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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分节阅读_29

      最出名的,好像是某位“九千岁”?
    杨瓒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哪里有那么巧。
    宴将散,朱厚照再次举杯,在座诸人皆把盏回敬。
    杨瓒的银盏中仍是茶,当真应了之前的话,喝个水饱。
    掌灯时分,三位阁老同英国公在先,领众人恭送皇太子。其后仍由小黄门和书吏引路,众进士有序退席。
    杨瓒落后几步,同王忠行在一处。后者脸膛微红,双眼熠熠发亮。行在路上许久,仍是滔滔不绝,兴奋不减。
    杨瓒好奇问道:“王兄同席之人可是兵部主事?”
    “不错,正是兵部主事,曾被内阁李相公赞为状元才的王伯安。”
    不是同宗,却是同姓。若能相交默契,必为朝中人脉。
    提起王伯安,或许很多人不熟悉。换成王守仁,绝对是如雷贯耳。
    阳明先生此时尚未展露峥嵘,未因得罪刘瑾被贬谪追杀,也没有龙场悟道,更没有剿匪平叛。就职业前景,甚至及不上杨瓒这个七品小官。
    该说世事神奇,非常人可以揣测?
    夜风微凉,灯火摇曳。
    一路前行,杨瓒心神豁朗,竟也有了几分参悟之意。
    恩荣宴上发生的一切,很快由陈宽和萧敬禀报天子。
    寝殿内燃着熏香,仍压不住苦涩的药味。
    弘治帝斜靠在龙榻上,服下一碗汤药,不到一刻,竟全都吐了出来。
    “陛下,可要宣太医?”看到巾帕上的几缕血丝,宁瑾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莫要声张,取丹药来。”弘治帝的声音虽然无力,语气中却有几分欣慰,“正心诚意,明德知礼,敢直言不讳规劝太子,朕果真没有看错人。”
    宁瑾奉上丹药,弘治帝服下一粒,疲惫的闭上双眼。
    “朕的身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陛下乃真龙天子,必将大安。”
    “安不安都无妨。朕只望太子能勤学养德,继承大统以光先祖。”喘了口长气,弘治帝似好了些,睁开眼,道,“扶朕起来。”
    “陛下还是歇歇,龙体要紧。”
    “扶朕起来,再取黄绢笔墨。”
    “奴婢遵命。”
    弘治帝意定,宁瑾不敢违命。先扶弘治帝起身,后搬来矮桌,铺开黄绢,在一旁磨墨。
    “朕书这道密旨,你且仔细藏好。待朕大行之日交与内阁。”
    弘治帝提笔蘸墨,短短几息,已写下两行字。停笔后对宁瑾道:“命御宝监送皇帝行宝。”
    “奴婢遵命。”
    宁瑾退到寝殿门边,叫来一个身形魁壮的宦官,仔细吩咐一番,后者当即点头,领命往御宝监去了。
    回到殿中,黄绢仍铺在桌上,没有折起。弘治帝靠在榻上,脸色潮红,呼吸愈发急促。
    “陛下?”
    “朕无事。”
    顺了顺气,弘治帝指着黄绢,道:“密旨中的内容,宁老伴用心记下。待到那一日,务必要亲自交于内阁,此前莫要让太子知晓。”
    “皇后娘娘那?”
    “瞒着。”
    “奴婢遵命。”
    宁瑾跪下叩头,起身之后,小心看着绢上内容,片刻惊出一身冷汗。
    此道命令关乎寿宁侯和建昌侯。
    表面上,是授两人军职,给张家荣宠。实质上,却是将两人撵出京城,和孝陵卫一起为天子守陵。为绝两人退路,最后更留下六个字:嗣后勿将更改。
    简言之,这是死命令,后世儿孙都不许变更。哪怕这两个人死了,骨头化成渣,也不许送回京城!
    难怪是密旨,还要瞒着皇后。
    宁瑾嘴里一阵阵发苦,已是下定决心,真到天子大行之日,待将密旨交给内阁,便一条白绫挂上脖子。
    与其贪图那几日的苟延残喘,不如跟到地下伺候天子,尚能给几个老弟兄寻条活路。否则的话,消息传出,被皇后知晓,在天子身边伺候的都将不得善终。
    “宁老伴莫要担心。”弘治帝靠在榻上,呼吸渐渐平稳,“朕会叮嘱太子,朕大行之后,必要善待尔等。”
    “陛下……”
    主仆相顾,宁瑾声音沙哑,终顾不得宫规,淌下两行热泪。
    北镇抚司内,顾卿立在堂下,将白日所见俱报牟斌。
    “你怀疑马被做了手脚?”
