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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第1284节

      交割完货物后,他们就要走了,返回洛阳之后,换下一批人输送物资。
    临行之前,他俩见了见姐姐高柔。
    高柔过几天就要南下了。
    圣人首批接走了蒙氏,这让她有些不开心。
    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在洗澡沐浴的时候,会看着自己饱满的身躯发呆,不明白圣人为何迫不及待要那个亡国太后去服侍,而不是选她。
    不过在三天后,她与偰氏、述律氏等人也要南下了。廉氏还走不了,因为她在去年腊月怀孕了,肚子已经挺得老高,留在高昌待产。
    曾经喧嚣一时的高昌冬宫,眼见着就要变得冷冷清清。
    这个天下,终究是围绕某些人转的,在他们彻底失败前。
    “阿姐,我想求个外放,高昌这地方,你觉得可还成?”高崇龟问道。
    “为何会有这种想法?”高柔有些奇怪,道:“高昌你也来了几日了,觉得如何?”
    “天有点热,与老家那边完全不一样。”高崇龟说道。
    “前唐之时,都是发罪人来这边屯田,你觉得是好地方吗?”高柔又问道。
    “还不如辽东,但是——”高崇龟有些踌躇:“也只有这种大家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才有机会啊。高昌镇兵刚组建,官位甚多,若不抓住这机会,以后怕是难。”
    他在宫廷侍卫之中,只是个队正,弟弟高崇年是队副,就这还是看在姐姐枕头风的面子上,不然这会也就是普通侍卫罢了。
    当宫廷侍卫然后等外放,其实是一条不错的门路。
    圣人经常带着侍卫们讲武操练,对他们非常熟悉,比较信任,外放的机会多。
    如今西域正在重建军事体系,不光镇军有机会,州军的机会同样不少。而且因为是边疆西陲,条件艰苦,也比较危险,因此容易获得超阶提拔,完全看你怎么选择了。
    “你若在留在京中,阿姐多在圣人耳旁吹吹风,提拔的机会肯定是有的。将来给你俩说门好亲事,也不是什么难事。”高柔看着弟弟们,说道:“若去了安西,很多事情便没那么方便了。”
    “阿姐不用说了。”高崇龟定定地想了许久后,道:“国朝升官,首重战功。若没能建立功勋,说什么都不管用的。阿姐你与圣人同床共枕,当知我所言非虚。”
    听到“同床共枕”四字时,高柔脸一红。
    “我要想法子外放,留在安西建立功勋,阿姐你等着。”高崇龟下定了决心,说道。
    “兄长你去哪,我也去。”高崇年说道:“不过可不可以去更西边?焉耆、庭州还没州兵呢。高昌这边太热了,夏天受不了。”
    到底是白山黑水出来的人,实在耐不住高昌的夏天。
    火辣辣的阳光之下,到处是刷成白色的房屋。即便这样,也热得让人发慌。当地人甚至都在房子底下挖地窖,夏天尽量往地下住,可见一斑。
    “你们既然这样想……”高柔叹了口气,道:“阿姐也不好多说什么。等以后有了机会,阿姐再向圣人吹吹风,把你们弄回来。”
    高崇龟、高崇年兄弟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有些不自在。终究还是靠关系,不是凭自己本事,这太让人羞耻了。
    与高家兄弟一起来的少年们刚刚住进了军营,领了一身军服,诸般器械,还没玩两天呢,就被军官带了出来,去收割田里的小麦。
    大伙有些懵,但迟疑了一会后,还是接受了。
    前阳关镇遏兵马使、现天武军都虞候索衍看着这些顺从的兵士,自以为得计——天武军,是圣人亲赐的军号,由赵王邵嗣武担任军使。
    愿意干这些粗笨活计的兵可不多,也就新来的人好说话。没当过兵,没受过军中旧习气的熏陶,支使起来就是方便。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你干过一次杂活之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地里的麦子长势很好。下田亩收不会低于八斗,中田铁定在一斛以上,甚至一斛二斗,上田亩收当在一斛五斗到两斛之间。
