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想到，这部剧在一开始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那么戳萌点的一幅幅画面。
    从蘑菇房，到碧绿的草坪，到粉嫩嫩的墙壁，一群和他们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萌萌哒精神病人以及他们萌萌哒的病号服，以及作为线索人物的护士喵喵那信息量略大的内心独白……
    这一切的一切让原本只是抱着打发时间心态看番茄台的观众们一下子就炸了，他们迫切地想要和身边的人感叹一下这部剧的脑洞，感叹一下这部剧的片头曲的魔性、编剧的脑洞之大甚至是里面那些精神病人的可爱，却发现不论是手机里他们加的讨论组也好，论坛也好，甚至是自己的同学朋友亲人家人，没有一个知道这部剧的！
    不论他们对着那群人怎么去感叹自己对于《精神病人》这部剧的特别，也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们的意思……
    这世间最孤独的事情，莫过于我看了这部剧爱上了这部剧，却发现没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tot/~
    而解决这样孤独又尴尬局面的唯一办法，就是趁着中途的广告时间开始在手机微博讨论组短信里疯狂的安利。
    “我二姨，二姨快来看番茄台的《精神病人》~里面的房子好漂亮！病号服也超级赞！快一点趁着现在广告，男女主角还没出场快转台！”
    “我大舅唯一的妹妹，麻麻！看到《精神病人》里面刚才闪过的那套红狐狸套装了吗？[截图][截图]，我想要买一套一模一样的睡衣！求赞助！”
    “我斜后桌的前桌，同桌！快去看《精神病人》呐！明天中午我们就有话题聊了！”
    “……”
    以上的这一切并不全是安于自己个人的脑补，有一些也是真实发生的：
    例如一夜之间身价突然飙高了的淘宝爆款动物睡衣。
    而这样口耳相传所带来的，就是安于手上这份从开播的第一分钟开始，收视率在每一分钟都在攀升，没有一分钟出现回落的情况，就连广告时间段的收视率都保持着一个稳定的水平的数据表格。
    《精神病人》第一集的首播，也因此从一开始收视率排在第九，到结束的时候达到了番茄台热播剧的一个数据水平——收视率第五。
    从第九，到第五，改变的不止是名次，也是媒体对于这部剧“红不红”的定位。收视率前五，意味着《精神病人》在开播的第一天起，就成为了热播剧。
    而一旦成为了热播剧，就意味着，即使作为导演和剧组再缺宣传资金，主流娱乐媒体和作为独家首播电台的番茄台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对于这部剧的宣传，甚至还会主动邀请剧组的人去参加电视台的综艺节目、接受各路媒体的采访——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收视率不用再愁了，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为自家艺人挑选下一部剧了。
    虽然现在的观众并不是坚定的看完了第一集就一定要一路追到最后一集的当年的死忠粉了，不过作为从开拍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家艺人萌萌身边见证了这部剧的开拍和吴导作为一个新人导演在这部剧上所耗费的时间和认真的态度的对拍戏有一定见识的经纪人，安于对于这部剧的内容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同于其他电视剧总是喜欢把原本三十集可以播完的剧情硬是拉长到四十五集采播完，《精神病人》这部剧的节奏非常快，很多时候一秒钟所投射下来的画面可能有接下来三到五集的伏笔，许多时候会需要观众在看完了那三到五集之后反应过来，再回过头去把之前那一帧的画面调出来，截图研究。
    更不用说故事情节的趣味性了。
    本来，作为第一部以“精神病人”为主题的剧，讲述的故事是正常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关于精神病人的故事，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就已经是很独特新鲜的一个题材了。
    更不用说编剧当初在制作剧本的时候，为了防止观众出现审美疲劳，几乎每两集安排一个患有新的精神病症的病人加入到男女主角探索医院的小队伍中去，不动神色地在两集的时间里讲述着他们的故事和病情。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病例，让当初单单看过了剧本的安于和秦萌萌都对编剧的脑洞表示不得不服，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精神病例，更不用说不看剧本，直接看到更生动形象的病人出现在电视剧里的观众朋友们的想法了。
    他们一定会觉得更有趣、更精彩、更佩服，然后……更加卖力地推荐身边的朋友去看，让《精神病人》的收视率越来越高。
    ……
    ……
    而事实证明，安于的预计是正确的，他的确不需要再去为了《精神病人》的收视率，收视率真的就如同安于所设想的那样，一天比一天高，等到了剧情播出到了第十六集的时候，终于打败了之前收视率第一的那个电视台综艺节目，在当天晚上，包括从那天开始每一天的晚上，都成为了同一时间段的全国收视率第一。
    当听到导演发来的祝贺消息的时候，安于还特地拉着秦萌萌两个人去网上把第十六集调了出来看了一遍，看完才知道，为什么会从这一集开始，收视率开始猛增。
    第十六集讲述的是一个以为自己是外星人留在地球的孩子，等待着有一天外星人父母会到地球上来把他接走的一个妄想症患者的故事。
    这个患者就是在第一集的时候，护士喵喵走在走廊上镜头扫过的那个一直抬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着“家”的那个病患。
