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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太子殿下前天到洛阳,一路皆有驿站更换马匹,南崤道又平缓,估计等中午时分也就到了,万钧早去又见不到太子殿下…”
    谢家主母对一心扑在朝堂上的夫君无语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德庸了?他早早来信说要回长安,这次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他三叔早点去接,这不挺好”
    一家人见家主被呛,个个暗笑,谢吉泽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德庸要回来了,是好事。”
    谢青妩也笑了笑,她的眼眸流转,顾盼生辉,心里隐隐激动又带着几分羞涩。
    “走,那我们去接德庸。”谢吉泽道。
    谢灵甫觉得大哥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拙劣,想去见见太子殿下有何不对,很多人都去了,他们和太子殿下关系更亲密,反而要矜持着后退,着实不应该,虽知道大哥平日耳提面命的道他们家要安分守己,低调一些,但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入京,他们怎么也该隆重些。
    日头逐渐升高,旌旗招展,鼓乐齐鸣,众人翘首以盼,谢吉泽正式穿着官服,朝阳蹦出云层后,洒下万道金光。
    “今天是个吉日啊。”谢吉泽道,他的家眷和其他官员家眷都安顿在了一个视野较好的城内高楼上,太子殿下现在过了弱冠之年,如果不出意外,他会进入朝堂执政,东宫也会有一系列属于他的班子,谢吉泽想到家族里成器的几个儿子,又想起自己一向吊儿郎当的最小儿子,谢德庸。
    两相权衡后,决定暂时还是让德庸继续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他家德庸去幽州那地也好几年了,和太子殿下相处的不错,贸然换人不妥。
    朝中文武来了大半,属于太子的仪架早已铺了一路,谢吉泽眼睛一跳,听见了远处官道上奔腾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由高变低,很快,他的视线尽头就出现了一队千人展旗的人马,朱雀大纛和赤焰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的青年眉毛浓黑,眼神坚毅,气宇轩昂,身着精良的盔甲,谢吉泽和其他官员一样拜见太子殿下。
    周慎之望着长安城,压下心中激动,兴奋,思念诸多情绪,模样沉稳的进了长安城,他之所以这么晚来是因为太原那边的魏国公仍贼心不死,在阿爹在长安登基的时候,屡次进攻幽州,又放了好些谣言,周慎之担心底下的人人心不稳,就坐镇幽州,等处理好了才赶到长安。
    阿爹和阿娘一路催他快来,如今近了,时隔这么久,周慎之在这陌生的长安反而有了一丝近乡先怯的情绪,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更多的则是即将见到家人的喜悦。
    就在周慎之骑马入皇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视线,他抬头看去,高楼处,一个女郎正半侧身体于窗前,也正望着他。
    谢青妩见被发现了,连忙后退一步,心中砰砰跳。
    周慎之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那是我阿妹,等会我就要去见阿娘他们了。”谢德庸找了个机会上前,对着好友小声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周慎之看着谢德庸像小偷做贼般的模样,抽了抽嘴角,他慢慢道:“有空再见。”
    “就这个?”谢德庸苦着一张脸,不死心问道:“还有吗,还有吗?”