    高昌的土地并不贫瘠,这里缺的是水。而只要有井渠灌溉,收成基本都能得到保障。
    两千新兵弯着腰,挥舞着大镰,将一捆捆的麦子割倒、捆扎起来,放在田埂旁。
    另有一些人拉着马车过来,将一捆捆的麦子装车拉走,脱粒、扬尘、晾晒一条龙。
    大伙忙得热火朝天,仿佛忘记了此番西行的目的。
    收完麦子的田地里,妇人、小孩走了进来,弯腰捡拾起遗留在田中的麦穗。
    这些地现在还是官田,但事实上早已分出去了。
    收完这茬粮食后,他们这些镇兵家属就可以过来认领各家的田地。接下来,或直接开种冬小麦,或等到明年正月下旬、二月初的时候种大麦,或者再等等,到二月底的时候种春小麦……
    随你自己心意,爱怎么种怎么种,从今往后,这就是私田了。
    镇兵是职业武人,拿的钱不如禁军多,大概只有七八成的样子,但也足够生活了。家人还分了地,就在各处军营、城镇附近,有新修的井渠灌溉,勤劳一点的话,每年能打不少粮食。
    如果有了空闲,再把自家宅院改造一下,平整出一些菜畦,弄一处葡萄园,日子就有滋有味了。
    唯一的缺憾就是夏天太热了。
    但怎么说呢,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夏天那两三个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至少冬天比较暖和啊。
    中原要到春社节过后才会春播,这里有时候元宵节前后就能春播了,最晚甚至可在十月底收最后一茬粮食,农田利用率极高。只要能维持得住地力,可劲种就是了。
    六千镇兵及其家属,总计两万八千余人,就此在西州诸县、军城安下了家。再加上重新普及的驿站体系,迁移而来的工匠、文人、官员、商徒等各色人等,在一年的时间内,西州的人口结构得到了极大的改变。
    现在这总计一万七千户人口中,中原移民已经占到了四成以上。考虑到他们是统治阶级,以及高昌本就相对“唐化”,随着教育的持续推行,这里的面貌会一点一滴地改善,最终成为大夏经营西域的核心——至少在前期这二三十年,高昌的地位无法动摇。
    而在高昌东面,还有个小一号的“高昌”,即伊州。
    在去年经历大战之后,伊州的人口一度跌到一千四百余户,与荒无人烟也没什么两样了。
    邵树德钦点了他的好女婿、前直沽令赵凤出任伊州刺史,管理伊吾、纳职、柔远三县。
    因为资源多供给西州了,伊州这边明明离中原更近,但各项工作进展极为缓慢。
    赵凤到任后,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恢复农业生产上,直白点说,就是种地打粮。
    至于修造井渠,暂时没这个必要。伊州是经历过战乱的,人口锐减,现有可灌溉耕地都种不完,没必要再浪费人力物力,把老的井渠系统修缮一番,就足够用很久了。
    到了今年二月,三百户沧州移民抵达伊州,定居耕作。
    年底的时候,还会有三百户瀛州移民抵达伊州,勉强将本地户口恢复到两千。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任务都是种地、种地、还是种地,尽一切可能出产更多的粮食。不需要支援前线,能抵消部分途径伊州的移民、军队的递顿支出,给河西、陇右百姓减轻一点负担就可以了,要求真的不高。
    “咚咚咚……”远处有人敲响了鼓声,那是聚兵的信号。
    割完麦子的天武军士卒正坐在田埂上喝水、闲聊,听到之后,立刻起身,前往军营集结。
    校场上已经来了许多人。
    军官们大声喝骂着,让这些新兵蛋子赶紧列好队,遇到动作磨蹭的,直接拿鞭子抽打。
    可怜这些少年,原本也是心高气傲的。来了西域之后,又是干农活,又是被打骂,想象中的斩杀贼人,追亡逐北,迎接万众欢呼的场面一概没有,别提多失落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五千余名追逐功名荣耀的少年很快就列好了队。不一会儿,索衍亲自带着的那两千人也赶来了。整整七千三百人,鸦雀无声,等待上峰的命令。
    索衍先与前来传令的枢密院官员寒暄了一番,然后站到高台之上,道:“圣人有令,天武军即刻开拔,发往清镇归建。”
    天武军目前有一万二千余人,除眼下这七千余外,还有五千在清镇驻扎,日夜操练,有时候还出去清剿一些马匪。
