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川却丝毫不受阻碍，继续说道：“喜欢的人？现在的孩子会不会太早熟了一点？”
    “哇，真过分，我都成年了！”浅辰的视线依然锁定在“公路”上，口吻还是很嚣张，视线却开始闪烁起来，“我已经不小了啊，别老把我当孩子。”
    “好好，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你们之后还去了别的地方吗？”
    “下来以后就在唐人街随便吃了点东西，西餐还是吃不惯。”说到这，浅辰忽然转过头看向柏川，“如果有时间，你下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他说话依然铿锵有力，但眼中却装了太多的东西。
    那种几乎要满满溢出胸口的喜欢。
    哪怕是对方多看自己一眼，好像都会让他瓦解……压抑着，却藏不住的爱恋。
    柏川看着他的双眼，却隔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好。”
    “啊，我的车来了。”浅辰迅速逃避了他的视线，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说道，“老师再见！”
    柏川目送着他离去，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刚一转过身，浅辰就紧紧地闭上了眼。走了两步后再睁开时，眸中竟透露着比哭泣还要多的绝望。
    那一瞬，他好像真的和肖洋合体了。
    年龄的差距，辈分的差距，旁人的眼光，教授传统的观念……所有现实的一切，都让他永远无法对喜欢的人告白。
    因为每天都要面对这个人，因为还想待在他的身边多看看他，他必须做出努力不让这一份感情透露出来……
    在悲伤中挣扎，暗淡失色，却怎样也不肯放弃的双眼，就这样在人们心中定格。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陷入了寂静。
    终于，羽森惊讶地微张了口，半晌才说道：“浅辰很好，演得很好。”说到这，好像又介于自己大导演的身份不好给予太多赞美之词，清了清嗓子，“算是试镜者中最优秀的几个之一。柏先生，你觉得呢？”
    被羽森这样赞美，浅辰早已高兴得找不着北，正喜气洋洋地准备道谢，却听见了身后柏川的回答：
    “我觉得不行。”
    27
    27、Chapter...
    在场的人均大跌眼镜。
    羽森也坚信，刚才两个人在试镜时那种强烈的暧昧绝对不是一个人的错觉。若不是柏川很不给面子地对《红莲》没兴趣，他甚至怀疑这柏川在私底下教过浅辰演这一出戏。
    可是，柏川为什么会对挚友说出“不行”这种话？先别说浅辰刚才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就算真的认为不行，表面上也会通过然后底下再提出意见才对……
    虽然制作人是皇天影业投资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但作为皇天总部的大股东之一，柏川认为不行，那这个角色肯定不能用了。
    当然，表面功夫肯定要做好。口头上对一脸错愕加不解的浅辰说让他等结果，羽森心中却感到十分可惜。
    这孩子大概得罪了柏川而不自知，大好的机会就这样被天王像捏蚊子一样捏死了。
    试镜大厅中顿时静得犹如坟场。
    就连羽森点名让下一位上来试镜时，那位演员都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跑过去。
    换做以前，浅辰一定会压住傲气问柏川原因，毕竟以柏川的资历来看，他对演技的点评就是真理。
    但是这一回他知道，柏川说他不行，仅仅是因为私人原因——因为这人讨厌同性恋，程度已经有些丧心病狂了。他甚至不能容忍朋友在一部虚拟的电影中饰演同性恋角色！
    柏川好像从来没有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过问题。
    顶着凌少哲销量神话压力而录制的唱片、大量毫不了解的珠宝术语经济领域相关台词、严重睡眠不足导致情绪浮躁的作息……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还要抽时间来查《红莲》的资料，观摩别人的试镜……
    早已做好被涮下来的准备，但因为柏川的任性而被淘汰——无法忍受！
    冷冷地看了柏川一眼，浅辰径直绕过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小辰。”
    柏川在后面唤了一声，但浅辰权当没听见，加快脚步离开。
    他开始庆幸没有告诉柏川自己有同性恋人的事，不然说不定这人会派人把自己暗杀了。
    因为公司里还有很多人，还有参加试镜的小明星前来索要签名，柏川没法直接和浅辰谈话。
    直到走到电梯门口，周围又恰好没有人，他才靠近一些说：“你生气了？”
