停片刻,徐步而行,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只是稳步向着前方行去,但从那衰老的身躯之中却有着令人心悸的强横威压散出,淡淡弥漫开来,锁住周围的一切,令附近无数感觉到这股气息的武者心惊胆颤,所过之处,无人敢于靠近,这时人们看着他前往的那个方向,很多人已经在心里隐隐猜到了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究竟是想去哪里!
    无数条黑影已经飞奔而去,各自将消息传出,所以当澹台道齐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在这一刹那,那双微眯的眼睛骤然睁开,双目中迸射出寒厉的光芒,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剑意猛然从他身上冲击而出,然后狠狠击落在了某处,就听几声不约而同的闷哼声响起,竟是被这剑意一举击溃了周身的真气防护,澹台道齐眸中忽然现出一丝冷酷之意,牵动着唇角满是皱纹的皮肤,似笑又不是笑,他神情淡淡而无情地看着前方,又或者什么也没看,两只漆黑的眼睛冰冰冷冷的,似乎有些空洞,说道:“……挡路者,死。”
    那声音无喜无悲,不响亮,却异常冷酷,以特殊法门发出,在空气中甚至还出现了一声轻爆,几乎震动魂魄,澹台道齐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完全只是漠然,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感,视任何人如无物,就好象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值得重视,将所有人都视若蝼蚁,但是不管怎么样,下一刻,终于还是有人用着几乎是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道:“我等乃是朝廷供奉堂之人,阁下来我摇光城……”
    “聒噪。”澹台道齐恍若未闻,神色浅淡,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语气骤然一顿:“……我要去皇宫找一个人,若有谁再拦于面前,则生死只看运气。”也就是在他话音方落的这一刻,一股滔天的威势猛然从他身上爆发开来,他全身的气质突然变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变化开始在他身上发生,那满脸的皱纹,灰白的头发,衰老松弛的身体,这一切的一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改变起来,全身的皮肤一点一点好象被拉动也似,缓慢绷紧,骨头‘喀喇喀喇’地发出轻微的响声,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生机,竟然是在恢复着青春!
    这骇人的一幕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人人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皮正在逐渐地僵硬,嘴角微微抽搐,澹台道齐一振袍袖,继续向前而行,直指皇宫方向,这时那些暗中的身影无法再沉默,尽管这个诡异老者带给人的冲击极大,但他们的职责却促使他们不得不拦截对方必须保证皇宫之中那些贵人的安全!
    “阁下请留步!”一声清啸传来,话音方落,一个中年人手握长枪,好似流星般拔然而出,飞身向这边拦截,日光下,银枪枪尖传出的劲气如瀑如流,如潮如浪,枪啸嗡然,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指!
    澹台道齐气息平稳,抬头一眼看去,不见他脸上有任何表情,那中年人却是被这一眼顿时震慑心神,只觉得耳内‘嗡’地一声响,与此同时,澹台道齐抬手一指,指尖正对着半空中的中年人,就听锵然一声剑鸣,明明没有剑,只是一根手指而已,但所有人却偏偏真的听见了剑鸣,冷冽的剑意如蛟龙在天,某种力量仿佛一股席卷天下的风暴,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势,一瞬间从这根手指上冲击出去,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中年人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下,猛地仰头狂喷出一口鲜血,如流星般轰然从半空坠落在地,重重砸在了青石地面上,然而这还不算完,他是单膝砸跪在地上的,面色惨白,就好象被什么东西压住,根本无法起身,眼中分明写满了恐惧,一时间周围瞬时死寂,许多人看着这一幕,脸色越来越白,所有人仿佛都惊呆了,心也几乎快要跳出喉咙,这中年人乃是一位强大的武者,然而就在眨眼间便被彻底制服,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个神秘的老者居然只是动了一下手指!
    此时澹台道齐已经从一个年似古稀的老者渐变成了五十多岁的模样,皮肤再不是满满皱褶的样子,平滑了不少,灰白的头发也灰色更浓,白色褪去,那种苍茫的衰老之感一扫而空,整个人年轻了许多,看起来生命力也强大了许多,而这种重返青春的变化还在继续着,这时一条条的身影仿佛闪电般合围而来,无数强者已经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众人一起出手,擒下此人!
    面对着这一幕,澹台道齐脸色无波,是冷漠的洒脱,但身体在刹那间就被弥漫出来的剑气包围,是无上的意志降临,磅礴的威压如长江大浪般汹涌而至,这一股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势立刻笼罩了周围,任何一丝细微动静都再瞒不过他的耳目,澹台道齐再次抬手一指,一股凌厉到无法描述的剑气随着这一指毫不留情地射出,正中一个黑影的胸口,顿时此人的胸膛整个炸开,鲜血从体内爆出,纷飞如血雨,几乎与此同时,澹台道齐指尖一弹,一道仿佛流光般的剑气眨眼间飞出,在另一个年轻人的眉心正中位置洞穿而过,立时鲜血飙射!
    澹台道齐被禁锢在舍身崖多年,心中积聚的戾气已是无法形容,必须发泄出来,否则甚至会反噬自己,他从断法宗到摇光城这一路都没有与人动过手,而今时今日,却终于爆发出来!