    作为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只知道在每一天的白天站立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空等待着自己父母来接他的穿着奶牛病号服的病人“奶牛”，他从来到医院的第一天起，就住在这家医院采光最好的那间病房里。
    他的病房窗户最大，因为他怕自己有一天要是父母真的来接他了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因为无法从窗户爬出去，再一次被自己的父母丢下，所以特地选择了一个比较矮，窗户又比较大的房间。
    也就是因为这样一扇特别好爬的窗户，让男女主角在探险从窗户中钻出去的时候，认识了这个一直在等自己父母的病人“奶牛”。
    是的，他没有名字。
    从出场第一秒开始，不论是护士喵喵的内心独白，还是男女主角和病人对话时候的称呼，全部都是他身上那件动物服装的名字，奶牛。
    不同于其他几集的故事，一个病患的出场退场都要经过近两集的时间，奶牛的出场和退场被浓缩到了一集。
    他是到十六集为止，动作最少的一位精神病患者。
    同时，他也是到第十六集为止，唯一真正意义上死在了观众面前的一位精神病患者。
    突如其来的悲伤有时候是最刻骨铭心的，而这样的悲伤所带来的震撼和震撼之后观众所作出的反应也是最激烈的。
    奶牛的死对于一直以来都在为了男女主角和其他精神病人那些奇怪的逻辑和萌萌哒的动作对话而萌出一脸血的观众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在刚开始看这部剧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以为这是一部喜剧片，即使男女主角相互之间的暧昧戏份少，但也称得上是一部爱情剧，可是为什么这样一部喜剧爱情剧里面，突然之间就死了一个人了？！
    十六集的开头，男女主角爬上窗户，推开了窗户对上了那个先是用一种激动的神情看着他们，然后又在看到他们衣服之后眼神变得失望的老伯的眼睛。
    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伯，观众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相也就和他们邻居家的王大爷似地平凡，浑身没有什么王霸气质，也不像其他病人一样会问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只是在男女主角问他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讲述了一个他脑海里认为是真实的一个故事。
    他说他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原本生活在一个飞船上面，和父母一起在太空旅行，却在某一天，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他还太小，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的父母在那一天匆匆降落到了地球上，把他留在了地球，亲了亲他的额头，告诉他，终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接他的，让他一定要等着，活得好好的。
    奶牛详细地描述了当初自己父母把自己放下的那个地方的周围环境，后来护士喵喵在内心独白里补充着，那个地方就是家里人找到病发的他，最后又带他到了这家医院的那个地方。
    故事到了这里，按照之前十五集的套路，就应该是男女主角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然后开始和老伯一起逗比交朋友的欢乐故事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故事发展到下一秒，就是男女主角在见完奶牛的那天夜里，天下着大雨，电闪雷鸣，原本一直都在关注着天空景象的奶牛老伯在那个夜晚突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他们来接我了！他们真的来接我了……”
    然后打开了窗户，跨了过去，冒着大雨跑出了蘑菇屋，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而等到雨停了，天亮了，观众们在电视机前看到的，就是两个男护士抬着担架，把罩住了脸的还把萌萌哒奶牛病号服的袖子露在外面的奶牛老伯的尸体了。
    故事发展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是带着一丝悲伤的脸，而这样的悲伤，却在下一秒变得再也无法压抑。
    下一秒，又到了护士喵喵的对白，和女主角小小的个人镜头。
    “小小在那天之后告诉我。”
    喵喵的声音依旧是淡然和波澜不惊的，只是这一次听上去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让人感受到了悲伤。
    “她告诉我，奶牛死的第二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前一天的晚上，偶然抬头看向天空，真的看到了一架宇宙飞船。从那架飞船里，看到了两个向着蘑菇房招手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奶牛，穿着那件黑白不规则斑点的衣服，从蘑菇屋里面出来，像个孩子一样伸开双手，被宇宙飞船吸到了船上，去过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画面随着护士喵喵的一句又一句的话，不断配合着播放女主角小小梦境中的景象。
    然后到了这一集的最后，是她期盼的眼睛看着护士喵喵，也仿佛在看着电视机前的所有人：
    “他是回家去了，对吧？”
    一瞬间，泪如雨下。
    第十六集的结束猝不及防，让原本只是为了看剧笑一笑的观众们开始思考关于精神病人的话题，开始思考这个社会在对待精神病人方面是不是有太多的疏忽和欠妥，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奶牛的死亡。
