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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雁北_分节阅读_72

      “殿下不回去要作什么呢?”解翼道:“起兵勤王吗?就算我们知道实际上发动宫变的人是仇贞良,但明面上害了先皇的人就是尚星文,如今尚星文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强行称仇贞良是乱臣贼子,也站不住脚。且大燕历来以孝治天下,先皇驾崩、长兄自残,殿下此时不回去就是弃父于不顾、弃兄于不顾,污名烙上了就再也洗不清了。勤王之名站不住脚,又被先行抓了短处,还会有谁支持我们?没有人支持则勤王必败。”
    “所以你就要殿下回京送死以保元将军性命?”归雁徊问。
    “我没有这么说过。”解翼道,可他想了想也知道他就是归雁徊说的意思,解翼低下头又说:“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当年扶苏真的不知道令其自杀的圣旨是假的吗?只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一切都晚了,去是死,不去也是死。”解翼继续道。
    “我不会让温珩为了我的性命去送死。”元功鸿张口道:“我还没堕落到这种地步,要让自己的侄子救。我要让他们知道,伤害了元皇后和温璃会是什么后果。”
    “可是将军。”解翼又道:“殿下不去的话,他们必然会进一步折磨简王,简王自小养尊处优,受不了这些苦啊。”
    “元将军,这就是你带的谋臣?”解翼的话归雁徊越听越气,张口问道:“若不是知道元将军并非鼠辈,雁徊简直以为解先生是在替元将军说元将军不敢说的话了。”
    “归雁徊你不过是个佞幸,不要在此污蔑人。”解翼怒道。
    “佞幸?”归雁徊道:“若是我将此事解决了,是不是解先生连佞幸都不如了?”
    “若邻有办法吗?”温珩终于说,可与先前每次与归雁徊说话时带有的那种期待不同,温珩此时的询问只是在单纯的询问,在刚刚理解了父皇时却失去了父皇,在对母后和长兄的复杂感情中进退不得,温珩早就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
    “有。”归雁徊站在那里轻轻吐出这个字。
    接着他整个人跪倒在地:“臣,恳请祈王殿下,顺应旨意,登基称帝!”
    “归雁徊你在说什么!”解翼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道:“勤王尚且不行,登基怎能可行?!”
    归雁徊从地上抬起身,却仍然是跪在温珩面前的样子,道:“正因为勤王不行,才要称帝。如果殿下称帝,从一开始便否定了三皇子温瑁登基之合理性,那么天下不服仇贞良势力之人,便会投向我们。”
    “你说的容易,虽然三皇子是被仇贞良发动宫变拥立的,但怎么样也比我们现在潦草称帝的位子正。”解翼不屑地道。
    “不,只有殿下继承王位才是顺应天意。”归雁徊说着深深地望了温珩一眼。接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匣,高举过头顶,朗声道:“臣有景承皇帝留下的遗旨,当年景承帝驾崩后,便应当由祈王即位,是仇贞良与石卓狼子野心,谋逆篡位。”
    归雁徊这样东西拿出来后,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窒息的沉默携卷着每个人的理智,先有动作的是元功鸿,他迅速起身快步到归雁徊身前,打开那木匣,一看到里面元功鸿瞬间跪了下去:
    那木匣中装的果然是一份圣旨,而且绝对不是临时写成的密谋诏书或者是仓促写就的遗命,那是正经用了时间准备的,以玉为轴银龙翻飞的圣旨,上好的蚕丝秀的九色锦缎熠熠生辉是了帝国最高的标准,久在官场的元功鸿甚至不用去碰这圣旨,他便知道,这是真的!
    看到元功鸿的样子,温珩一瞬间也几乎没有办法思考,他盯了归雁徊许久后,才让叶籽将归雁徊手中的木匣拿过来。
    叶籽走上前,一时连头都不敢抬,他高举着圣旨,到了温珩面前。
    温珩接过圣旨,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他看了眼归雁徊,又颤抖着打开圣旨,别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清,目光只牢牢锁在那一句话上:
    “祈王温珩,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你……”温珩身形晃了晃,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支撑自己牢牢站在归雁徊面前,而在场的人中,只有归雁徊仿佛对这一切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这圣旨你是如何拿到的?”温珩问。
    “是顾将军留给臣的。”归雁徊答:“当年景承帝深信顾将军,在大限之前特命顾将军为托孤辅政之臣。”这温珩是知道的,当初正是因为顾钺初被嘱托孤之职,生怕自己再无出头之日的石卓和仇贞良才联手,一边绑架归雁徊拖住温珩,一边陈兵禁中,而那时候与顾钺初做最后交涉的人,便是归雁徊。
    归雁徊继续道:“顾将军深明大义,为保护尚无力与石卓、仇贞良等逆臣对抗的祈王殿下,为了不使大燕江山陷入战火、不令百姓流离失所,不惜舍弃自己全家性命、背上‘谋逆’之千古污名。”
    “殿下。”归雁徊说到这里直视着温珩的眼睛:“顾将军会将圣旨留给臣,或许心中盼望着的就是殿下有一天可以承继大统,身佑万民!”
    “所以……”温珩听完归雁徊的话,一时胸中涌起万千种情绪,到了嘴边却只变为了一句喑哑非常的问话:“所以你就一直留着这圣旨,一直等到现在才那出来?”
    归雁徊听言怔了怔,而后回答:“是。”
    “你看着父皇登基,看着我去做孤臣孽子,甚至……你自己被贬绿营,身家性命尚且不保,却唯独带了这圣旨来?”温珩问。
    “是。”归雁徊答。
    温珩深吸了两口气,他扶在案上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想到过去几年二人在一起的经历,想到归雁徊一步一步谋划着,将他一步一步推上离皇位只有一步的位置,他心中泛起了一阵对归雁徊的欣赏和感激,可在那欣赏和感激之中,温珩心中涌起更大的情绪却是不安,他想到归雁徊被贬绿营的时候,执意带着这圣旨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会来,他想到归雁徊劝他不要贪图九百万两私产而要推行新政,是不是料到了推行新政早晚有一天会有如今的下场?
    温珩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下去,他不敢想归雁徊到底能看到哪一步,更不敢去想归雁徊如此接近扶持他的目的是什么。
    “若邻……”温珩缓缓道:“本王有时真的觉得,你实在是有些可怕……”
    听到温珩这样说,归雁徊心中一动,可他只是低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累了。”温珩无限疲惫地道:“我要去休息下。这件事……这件事,让我再想想……我要再仔细想想。”
    温珩说完归雁徊便要起来扶温珩回去,可温珩抬手制止了归雁徊。
    “我一个人就可以。”温珩说完,似是故意不看归雁徊一般,带着那圣旨出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