    “回指挥使,属下仔细查过,虽做得隐蔽,仍有迹可循。而且……”
    “莫要吞吞吐吐。”
    “不知何故,杨探花同谢状元的马被对调。”
    “什么?!”牟斌一惊,“你可确定?”
    “属下不敢妄言。”
    顾卿取出一份供词,送至牟斌面前。
    白纸黑字写着,证据确凿。
    牟斌顿觉寒意自脊背升起。
    这竟是冲着谢状元去的,杨探花实是无辜受了连累,代人受过?
    “查!”
    牟斌握拳,无论动手脚的是哪个,必须揪出来!
    “是!”
    顾卿领命退下,不期然想起僵在马上的杨小探花,眉尾轻扬。
    这样读书人,倒是首次遇见。
    第二十五章 喜悲
    恩荣宴隔日,天子龙体有恙,群臣仍罢早朝。
    内阁三人奉召进宫,御前得旨,天子欲重设弘文馆,由谢大学士掌管,另选德才兼备者入馆中为太子讲学经义。
    “不瞒三位先生,朕重设弘文馆,实为太子。一为增益所学,使其明白事理,通达经义;二为固其心志,令其广知民生,怜恤子民;三为陶熔其德,减其玩心,以为万事垂统。”
    “陛下圣明,臣等领命。”
    “朕精神不济,唯有劳烦三位先生了。”弘治帝顿了顿,咳嗽数声,哑声道,“时间仓促,且朕不欲多行靡费,可于思善良门之左复馆,选今科进士才德兼具者,暂入馆为讲习。”
    “陛下之意,臣等明白。”李东阳道,“朝考之前,可令一甲三人轮番入值。朝考之后,再令各府州县推举贤才之士。”
    “李先生之言甚合朕意。”
    “陛下,若以翰林修撰编修为太子讲学,恐有不妥。”刘健道,“臣请敕其为东宫属官,入詹事府。”
    弘治帝摇了摇头。
    殿试之前,他的确想为太子寻找伴读,并敕为东宫属官,入詹事府。见到杨瓒,这份决心更加坚定。
    经过恩荣宴,他又改变了主意。
    古有一字之师,孔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
    以新科进士为天子讲学论经,看似离经叛道,实是弘治帝当下最好的选择。
    有“师生”之名方能训导太子。不至瞻前顾后,不敢谏言。若授以东宫属官,难言不会如现下的詹事府,压根无法管束太子。
    世无长安,人无长乐。
    他已时日无多,三位阁老年事已高。复立弘文馆,除择贤才为太子讲学,何尝不是为太子的将来准备班底。
    “太子年幼,朕恐垂统无继,还请三位先生帮我。”
    说到最后,弘治帝声音哽咽,以“我”相称。
    谢迁刘健不论,李东阳的眼角也有了几分湿意。
    “臣等定竭股肱之力,不负陛下所托!”
    翌日,杨瓒早早起身,打点妥当,穿上官服,首次入翰林院点卯。
    离开客栈之前,杨瓒换来书童,吩咐其至城中寻牙行。
    “客栈非久居之处,需得觅一处宅院,或租或赁,也好有个长久的落脚处。”
    满打满算,杨瓒手里还有一百余量银子。加上天子赏赐的宝钞,在城中租赁一处宅院尚可,咬牙购置房产,吃饭都会成为问题。
    当真是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明太祖定官员俸禄时,必定没考虑过物价问题。
    “记得寻官牙,莫要寻私牙。”杨瓒道,“若是不晓得,可请客栈掌柜伙计帮忙。”
    “四郎放心,我必会办得妥当。”
    书童答应得爽快,送杨瓒出门时,不忘塞给他几块点心。
    “四郎带上,不甜,尚能入口。”
    七品编修不用上朝,当值整日,茶水无限量供应,兼有一顿免费午食。但能不能吃好,就另当别论。
    杨瓒路生,特寻了一名书吏带路。
    到翰林院点过卯,又和谢丕顾晣臣一并到礼部签花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