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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第235节

      羊侃祖上曾在刘裕手下效力,后来又在北魏为官。南梁时期,羊侃渡江投顺梁武帝。
    当时“少府奏新造两刃槊成”,长二丈四尺(约5.88米),围一尺三寸(圆周0.32米)。
    梁武帝“因赐侃马,令试之。”
    于是羊侃骑上了骏马紫骝,“执槊上马,左右刺击,特尽其妙”,其威势甚至吓得围观的人爬到树上,还把树压断了,故此槊又得名“折树槊”。
    康君立这么说,当然不是指铁鹞子个个都像羊侃那么牲口,而是他们使用的马槊太沉重了,威力也太大了,非军中精挑细选的壮勇之士不能持之。
    “河东有无必要设立具装甲骑?”李克用追问道。
    河东的骑兵,轻装的穿的是皮甲,重装的倒是铁甲,然马无甲,算不得具装甲骑。
    而且甲与甲也不一样。
    邵树德在铁鹞子身上舍得下本钱,军士穿的都是冷锻瘊子甲。
    去年还特意给他们加配保护骑士面部的面帘。
    这样一来,骑士有头盔、面帘、瘊子甲,马有面帘、鸡颈(保护马颈)、马身甲、搭后(保护马臀)、寄生(保护马尻),完完全全一副南北朝具装甲骑武装到牙齿的模样了——虽然就装甲厚度而言,还比不上那个时代。
    这种装备,国朝初年也有过,后来就越来越简略,再不复以前的壮观了。
    南北朝,那可真是具装甲骑的黄金年代,也是病态化发展的年代。以至于连大将、公卿、王侯下葬时,墓里都要有具装甲骑装备陪葬,这喜爱是深入骨髓了。
    “大帅,邵贼骑士所着之甲,据拷讯俘虏得知,名‘瘊子甲’,箭矢不能入,刀枪不能进,坚韧异常。其上千骑一路冲来,挡着披靡,无不溃散。此战若无具装甲骑,末将必可击败其银枪都。”康君立道:“故此,末将请置具装甲骑,以遏西贼之势。”
    李克用不置可否,又问道:“银枪都之外,其他骑军部伍未交手?”
    “不曾。”
    “我听闻邵贼有精骑曰‘铁骑军’者,置‘突骑’、‘背嵬’两都,屡建殊勋。不知吾亲骑、飞骑、横冲三军,与之相比如何。”
    康君立想了一会,没说话。
    亲骑、飞骑二军,在他看来比邵贼之银枪都强一些,但估计与突骑、背嵬两军差不多。横冲军实为横冲都,只有五百骑,目前由李存孝领之,此番并未北上。
    骑兵太少了!即便精锐一些,长期拉锯战打下来,一点点消耗,补充得上么?怕不是越打越弱。
    北方响起了角声。
    李克用、康君立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大队骑兵调头北上,聚集在一处山谷之中。
    良久之后,山谷外围又来了大群骑兵,其势如奔雷一般,直朝东面而去。
    李、康二人定定地看了半天,过路的骑兵一队又一队,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有着铁甲的,有穿皮甲的,还有干脆就穿着皮裘的,林林总总万余骑总是有的。
    这些人,李克用很清楚,是监视河东大军撤退的。
    他们并未作出任何攻击的姿态,只是目送河东军离去,显然是得了邵树德的授意。
    一个监视的先锋部队就有万余骑!不缩短双方骑军方面的差距,与朔方军在空旷无垠的北方打仗,实在太吃亏。
    “此番回去,最紧要之事,不是建具装甲骑,而是重整马政。”李克用下定了决心,道:“楼烦牧监,越办越不像样,得好好收拾整顿一番了。”
    康君立有些惊讶,大帅怎么转了性子了?
    “嘚嘚”的马蹄声从北边响起,一骑斥候飞至。
    亲兵将其拦下,仔细询问一番后,又匆匆爬上山坡,道:“禀大帅,邵贼将万胜军放归了,还让申军使带了一封信回来。”
    “嗯?”李克用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问道:“灵武郡王说什么了没有?”
    “不知。”亲兵答道。
    看来得等申信回来再说了。
    义弟又是勒兵目送,又是放归俘虏,这玩的是哪一出?李克用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不过一想起邵树德阻止他夺占大同军的事情,心里又有些不痛快。
    “走吧。”李克用一挥手,道:“没什么可看的了。”
    第023章 意图
    “拜见兄长。”云州新旧两城同时大开,大同军节度使赫连铎出城数里,道左相迎。
    邵树德下了马车,看了一眼这个脸上满是风霜的老人。
    赫连铎是奸臣吗?