    第五长风在后面小声微笑道:“谢郎君,还请注意仪态,以免打扰了殿下。”
    谢德庸脸黑着去见了家人,他这边团聚了,周慎之半路刚好和跑出宫的阿妹和十六相遇了。
    萧晴雪看到阿兄一蹦三尺高,高兴的要和阿兄一起回宫。
    萧洛兰得知慎之要来,早早就等着了,要不是宫里规矩太严,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出去迎接,她都想带着晴雪一起去接一下慎之了,好久不见慎之,萧洛兰觉得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壮的跟一头牛似的,萧晴雪高兴道:“阿兄,你来的正好,刚好要吃饭了。”两人一起见过阿爹后便往阿娘那边赶。
    周十六去看自己的爹娘了,周慎之这次来,也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一些周家人。
    “这一路累不累?”萧洛兰亲切问道:“我听你爹说,幽州那边有点不太平,担心了好久,来,来,慎之快坐下。”
    “是前段时间的事了 ”周慎之坐下来,旁边的阿娘和阿妹笑意吟吟的看着他,气氛仍然轻松自然,冲淡了刚进皇宫时所带来的紧张压抑感,周慎之忽然就找到了以前的那种感觉,后面的话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阿娘勿忧。”
    萧洛兰笑意更浓,声音温柔道:“那就好,你的屋子我已经叫人弄好了,等一会你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有不合心意的和我说一声,你爹估计等会就来了,他最近忙着要征讨太原。”
    周慎之心里暖暖的,桌上饭菜丰富,都是他喜欢吃的。
    “对了。”萧洛兰弯眸道:“慎之你的葡萄酒呢?这次来带没带?”她从十六那里听说了慎之把那葡萄酒看得像宝贝似的,想必定是带了。
    周慎之应道:“带了。”他想起那个约定,道:“我一口没喝。”就等着全家一起喝。
    这傻孩子,萧洛兰有点感动,忍不住笑道:“那我们先喝看看。”
    周慎之让人上了葡萄酒,他保存的十分仔细,酿造也是百忙之中亲力亲为的。
    “我要喝一点。”萧晴雪抢着道。
    周慎之给妹妹倒了小杯,他第一次酿酒,酿好以后自己也未尝过,还不知道滋味,见阿妹眼巴巴的一口饮下,不由问道:“怎样?好喝吗?”
    萧晴雪喉咙咕咚一声咽下,上扬的嘴角刚被酸的下撇就硬生生的提了起来,笑容很大,嗓音甜甜道:“不,不错,好喝!”她说的铿将有力,很容易让人信服:“阿兄,你多喝点。”
    周慎之便给自己倒了一杯,也喝了一口,眉头一动后,淡然道:“是挺好喝的,我留给阿爹喝。”
    “那我也喝一点。”萧洛兰见两个孩子都说好喝,也心动了,她尝了一口后,看着两个孩子一脸好喝的表情,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确很好喝,应该给你们阿爹尝尝。”
    “什么东西这么好喝?”周绪昂首阔步,脸上还带着笑意,待看见桌上的葡萄酒时,笑意深了些。
    “慎之亲自酿的葡萄酒。”萧洛兰给周郎倒了满满一杯:“你喝看看。”
    “很甜,阿爹快喝。”萧晴雪道。
    周慎之依旧沉稳:“我们都喝了,阿娘也很喜欢。”
    周绪欣然在夫人旁边坐下,想也不想的举杯牛饮,少顷,他的脸色古怪的龇牙咧嘴了一瞬,酸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萧晴雪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萧洛兰看着周郎被酸的表情也笑了起来,周慎之连忙给父亲倒了其他酒。
    周绪等到舌根酸意退去后看着众人表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佯怒的举手在儿子头上拍了一下:“小兔崽子,故意的是不是?”