    这五千人的来历也很简单,就是邵树德去年交给儿子的那一万一千步骑。在邵嗣武的统率下,他们镇压过造反的部落,追击过葛逻禄、突厥、回鹘,在天武军组建之前,这部分人还剩八千多。
    邵嗣武询问过这些人,最后大概有五千人愿意留在西域,成为天武军士卒。剩下三千多人,没什么好果子吃,邵树德将他们并入了金枪军,今后就各处轮戍吧。敢造反,就派禁军屠戮光,不敢造反,就继续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相信有他们做活生生的榜样,今后各路杂牌也会把招子放亮点了。
    上峰询问你的意愿,那是看得起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拒绝,那就没办法了。
    五千老兵搭配七千多新兵,好好整训一下的话,战斗力还是可以维持在一定水平上的。多打几次仗,靠胜利多建立一些信心,战斗力还能提升一大截。
    索衍宣布完命令后,没有废话,立刻让各指挥、各营主将带着各自的人回去收拾行李,带好器械、粮草,今晚连夜出发。
    他方才了解过了,这次出兵,并不是哪里发生了叛乱,而是要主动出击。至于目标是谁,使者没说,但索衍能猜到几分,莫非是去打葛逻禄人?只是,那帮穷鬼有什么好抢的!
    但军令已下,没什么好说的,听命行事就对了。
    无论打谁、抢谁,他都没意见,重要的是有仗打!
    第030章 第二发
    七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有第一批牛羊杂畜抵达北庭了。
    初五,朱瑾率部北上接应,见到了铺天盖地的牛羊和骑兵时,十分震惊。
    他震惊的不是这壮观的场面,事实上早在去年就见识过了。他为这些牲畜的瘦弱程度感到惊讶,再让它们跑上一千里,风一吹就得倒毙。
    赶路也赶得太急了!
    “朱将军!”拔野古远远看见朱瑾,单骑上前,大声招呼。
    对猛将兄,他从来不乏尊敬。哪怕他年纪大了,依然不可小视,真打起来,人家很可能三两下就解决了你。
    “这些牛羊……”朱瑾拿马槊指了指,说道。
    “大汗在西域用兵,所费甚多。我料那些穷鬼家里也翻不出二两米,故紧赶慢赶,带着首批牛羊过来了。”拔野古说道。
    朱瑾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说得好听,怕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急着赶过来吧?偰元助、廉祐、阿啜等幸进之辈,骤登高位,消息多半已经传回草原了。这厮看样子也是有上进心的,急着赶到圣人面前献媚,亦不无可能。
    “带了多少人过来?”朱瑾问道。
    拔野古一愣。不问带了多少牛羊过来,而是问带了多少人?难道圣人要征兵?可为什么征兵呢?吃了败仗?
    拔野古目光闪烁,试探道:“只带了三千人。大部队还在后面,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北庭。”
    “派人过去传令,让他们加快脚步,七月十五之前必须赶到。”朱瑾一挥马槊,道。
    “这……好吧。”拔野古唤了两名本家子侄,让他们立刻回去传令。
    “记住,牛羊可以晚点到,人要尽快赶至。”朱瑾又补充了句。
    两名信使点了点头,飞快离去。
    朱瑾带着拔野古一行人前往清镇,于初六早上抵达镇城附近的水泊湿地。
    总计十五万头牛羊,部分留在清镇附近集中喂养,部分向东疏散到白杨河流域,部分驱赶向西,在叶叶河两岸放牧。
    拔野古等部落酋豪被安排住进了驿站。
    驿站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草料库,小山般的干草一捆捆整齐堆放着——没有一点夸张,草料多得就如同山一般高大。
    但这般雄伟的草料山,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一般快速消融着。
    一支又一支的部队抵达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