    其实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没做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
    河东讨李国昌父子,赫连铎奉诏出征,带着自家吐谷浑兵马攻云州。一开始有些划水,最后阶段还是立了功,夺占了云州城,被封为大同军节度使兼云州刺史。
    后来黄巢进占长安,朝廷赦免李克用之罪,令其带兵入关中助战。但李克用反复讨价还价,时不时抄掠州县。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下令大同军、振武军、幽州镇与河东一起围剿,“不胜”,当时赫连铎也是出兵了的,而且很积极。
    他其实已经很满足目前的地位了。持节一方,当个土皇帝,虽然只是个小镇。
    但他现在很不自安,因为当年的一桩旧事,李克用始终无法原谅他:李氏父子北奔鞑靼后,赫连铎曾重金贿赂鞑靼酋豪,让他们杀了李克用。
    鞑靼人最终没动手。
    而大同军位置又很关键,于是便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贤弟面对强敌,有勇有谋,周旋至今,委实不易。”邵树德笑着搀起了赫连铎,道:“李克用率十万之众,气势汹汹而来,几有投鞭断流之势。某出兵之前,与军府僚佐商议,众人皆以为不可。最后固然出兵了,然亦大发镇内蕃汉兵马二十万,如此方才将李克用吓走。这仗,可没那么轻松。弟能做到这个境地,至矣尽矣。”
    两人岁数相差直有二十岁。然一个亲热地喊着兄长,一个坦然叫着贤弟,政治生物,真的不忍直视。
    “兄长莫要取笑了。如今若无外援,大同军连出城野战都难,这次李克用是退了,然下次再来,弟可就技穷了。”赫连铎摇了摇头,叹道:“河东兵强马壮,又占着地利优势,进可攻退可守,不好对付。”
    云州如今还有万把兵,蕃汉皆有。战斗力不如河东,但也不能说差,不然坚持不到现在。
    赫连氏还是吐谷浑大部酋长,历代多有人出任阴山都督,在阴山吐谷浑诸部中号召力极强,招个几万兵马不成问题。
    而这,其实也是最让邵树德看重的。北边五部,他想慢慢拉拢、消化,不令其为河东或契丹任何一方吞并。
    如今看来,就要从吐谷浑开始了。
    “不知兄长欲扎营何处?”赫连铎小心翼翼地问道。
    “城内可有住处?”邵树德一点都不客气。
    赫连铎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道:“开元寺内有一些佛舍,甚为清净,可做兄长居所,只是军营难以解决……”
    “云州甚广,无妨,某只带铁林军入城,征里坊民宅即可。”邵树德说道。
    国朝云州城,基本沿袭了北魏都城平城的建置。
    昔年北魏道武帝从盛乐迁都平城后,便派人到曹魏时建的邺城以及长安、洛阳考察,量准各建筑基址,回来后仿建,因此云州的规模还是比较大的:“后道武欲广宫室,规度平城四方数十里,将模邺、洛、长安之制,运材数百万根。”
    国朝在开元十八年开始了对云州的修缮。
    开元二十一年,置孝文帝祠堂,有司以时祭享。天宝四年,又把北魏时没有城墙的外郭也包括了进去,城市规模进一步扩大。
    嗯,比邵大帅花费几年时间营建的怀远新城、旧城加起来还要大很多,在国朝州城这一级里面算是非常大的了。
    开元寺也是玄宗朝建的,“二十六年,敕天下诸郡立龙兴、开元二寺。”
    云州开元寺在城南,附近是奉节、北平、新政、任贤等坊,一坊“容四五百家”。
    铁林军护卫着邵树德的车驾从东门(迎春门)进入,直接入住了开元寺。
    云州城内人烟稀少,空屋很多,因此铁林军很快就把寺周围的里坊民房给占了下来,并当街设起了拒马枪,护卫得严严实实。
    邵树德对这座城市也很满意。
    在河东道诸州城中,也就屈居于晋阳城之下,规模稳居第二。
    好一座草原雄城啊!难怪后世被契丹拿走后,直接成了他们的西京。
    在开元寺住下后,亲兵们直接烤饼、杀羊,给邵树德准备饭食。
    僧人们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这武夫也太粗俗了。咱们平时不过是喝点酒而已,直接在寺内杀羊可是不敢的,这帮杀才!
    午后时分,赫连铎左思右想之后,又来拜见。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两将,分别是白义诚、高文集。
    白义诚是吐谷浑人,赫连铎的心腹。
    高文集则是李克用的降将。
    乾符末,朔州守将高文集主动献城投降。随后他又绑了傅文达,连番“作恶”,李克用极为痛恨。
    这年头,在大同军为官、为将的,没说的,基本都是反李积极分子。
    “兄长,方才幽州李侍中遣人致书而来,言欲上表朝廷,共讨李克用,邀我云州一同上表,壮壮声势。”
    “贤弟是何想法?”邵树德问道。
    “某亦欲上表朝廷,征讨李克用。”赫连铎道。
    邵树德起身走了两圈,道:“就你们两镇?”
    “李侍中已遣人联络成德王镕、宣武朱全忠,此二人多半愿意出兵攻河东。”
    “也就朱全忠愿意,王镕难说。”邵树德道。
    此番李克用北上攻大同军,为何敢全军压上?因为朱全忠的主力在攻时溥,无暇分身。
    李克用为支援时溥,还特地派骑将石君和带五百精骑前去襄助,屯于宿州。
    宿州去年被朱全忠攻破,但他委任的刺史张绍光未能稳住局面,被降将张筠驱逐,又归附了时溥。朱友裕率军攻之,擒石君和,算是报了去年邢州之事的一箭之仇。
    若真有机会搞李克用,朱全忠还是愿意的。
    但王镕这个人,太过年少,未必敢出兵趟这个浑水。
    “若成德不能来,兄长来也是一样的。”赫连铎看了眼邵树德,见他脸上表情平静,便撺掇道:“兄长此番率军而来,李克用鼠辈仓皇南遁,已是胆寒。若我三镇合兵,克用定会重兵布防北线,南线朱全忠可趁虚攻入泽、潞,李鸦儿首尾不能顾,败之必矣。”
    邵树德闻言冷笑一声。
    赫连铎一惊,不知道哪里触怒了这尊神。
    “如此所为,岂不是为朱全忠做嫁衣?”邵树德问道。
    老子千方百计避免的就是这种情况,你特么的到底有没有点政治眼光?
    赫连铎闻言呆了一下。
    这便宜兄长——所图甚大啊,竟然想着吃下河东。
    “李匡威会不会来云州?”邵树德不耐烦地问道:“李克用也跑了,他走又不走,进又不进,是何道理?贤弟可与他还有联络,不妨遣人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