    萧洛兰笑跌在周郎肩头,眼泪都笑出来了。
    周慎之被阿爹许久没有过的亲昵动作弄的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竟然点了点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都喝了,阿爹自然也有份。”
    周绪笑道:“我看是独苦苦不如众苦苦,这件事,你们都有份,一个也逃不掉。”
    满堂欢声笑语。
    到了最后,萧洛兰便让慎之早点去休息,晴雪则和慎之一起去了太子的东宫,萧洛兰晃了晃见底的酒瓶,发现葡萄酒已经喝完了。
    她弯了弯唇。
    “酿的这么酸,也不怕把他老子的牙给酸掉了。”周绪嘀咕了一句,言语有些粗鲁。
    “这酒再酸也甜。”萧洛兰坐到周郎身边:“剩下一点全让你喝了。”
    周绪笑眯眯的,估砸了一下,有点醉意:“等明年再让他重新酿一坛。”
    “还想喝呐?”萧洛兰点了一下周郎的鼻尖,就知道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周绪抓住夫人手腕,亲了一口,还和以前一样唤夫人,叫梓童他觉得没有叫夫人来的亲密好听。
    “酿好后,我们还和今天一样,全家人一起喝。”
    萧洛兰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踏实满足感:“好。”
    她想,她会永远怀念这一天。
    第347章
    册立皇太子的那天正好是个大晴天, 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萧洛兰也装扮的十分隆重,等慎之到中宫朝谢皇后时, 萧洛兰看着一脸成熟稳重的慎之,自己也郑重相待。
    据萧洛兰知道的, 后面慎之还要拜谒宗庙, 敬告祖宗, 周家以前在阆歌的各个先祖牌子早已完善新制过, 萧洛兰当初皇后的那个时候, 她也去祭拜过,她记得沿途还有很多人。
    慎之这次的拜谒祭礼时也会有很多人,毕竟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百姓夹道相迎, 场面必定壮观, 说实话, 萧洛兰也想去凑凑热闹, 但这个念头想想就作罢了,今天是慎之极为重要的一天,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阿娘,我出去了啊,等回来的时候给你说说外面的热闹。”萧晴雪穿着颜色鲜艳的红色圆领袍,神采飞扬的走进来。
    “多带些人, 注意安全。”萧洛兰放下手中的书, 招手让女儿上前, 捏了捏她圆润的白皙脸蛋:“我已经听到朝堂上一些御史风声了, 你是女郎, 总不好天天和十六混迹街巷的, 稍微收敛一点,想玩的话可以举办一个宴会,邀请长安里的其他女郎们一起玩。”
    “好了,我知道了。”萧晴雪脸颊微红:“但是我不会琴棋书画的,和她们没有共同话题怎么办?”
    萧洛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不会就学好了,只是娱乐之作,又不是竞选大家,能赏音听乐看棋就行了,再则也不是非要玩这些,骑马蹴鞠,投壶射箭都可以玩。”
    “等以后再说,我也有事情要忙呢。”萧晴雪坐在榻上,看了看冬雪,冬雪带着殿内诸多宫女下去。
    “我听听,是什么正事。”萧洛兰做侧耳倾听状。
    萧晴雪难掩得意和心中畅快:“阿爹不是要攻打太原吗,我作为他的女儿也应该出份力,金陵那边的火炮我可是时时关注的,说不定,还能给阿爹帮个大忙呢,辛苦了这么久,总该拿出来露露世面才是。”
    萧洛兰面上显露忧色:“会不会很危险?”俄而反应过来:“你想和你爹一起去太原?”
    被戳破了,萧晴雪也就坦诚了:“为什么不能去呢,我有军队有武器还有阿爹在身边,我也想立个大功。”
    萧晴雪在心里暗中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的还挺多的,她还有马场,封地,属于自己的食邑,阿爹对她非常非常好,她的封地范围从清河一直到广陵,囊括了江淮那边的富庶地带。
    她这个无忧公主,如若按照封地算的话,应该是清河公主,或是广陵公主。
    “过几天我就和阿木回金陵再调试一下,我总得先自己测试一下。”
    话说的有道理,女儿自己心有追求的萧洛兰也很支持,可是,可是,那可是战场啊…萧洛兰心思不宁,想也不想道:“火炮那么危险,我和你一起去。”
    “哎呀,我的好阿娘,你现在可是皇后,哪能跟着我乱跑,这不得出乱子。”萧晴雪摇头道:“阿娘你就放心好了,火炮这个只是起步阶段,还没达到现代那种成熟地步,万一顺利就很好,假若不成再努力钻研,新的时代,总要抛弃一些旧的东西,我们可以是开头者嘛。”萧晴雪也没想一口气吃成胖子。
    她高高昂起头:“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是新时代的开拓者或者是奠基者。”萧晴雪眼神熠熠,声音放低道:“阿娘,我不是说要推翻封建制度,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往前再走走,推进一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亲昵的抱着阿娘的胳膊,狡黠道:“阿娘你最近也不是在召人询问岭南稻种的事吗?”