    ☆、八十一、一剑倾城
    一击灭杀那年轻人之后,澹台道齐的手臂没有任何停滞,再次抬起指向另外的目标,完全是一种万般尽随心意的感觉,他那细长削削的眉毛带着疏狂冷酷的感觉,高高扬起,他的神态也一改初衷,如同利剑直刺而前,风吹在他肃然冰冷的面孔上,却激不起丝毫的情绪变化。
    剑气飞射而过,速度之快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超过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不过眨眼之间,最前方飞冲而来的几名供奉堂强者已经全部被击中,除了其中一人咬牙忍住伤势险险扑出,侥幸未死之外,其他的几人已经全部被灭杀当场,这时陆续赶来的大周武者已经越来越多,尽管澹台道齐表现出来的力量令人心生恐惧,但身上担负着的职责却让这些人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拦截住这个要前往皇宫的怪人!
    其实以澹台道齐的武功,完全可以在发现师映川所处的位置之后立刻离开,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之中,但他身为绝顶高手的傲气与尊严却让他不会如此行事,更何况他被囚禁在舍身崖,心中积聚多年的杀意戾气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程度,否则只怕反噬自身,因此怎能悄无声息地进入皇宫就算了?此时这些挡在面前的人,就是他用来宣泄的最佳目标!
    澹台道齐突然长啸一声,就好似天上翱翔的雄鹰,眼下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基本消失,眉梢渐欲飞起,只有眼角还残留着一些纹路,整个人容光焕发,由最开始一个衰老的老者变成五十多岁的老人,而到现在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大概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由于密密麻麻的皱纹已经消失,所以也令其他人终于可以看清楚这个神秘人的真正模样。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之下就会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一双眼睛比起一般人来说略显狭长了些许,眼角斜斜微挑,黑眉削长,长及入鬓,线条优美的嘴唇是血一样地红,仿佛有浓稠的血浆涂抹在上面,唇线的弧度是强势的,冷硬的,就像他的性格,他的剑,那凌厉的眼神,高扬的眉峰,光洁的皮肤,已经由灰转黑的头发,修长洁白的手指,这一切的一切都变化得太多,整个人气势凌傲,双目好似聚满了冬夜辰星一般,深澈明亮无比,意气风发,哪里还有半点衰老的样子?分明是一个精力充沛、生命力十分旺盛的英俊中年人,那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傲然味道,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为了征服而存在,简直是脱胎换骨,从外表的样子一直到内在的精神气质,完全与一开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根本就是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人,从一个行将就木的平凡老人摇身一变,奇迹般地恢复了青春,无尽深邃的眼睛里有精光乍现,而且这种变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结束,仍然在继续!
    “藏无真啊藏无真,我平生自诩一剑绝世,没有我一剑之下断不开的东西,打不败的对手,但后来却偏偏遇见你,我澹台道齐一生当中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未曾有过一败,但最终我没有输给别人,却输给了你,到头来才知道你我之间的一切原来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可是你从始至终都不明白,如果没有了你,就算我至死都不曾败过又如何?我不甘心此生再不能与你相见,既然你不肯回心转意,那么还是杀了我罢,若是你杀不了我,那就让你自己死在我手上!哪怕如此,也强于让我受这相思之苦,怨恨煎熬!”澹台道齐心中念头如此转动,眼神亦是恍惚了,眼前闪现的画面是当年初见时的惊艳,后来他与那人携手为侣,偶尔桃花树下他仗剑醉舞,那人便会负手站在一旁静静而观,嘴角带笑,不尽风情。
    你只顾着追求你的大道,决绝如斯,而我却还一个人执迷不悟,心有不甘啊!
    心中念头百转,手上却没有半分停顿,以往的种种画面依旧清晰如昨日,然而却早已经物是人非!澹台道齐突然间轻声而笑,喃喃道:“三十年来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话音方落,白皙的右手舒开,在心底轻声呢喃道:“藏无真,你欠我一剑,什么时候才还?我为你发了狂,爱到恨极怨极,纵然是到了地狱,轮回千万载,也还是忘不了你……所以只要一剑,一剑就够了。”想罢,眼中锋芒一闪,身形已是高高拔起,五指轻描淡写地张开,然后用力向下一抓!
    以半空中那只白皙的手为中心,无数细小的闪耀剑光顿时仿佛雨点般飞散下来,刹那间就好象漫天的星子坠落,又仿佛九天银河倾泄,源源不绝而来,美丽得震人心魄,然而这种美丽却是致命的,下一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绵连如海,但凡被这诡异剑光碰到身体之人,立刻就像是被利刃加身一般,被刺破了血肉,一些功力较为薄弱的人不能将剑光完全挡住或者快速躲避开来,于是就见这些人的身体在眨眼间便被刺出了无数血洞,全身上下瞬时就被鲜血浸染成了红通通的一片,在这样骇人刺目的颜色下,甚至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长街上掀起漫天血雨,剑光的锋芒化作风暴,疯狂地席卷而去,突破了空间的壁障,也在地面上烙下无数清晰的残破裂痕,“……拦路者,死!”半空中的澹台道齐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好象是当空响起一个霹雳,震耳欲聋,将周围所有人都震得两眼发花,而在这一吼之余,澹台道齐一拳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