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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丹皮

      庄青楠斟酌着措辞,含蓄地劝说龚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雷老师和你都需要休息,不太合适吧?你如果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龚雨不高兴地说:“你那么忙,哪有时间解答我的问题?少在这里装好人。”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两个人中断了这个话题。
    高一的第一次月考,庄青楠一骑绝尘,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成为各科老师的心头宝。
    经过一个暑假的补课,林昭的发挥也不错,从倒数第一挤进中下等,数学卷子更是破天荒地拿到了及格分。
    庄青楠把奖状带回家,和以前一样整整齐齐迭好,放进属于自己的旧箱子里。
    林素华披散着头发,紧紧搂着宝贝儿子,目光呆滞,态度不屑:“你们学校怎么这么抠门,一点儿奖金都不发?要张废纸有什么用?”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认为读书无用。
    她也读过初中,成绩也不差,却被父母剥夺了上高中的机会,还没成年就嫁给庄保荣,跟着男人吃苦受罪。
    学生时代的纯真和对未来的幻想,被男人的拳头擂成碎片,在一次又一次打胎的痛苦中彻底消散,她渐渐弄丢了自己。
    死去的是那个好强上进的少女,活下来的,是一个靠儿子换来认可与尊严的中年妇女。
    她已经忘了过去,变得面目全非。
    她无法理解女儿的执着与倔强。
    庄青楠低眉顺目地安抚母亲:“这次是校级的考试,没有奖金。妈,我以后争取参加市级和省级的竞赛,拿个好名次,学费和乐乐的生活费就都有着落了。”
    林素华这才高兴了点儿,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你是姐姐,又比乐乐大这么多岁,以后一定要好好帮衬他,千万不能让他受委屈。”
    而另一边,林昭美滋滋地把六十分的数学卷子贴到客厅的墙上。
    林鸿文绷着脸说:“及格不算什么,不要骄傲,要不是青楠的辅导,你能考这么好吗?”
    林昭顺杆往上爬,笑嘻嘻地为庄青楠说好话:“就是啊,要不是青楠,我哪考得了这么高的分数?爸,您说我们该不该表示表示?”
    林鸿文沉默片刻,想起庄保荣现在不在家,态度有所松动:“眼看快到中秋节了,你给她拿盒月饼,再提一兜石榴,好好感谢感谢她。”
    林昭偷觑郑佩英的脸色,见她没有反对,响亮地“哎”了一声,拔腿就跑。
    “回来!”郑佩英叫住他,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奖你的零花钱,省着点儿花。”
    林昭更加高兴,把钱揣到兜里,到储藏室又是拿月饼又是装石榴,还找出一箱最贵的牛奶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林广泉家走去。
    他走到跟前,又有点儿害羞,拐了个弯绕到墙后,磨蹭半天,才学布谷鸟叫起来。
    庄青楠出来得很快,留长的头发刚洗过,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袖子挽到肘部,手上湿淋淋的,带着洗衣粉的香味。
    “阿昭,有事吗?我正在洗衣服呢。”她心里没什么杂念,态度和往常一样,温和却不热络。
    林昭挠挠头,把自己这次考试的名次向她汇报了一遍,着重强调:“我爸妈让我带礼物过来,表达对你的谢意。他们看到我进步这么大,心里可高兴了,还主动给我零花钱呢!”
    庄青楠心里有些酸楚,脸上却没带出来,笑道:“是你自己争气,跟我没多大关系。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不行!”林昭的眼睛总想往她身上瞟,又觉得这样不礼貌,只能一会儿仰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看地,两只脚来回搓弄,像踩着风火轮似的,泄露几分躁动,“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就这样定了,我家里还有事,改天再来找你!”
    他冲庄青楠摆摆手,往外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头说:“哎,你先别回去,等我几分钟!”
    庄青楠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手上的洗涤液被风吹干,肌肤绷得难受,脚也站得有些麻。
    林昭在小卖部买了袋果丹皮,把郑佩英给的一百块钱破开,跑回来分给她五十块钱,笑着说:“我今天发了笔小财,见者有份,一人一半,也让你沾沾喜气!”
    庄青楠连忙推辞:“我不要,你快拿走……”
    “你们班不是快秋游了吗?身上总得有点儿零花钱吧?到时候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让人看不起。”林昭见她不接,弯腰放到装石榴的塑料袋里,又抓给她一大把果丹皮,“就算我借给你的,还不行吗?别跟我客气!”
    他不敢告诉她,他通过同学的哥哥跟她们班的男生搭上线,经常悄悄了解她的近况。
    所以,他知道她每天中午在学校吃咸菜啃馒头,知道她多受老师们的喜欢,知道她在月考中拿到了第一名,也知道她们要去哪里秋游。
    庄青楠拗不过林昭,只能收下。
    她把月饼和石榴平分给舅舅家,牛奶留着让弟弟慢慢喝,果丹皮装进书包,带到学校给同学们分享。
    龚雨不理会庄青楠的劝阻,往雷思哲的办公室跑得越来越勤,回来时满面桃花,每次上数学课,都捧着脸冲着讲台傻笑。
    庄青楠心里更加不安,正在犹豫要不要和她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上晚自习的时候,被雷思哲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青楠,先坐。”办公室只有雷思哲一个人,他用左手扶了扶眼镜框,右手紧握着钢笔,向庄青楠抱歉地笑了笑,态度和平时一样和气,“我把这张卷子改完,再跟你说话。”
    庄青楠戒备地看了眼门窗,在离他稍远的凳子上坐好,安静地翻看桌上的学习资料。
    雷思哲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庄青楠。
    他在铜山高中任职多年,上上下下的人事关系梳理得十分顺畅,称得上春风得意,胆子也越来越大。
    他有妻有女,是众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爸爸,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癖好——私生活混乱,最喜欢染指未成年少女。
    当然,目标的选择是门大学问。
    太活泼外向的不合适,比如龚雨,虽然漂亮得令他心动,也热情大胆,他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怕给自己惹麻烦。
    家境太好的也不行,万一闹得家里人知道,足够令他吃不了兜着走。
    庄青楠这样的女孩子,才是最理想的对象。
    家境贫寒,不受重视,性格内向,成绩优异,既容易笼络,又方便拿捏。
    她没感受过什么善意,只要他稍微给点儿好处,就会感激涕零,百依百顺。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得不对她来硬的,她也没胆量说出去,更没人给她撑腰。
    雷思哲拿定主意,晾了庄青楠半天,才摘下眼镜,笑道:“青楠,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这里有一个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的名额,要是能拿一等奖,可以得到一千元的奖学金,这个机会你想不想要?”
    庄青楠蹙了蹙眉,敏锐地嗅到危险。
    她的数学成绩是年级第一,于情于理,这个竞赛的名额都该落到她头上,雷思哲特地问出来,实在有些蹊跷。
    庄青楠谨慎地回答:“我想参加。不过,如果雷老师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尊重您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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