    萧洛兰张口欲言,被女儿一大段话堵的哑口无言,她和女儿一样,当然希望这个世道能变得更好,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吃饱饭,她当成了头等大事,让岭南那边一有消息就快马送来,等待的日子总是焦急的。
    旧朝留下的底子很薄,国库空虚,前几年天灾频发,周郎看奏折时从不避讳自己,他们两人经常在帐内看着奏折,萧洛兰耳濡目染之下,协助周郎一起处理,也知道新朝起步基础不好,她本就是多忧感性的性格,常常将那些事记挂在心里,心忧如焚,哀民生之艰,碾转难眠。
    萧洛兰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就你话多。”她仍然不能展眉:“我暗中劝过你阿爹几次,太原一战动辄又要劳民伤财,可他固执的很,不行,就是要打。”
    这不赶紧把所有事情给弄好了,皇后,公主,太子,宗正,朝堂,该封的封,该杀的杀,新律新元年,力求让所有事情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下来,重归正轨,新朝建立,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萧洛兰有时候暗恼周郎的固执。
    “打就打呗,阿爹肯定会赢的。”萧晴雪不担心,在她心里,阿爹真的非常厉害,她忽然撅起了嘴巴:“阿娘,前段时间我出宫玩的时候,遇到了陆家人,他们家现在好气派,连牌匾上的字都是阿爹提的,阿爹还给陆家老太爷封了忠勇侯,府里几个郡主呢。”
    萧洛兰听着女儿提起陆家,又看了看不高兴的女儿,温声道:“陆家是慎之的外家,慎之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一份,这次到长安还给你带了一车礼物,下次不要这样说了,万事以和为贵。”
    “你要是想要你爹的字,那不简单,等晚上回来我让他写上十几个给你,你挑个最喜欢的让匠人裱好天天看。”
    萧晴雪知道自己小气了些,她笑弯眼睛,其实她知道陆家的那些侯爷大多数是荣誉性质的,她就是使使小性子,想要偏爱罢了。
    萧洛兰捏了捏女儿鼻子:“好了,人家现在没招没惹的,你也大气些。”
    萧晴雪奥了一声,捂着嘴角:“阿娘做皇后挺好的,没有传召,他们想见阿娘都见不到。”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荣升为吏部侍郎的廉世清从太炀郡调到了长安,并顺利上任,他现在不管是资历还是年纪都不足以更近一步,但他等得起,而且他相信自己等得到,廉世清一入长安便回到了朝廷上的中枢位置,接手吏部工作。
    吏部这块大肥差被他得了,廉世清日日勤勉工作,小道消息称,有人给他送礼被他拒了,也不知是没看上还是改性了,朝中人时常古怪的看着他,不少人认定他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一朝升跃天子重臣,不知多少人暗中羡慕恨嫉,廉世清对那些刺人的目光感受良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他生来就享受万人瞩目之感,只想永居高处,朝堂他的党派已经初现峥嵘,据他所知,此次负责科举的礼部中已经开始有了萧氏门生的影子。
    廉世清瞬间就想到了一直温吞不争的谢党,元气大伤后,礼部尚书谢宰相对这一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暂时的退让,还是待机潜伏一击。
    亦或是急流之时勇退,廉世清笑了笑,谢家是太子妃娘家,这一步棋,谢家当年走的实在是妙。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萧洛兰见到故人,笑道:“廉大人请坐。”
    “岭南那边可有消息?”
    廉世清拱手惭愧道:“暂时还无,但圣上已派人去岭南,让岭南经略使黄大人务必全力配合罗郎君和各位农学大家找寻,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