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的孩子之所以生出来之后被抱走了一阵子才被抱回来给她母亲, 就是接生的护士发现这种情况之后，抱着孩子去找了医生。
    可是最让护士气愤的是，明明把孩子抱走之前, 她就已经把孩子给朱家媳妇看过了, 还跟她确认了一下：“是个姑娘，看清楚了吗？”
    对方看见是个姑娘的时候, 眼神一下子就黯了下去, 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的, 之后护士跟她说要把她的孩子抱去给医生看看,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再接下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幕了，朱家媳妇死活说当时在产房里看见的孩子是个男孩, 抱出来之后就离奇地变成女孩了, 咬定就是医护人员给她调换了, 说什么都不听。
    场面混乱之中，护士也没来得及把小女婴长了六个脚趾头的事说出来，再加上她觉得, 现在既然两家人都不想要这女婴了, 要是再把她身体上的缺陷说出来，那她就更不受人待见了。
    出于一种对小女婴隐秘的可怜心思, 她便没有把这事说出来，直到林辰歆问起小女婴的身上有没有明显的遗传特征。
    “可是如果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婴儿的母亲有这种情况吗？”
    产妇生孩子的时候是光着脚上产床的, 如果有这种明显的特征，应该很容易被看见。
    护士摇摇头：“没有。”
    “那也只能试一试了。”林辰歆忽然推开人走过去, “这位产妇家属，可以麻烦你把鞋子脱下来给我看看吗？”
    众人都是一愣，这不正吵着孩子的事吗？突然间让人脱鞋子是什么意思？闻大老爷们的脚臭吗？
    众人神色各异，而姓朱的这个男人眼睛里明显地闪过一丝紧张，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把右脚往后缩了半步。
    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你让我脱鞋子我就得脱啊！”
    林辰歆这下心里就有数了：“大老爷们，一双脚有什么金贵的，怎么就不能让人看了。”用眼神示意保安，“你们帮帮忙。”
    两个保安连忙上去，一左一右架起了姓朱男人的双手，一个护士机灵地蹲了下来给他脱鞋，一边脱还一边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气得姓朱的男人不停大声咒骂。
    很快，鞋袜脱掉，男人的愤怒也到达了极点，用各种粗言秽语咒骂着林辰歆，但也无济于事，所有人都看见了，男人的右脚上，小拇指的外边，又多长了一个脚趾，很明显地有六个脚趾。
    “把孩子抱过来。”林辰歆又叫护士。
    护士把小女婴抱过来，顺便就解开了襁褓，露出一只红彤彤的小脚丫，那小脚丫上，跟男人如出一辙，也长着六个脚趾。
    “我想你们家几代人里，长六个脚趾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吧！”
    姓朱的一家哑口无言，即将出口的咒骂全都憋在了喉咙里。
    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那又怎么证明她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也太强词夺理了，连脚都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还能是什么？
    林辰歆看着那朱家的女人：“这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生下来之后，没有被妈妈抱过一下，没有喝过一口妈妈的奶，现在你们两家都不想要她，你有想过她会怎么样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女人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男人黑着脸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说的，是他们把咱们的孩子给换了吗？”
    女人彻底崩溃，哭着说出了真相，其实她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孩，但因为她知道婆家十分重男轻女，如果知道她生了而女孩，不但不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俩，甚至还有可能把孩子扔掉。
    她想起在她之前的那个产妇生的是一个男孩，便灵机一动，想要把两家的孩子给换了，婆家以为她生了个儿子，自然会把她们母子俩捧在手心里。
    而自家闺女在别人家，说不定也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你们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人吧！”
    对面那家人气愤不已：“你命苦，就能抢别人家孩子，害得别人骨肉分离吗？没见过这样的人。”怒气冲冲地抱着自己孩子走了。
    姓朱的男人也大怒，不管自家媳妇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重重的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把旁边的医护人员都气坏了：“你怎么人怎么这样！”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闹剧算是解决了。
    刘主任也对林辰歆十分感激：“小林啊，这次又多亏了你了。”
    “没什么，你们早晚也能发现的。”
    “唉，这小姑娘命不好，怎么偏就投胎到这样一个家庭里了呢，她这个脚，你看能有办法治好不？”
    “治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做个手术就行了，趁她现在年龄小，甚至都还可以不留疤。”
    “不过他们家肯定不会为她花这个钱的。”所以她们也只能感慨一下而已。
    朱家的女人回了病房之后，她婆婆很快就溜了个没影，她男人也走了，看样子是不打算管她们母女两个，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多亏了护士们看她可怜，时不时帮忙照顾一下，不然的话，这母女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林辰歆下班，忽然遇见那朱家的婆婆，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襁褓往医院的后山走，眼睛不停地往四下瞄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林辰歆觉得不对，便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是小跑起来，林辰歆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后山医院的围墙外有一道山崖，就是之前梁楚月偷了林辰歆的户口本扔下去的地方。
    医院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以前有人生了女娃娃，或者是身体有点不太健全的孩子不想要的，就会抱到这边来扔掉。
    还有人说三更半夜的时候在这附近经常会听到小婴儿的哭声，说得鬼气森森的，特别可怕。