    浅辰盯着金色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甚至连头也懒得回，就对旁边高高帅帅的男人倒影翻了个白眼。
    “小辰……？”
    说到此处，电梯里传来叮的一声。但电梯门还没打开，柏川已经拉住浅辰的手腕，把他拖进了旁边无人的会议室。
    原本就是在力道上输了一截被强制拽进去，柏川稍微一松手，浅辰就转身往外走。结果柏川拉住他的手，把他又一次拖回去。
    “你做什么啊。”浅辰真的有些火了，猛地甩掉他的手。
    “这部片里有床戏，还是和同性的。很多名演员都不敢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演？不怕以后给人留下话柄？”
    “解释太没说服力了。”浅辰淡漠地看着他，“柏川，你不肯让我演，仅仅是因为自己讨厌同性恋而已。”
    柏川还没来得及接话，浅辰愤怒的情绪便已抑制不住：
    “就算你真觉得好片很多，选别的总比同志片好。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幸运又有天赋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制片人和导演都要对你低声下气，把你抬高得一次试镜都没参加过。在复出之前，我被冷藏了整整一年。在那之前，也只有被公司利用和淘汰。机遇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么？”
    一席话后，柏川陷入了沉默，眸中有着转瞬即逝的犹豫。
    “……我知道。”终于，他低声说道，“跳槽好了。”
    浅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小辰，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以后不会了。”柏川走近浅辰，轻轻揽住他的腰，“来皇天吧，我捧你。”
    一时，熟悉的气息这样缓缓地靠近，从声音到态度都化成了无尽的温柔……
    浅辰的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膛，身体却僵直如同石像。他生硬地摆脱他的手臂，往后跌了两步：“你在胡说什么啊——我现在有失败到让你来同情的程度吗？”
    “你误会了。”柏川立即解释道，“只是不希望你那么辛苦。”
    看着柏川淡雅的眉目，身处空调房的浅辰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在了脸上：
    “罢了，今天这事算我倒霉，被涮下来也认命！反正我本来火候就不够，你说的也没错……”
    他已经混乱到语无伦次了，连珠炮一般说完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就往外冲。
    这时，柏川伸手按住会议室的门，低沉的声音在距离他耳朵很近的地方响起：
    “小辰，我等你的答复。”
    然后他松开手，放浅辰出去了。
    回家以后便是彻夜失眠。
    跟哥们儿在一起，有时候为了逗女孩子开心他们都会搂搂腰佯装亲密状……所以柏川的行为真的没什么。浅辰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越叫自己不要想，就越难控制……
    看着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局促不安的模样，源风还以为他在紧张试镜结果，还乖乖地钻入他的怀中抚慰了几句。浅辰却因此更加内疚焦躁。
    有了前两日的心猿意马，第三日接到皇天集团特快邮件时，一切都显得更加不真实了。
    浅辰把那封长而规范的信反复读了四五遍，才总算理解了它的意思：他在电影《红莲》中的试镜被导演和制片人通过，饰演人物是主角肖洋。电影开拍时间为六月十日，开拍当日全剧组将飞往英国伦敦取景，时长为两周，返程后预计拍摄时间长度为十五周。
    另外，剧组会在三日内寄来正式剧本，其中有少部分英文对白，导演希望浅辰能在抵达伦敦之前将这部分台词练好。
    信件后面附上了详细的拍摄计划和主创人员名单，但浅辰已经看不进去了。
    若不是源风前一夜被自己弄得没睡安稳，浅辰一定会扑到他身上把他摇醒。但他只是回到卧房，在源风的唇上吻了一下：
    “亲爱的，谢谢你。”
    源风好像很困，眼睛都睁不开，就微笑着握了握浅辰的手指：“嗯……我也爱你。”
    这一日没有电视剧通告，浅辰叼着早餐的面包，踩着五彩的云朵准备赶去录制唱片。刚走下楼，随手翻了翻当日报纸，却突然接到了柏川的电话。
    “小辰，通知你接到了么？”
    “接到了。”浅辰依然觉得不适，“……是你劝导演录取我的么？”
    “当然不是。羽森本来就很看好你。”
    “这样啊。”浅辰抓抓脑袋，“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没有一路阻碍我到底。”
    讽刺的话在他口中竟显得诚恳无比。柏川在电话里笑了：“不用这么说，以后还得互相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