    很多原本学习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和专家开始针对奶牛的案例指出，这样的病例其实是常年缺少家人关心导致的，最好的治疗方法其实是和家里人一起相处。奶牛到死所期盼的，其实是一个家的温暖，他是因为缺少了这种温暖才死的，而不是因为生了病死的。
    是普通人的思维逻辑，导致了这个精神病人的死亡。
    《精神病人》播出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喜剧爱情故事了。它引发了一个社会性的话题，引导着人们开始去思考自己对于精神病这个弱势群体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开始让所有人反思，让所有人都去关注起这个群体的存在了。
    它正在引发一个社会现象和社会热潮。
    而当一部剧不再是“跟风”，而是“创造风”的时候，谁还会去担心它的收视率问题呢？
    ☆、第五十六章 秦萌萌
    《精神病人》终于在播出了近一半的时候，成为了一部现象级的电视剧。
    每一个大学校园里，不论走到哪个角落，都会听到女生们叽叽喳喳在大谈特谈《精神病人》的剧情，谈里面的精神病人有多萌，谈那家医院的设定有多么的棒，甚至是护士喵喵是个多么面冷心热的好女孩。
    每一个家庭在到了每天晚上的播出时间都会一群人守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看着剧里面的人物们说着那些搞笑但又富有哲理的台词。
    每一条朋友圈都会拿剧里面的人物和对话说着那些只有看过剧的人才懂的玩笑话，每一条段子手的微博都是一个个与精神病人有关的笑点段子，就连那些养猫猫狗狗发宠物卖萌照的微博博主，都特地给自家的猫猫狗狗套上了淘宝爆款动物病号服拉出来卖萌。
    乐乐刷了一遍朋友圈又刷了一遍微博，抿了抿嘴关掉了页面，收拾好行李背上包，走出了寝室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清明节到了，学校放了三天的假期，连着周末一起，满打满算拼拼凑凑，勉强拼出了一个五天半的小长假。作为从开学过后再也没有回过家的乐乐，选择了在这个小长假期间回家，看望自己的妈妈。
    公交车的前座，又是一对年轻情侣在愉快的聊天虐狗。
    没有办法把自己耳朵闭上的乐乐只能闷闷不乐坐在他们的后面，低着头，耳边充斥着张口“亲爱的”闭口“么么哒”的来自前方情侣的聊天记录。
    然后不知道话题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还在讨论“回家吃什么”的两口子，在乐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精神病人》里面你最喜欢的病人是谁”。
    全世界都在看《精神病人》。
    乐乐沉默地坐在车座上，想要掏出手机看些新闻娱乐八卦打发时间，却又想起来刚才满屏幕清一色的“精神病人”，又重新把手放了回去，不再看手机，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公交车上的广播声里。
    还是这种交通广播频道比较好，主持人都只是放放歌，不会突然之间开启关于精神病人的话题。
    不错，全世界都在看《精神病人》，只剩下一个人没有看这部剧，就是她。
    乐乐低着头，面无表情，思绪不断地扩散。
    乐乐是一名正宗的电视剧迷，不喜欢电影，不喜欢动漫，不喜欢其他任何的娱乐方式，唯一的也是最喜欢的就是看电视剧。追剧对她而言，就和吃饭一样，是生活必需的一项运动。
    可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电视剧，热爱到不管一部剧有多烂，其他人有多么的骂，依旧能坚持每一天守着这部电视剧的直播的女孩子，却在《精神病人》这部剧推出之后选择了抵制，拒绝了所有人的观看邀请，也屏蔽了所有人对她的安利，坚持不看这部剧。她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她的父亲，就是个精神病患者。
    乐乐的父亲患精神病，是在乐乐上初中的时候。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的高能预警，突如其来的，乐乐就在某一天回到家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再也不记得人了的父亲。
    她的父亲，她那个在她小时候叫她“小公主”，会带着她玩“飞飞”，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肩上让她“骑大马”的父亲啊，从那一天开始，就不认识她了。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当年第一次和她妈妈约会的那天，一切之后学过的技艺全部忘了，人生经历也好，之后认识的朋友也好，之后和妈妈结婚生子的事情也好，他全然忘记了。
    而且不是忘记了一次，是每一天早晨醒来，他的记忆就会重新倒带到约会的那一天，把上一天所认识的人又再一次的忘记，包括和他朝夕相处的他的女儿，乐乐。
    他只知道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端杯茶到她的手里，小心翼翼地问她：
    “您哪位？”
    乐乐每一次回忆起自己那一天见到父亲的情形的时候，鼻子就忍不住发酸。
    曾经如同她心目中的标杆和英雄一样的人物，在那一天轰然倒下，不能再做家里的顶梁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进到了在郊区的一家精神病医院。
    他不能够再来学校接她放学回家，也不能再来参加她的家长会。相反的，从那以后，就轮到她每个星期到医院去看望他。
    而到了上了高中，学业压力增大之后，原本的一个星期一次的频率也逐渐延长到了一个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