    不过这些大概率只是传闻而已，最起码林辰歆来到这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到过真的有人来这儿扔孩子的。
    倒是有一次有人路过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死孩子，医院专门请了部队的人来帮忙，下去搜寻了一番，结果死孩子是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死猫尸体。
    估计晚上听到的所谓婴儿啼哭，也只是猫叫而已。
    林辰歆见那老太婆抱着孩子往那边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看来这次是要亲眼看到真的会有人这么狼心狗肺地扔孩子了。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可是她的亲孙女！
    朱家的老太婆走到山崖的旁边，犹豫了一下，她手里的小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她紧张地连忙用手紧紧地捂住小婴儿的口鼻。
    “住手！”林辰歆顾不上自己距离她们还有点儿距离，连忙大声喝止。
    老太婆一听有人来，更慌了，手一抖，直接把小婴儿往下扔。
    林辰歆一个飞扑过来，堪堪扯住了小襁褓上的一根带子，而另一只手，则牢牢地崖边的一根树枝，才不至于跟小婴儿一块儿掉下去。
    朱家的老太婆吓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随即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当然林辰歆也没指望让她来拉自己，这种心肠歹毒的人，谁知道她拉到一半会不会突然使坏，把自己连同小婴儿一起推下去呢！
    她仗着自己身体灵活，核心力量好，用双脚勾住上面的一棵树干，硬生生地把自己给拉了上去。
    亏得小襁褓包得结实，小婴儿没有从里面滑脱出来掉下去。
    林辰歆上来之后，顾不上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先给小婴儿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捂了一下，没有造成窒息。
    抱着孩子回去医院，就看见朱家那媳妇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我的孩子，我家孩子不见了！”
    还有人安慰她：“别急，是你家婆婆抱出去了，她说待会就抱回来。”
    是隔壁床的，当时朱家媳妇去上厕所了，那婆婆进来抱孩子，他们还多嘴地问了一句，不过听说是孩子的奶奶，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不料那朱家媳妇一听，整个人就软到在了地上：“完了，我闺女，我闺女没了。”
    她就知道，他们肯定容不下这个小女婴的存在的，要是抱去送人了也还好，起码还能留得一条命在，最怕的是她把孩子掐死或者是扔尿桶里淹死再扔掉。
    林辰歆抱着孩子过来：“别担心，你孩子在这儿，好好的呢！”一只手把朱家媳妇拉起来，另一只手想要把孩子还给她。
    朱家媳妇却双手背在身后，惊恐地往后退：“不不不，我不能抱她回去，躲得过第一次躲不过第二次，抱她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医生，我求求你，你收养了这个孩子吧，给口米汤就能活，养了几年就能给你干活了。”
    林辰歆目瞪口呆，怀中的小婴儿也成了烫手山芋。
    好在妇产科的刘主任也赶紧带着医护人员过来了：“怎么了，林医生，这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林辰歆简单地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且建议：“婴儿虽小，也是一条生命，这算是杀人未遂了吧，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报警？”
    一旁看热闹的群众有些诧异：“这，公安会管吗？”
    在农村地区，溺杀、遗弃新生儿的情况实在是太多见了。
    孩子生得太多了，养不起，或者是生了女娃子不想要，拿去扔了就扔了，别人一般不会多管闲事，属于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反正是自家的孩子，怎么处置都是自家的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违法犯罪的行为。
    那朱家媳妇也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那如果报警的话，会、会怎么处置我婆婆？”
    “虽然是杀人未遂，但她毕竟是实施了这个行为，我想，起码会判个几年吧！”
    朱家媳妇瑟缩了一下：“要、要不还是算了吧！”把自家婆婆送进监狱，别说朱家以后还容不容得下她了，恐怕整个村子都容不下她了吧，以后她还想不想活了？她男人得把她打死！
    林辰歆对她的这个反应早有预料：“既然这个事发生在我们医院，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这个警我是报定了的。”
    “你这臭婆娘，安的什么心，看我不揍死你。”朱姓男子怒喝着冲了过来，举起拳头就想要打林辰歆。
    周围的人肯定是不会让她打着的，几个男的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人给拦住了，医院的保安过来：“老实点儿，你这是殴打医护人员，当心把你也送派出所去！”
    保安把朱姓男人给赶出去了，朱家媳妇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当时场面混乱，大伙儿一时也没注意到，等反应过来，想要把孩子抱回去给朱家媳妇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但人走了，就连衣服日用品什么的也都收拾了带走了。
    刘主任皱眉：“她什么时候办理的出院？”
    “哪有办出院，连住院费都还没交齐呢！”管床护士懊恼地说。
    也是他们好心，这家的产妇送进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生到一半，生出不来才赶紧送来医院的，当时急急忙忙送进产房，也没顾得上交住院费这事儿。
    谁知道这家人当真这么不要脸，当真连钱都不交就这么跑了呢！
    人跑了就算了，问题是，这还留下个孩子呢！
    “这孩子可怎么办呀？总不能真的让林医生收养了吧！”
    收养是不可能收养的，林辰歆坚持要报警，很快派出所就派了两名同志过来了。
    好在这家人当初入院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发生，所以填报的姓名、住址等资料都还是真实的。
    派出所的同志表示一定会严厉查处，但这个小婴儿嘛，他们也很为难啊！
    要是带回派出所，这刚出生的小婴儿，他们也没法照顾啊，不如先暂且留在医院，等他们处理完那朱家老太婆的事再说。
    毕竟这时候把孩子送回去，这孩子恐怕也是活不下来的。
    医院这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重担。
    第222章
    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们都挺心疼的，把她留在科室里精心照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