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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难撩 第69节

      见她微抬下巴,他便欲俯首。
    忽地,假石后面传来一声轻咳。
    第62章 皇后
    这里已经是御湖深处的亭台处, 平常的宫人鲜少有寻到此处的,所以元蘅才敢借着酒意有些许放肆。听到这一声,她当即与松了环着闻澈的手, 轻咳着去整理自己的衣物。
    闻澈还没从缱绻的心绪中完全分出,却被这熟悉的一声惊得三魂去了七魄, 心跳如擂鼓地起身将元蘅挡在身后, 朝着梁皇后躬身一拜:“母后!”
    闻澈离席之前还见着皇后正在席间饮酒赏舞,谁知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出来了, 还正巧被看到这幅场景。
    自打元蘅提过不愿意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人知晓之后, 他虽然不是太情愿, 但是也依旧听从。虽说他想过若是能被人发觉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这人竟偏偏是皇后。
    皇后没应他的声, 面色如旧, 甚至在这夜色中显得有些发白。
    元蘅按下醉意, 整好装束朝她见礼。
    可是迟迟没人发话,空余湖上水声不止, 还有鸟雀虫鸣,没了闲心雅趣, 惟余心慌了。
    “元大人跟本宫来。”
    说罢皇后便径直走着, 没两步就止下步子, 微侧首看向闻澈:“你不许跟着。”
    闻澈不依,毕竟前些日子皇后欲撮合他与裴鸢, 还指名元蘅操办婚仪。最后此事还是不了了之,他唯恐皇后迁怒为难于元蘅。
    还没等他开口, 元蘅在暗处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给他递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闻澈皱眉想再说什么, 元蘅已经不理会他径直跟上了皇后的步子,往庆安宫的方向同去了。
    这不是元蘅头一回踏进庆安宫了。
    在她初次入宫拜见皇帝之时,刚出朝云殿就被明锦邀着入了庆安宫中说话。那时元蘅只觉得明锦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话里话外都是要她快些回衍州,不要在启都久留。
    如今再次抬眸看向庆安宫有泛旧的牌匾时,才倏而明了。竟然在她尚未做官之时,明锦就已经料想到陆从渊不会轻易放过她,在那时就已经好心劝她离开了。
    门扉不再简旧,翠色珠帘微掩随风轻摇,案上还搁着今春才奉入各宫中的水波纹绫罗,颜色过于鲜艳,不似寻常皇后和明锦常穿戴的。想必宫人们只是依照份例行事,难免敷衍。
    宫中煮茶的茶具已经微烫了,皇后落座拾起金匙舀了茶水添给元蘅,但是元蘅并不敢碰。
    皇后皱了眉,才道:“元大人可知当时应许了本宫何事?”
    元蘅要起身谢罪,却又被皇后按住了手背。
    皇后终于露出点笑来:“本宫说过了,元大人总是拘着礼,显得不够亲近。把这茶饮了,今春才到的岁贡,你尝尝味道如何。”
    茶是蒙顶石花,茶汤透亮,但元蘅却尝不出滋味来。
    若在之前,于元蘅而言,皇后就只是皇后。而现今,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寻常了。她是闻澈的母后,是她心悦之人的母后。
    “好茶,多谢娘娘。”
    隐约看出元蘅尚且醉意未消,她也没有多说绕弯子的话,而是道:“自打今春澈儿从江朔回来之后,朝臣们不少往陛下那边递折子,不外乎两件事。一则是说越王劳苦功高,宜尽早册立为储君;二则是催着澈儿成婚,早些就藩。”
    闻澈生为嫡皇子,自幼就是被当做储君来教养的,连给他寻的老师都是德高望重的杜庭誉。就连皇后本人也不免高兴。
    可是那场无妄之灾就是摧毁了这一切,蕙妃和她的儿子一跃其上。起初皇后不甘心,被困庆安宫的这些年心中都愤愤不平。
    如今皇后想开了。
    若是闻澈能自在,凌州倒也是个极好的去处。
    “当日本宫撮合他与裴鸢,正是意在此处。但如今看来此事是不成了。说了怕元大人觉得本宫过于自私,不知你可想过与他成婚,随他去封地?”
    元蘅没有犹豫,将香茶饮尽:“没有。”
    听罢此言,皇后有一瞬的错愕,捏着杯口的手也轻微收紧,声音冷下去:“方才本宫瞧着你们二人情意绵长,原以为你不会推拒。是舍不下礼部的位子和你的仕途?”
    “并非。”元蘅按了额角,减缓醉意袭来之时的眩晕之感,说话也直接了,“不谈这个。娘娘爱子之心深切,但就真的以为去了封地就能与人相安无事么?江朔数万精兵是陛下亲手交于他的,若是不以此为刃,定会被此刃所伤。今宴娘娘也瞧见了,越王与陆家人何等亲近?他们走到一处,要针对的可不就是他么?”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皇后从她的醉得有有些分散的眼神中看出了决然。
    “正是如此,才要避开。”
    “如何避开?不争者惟一死尔。”
    皇后唇线抿得平直:“你问过他么?”
    元蘅忽然笑了,眼底蒙上一层水雾:“……还未。”
    “难不成是一晌贪欢,从未想过来日?他带入启都的驻军尚且暂时安置,没有在兵部挂名。说明澈儿若未就藩,随时可能折回江朔。而你断不会跟他同行。该谈清的事避而不谈,元大人在顾虑什么?莫不是盘算着日后一刀两断,各不牵扯?”
    元蘅语塞。
    是该问清楚的。
    她想过自己若在启都,便能做良臣辅佐君王治世,不管君王是谁,她都能尽自己所能护着闻澈。若在衍州,她便能成盾,更无人能动他。
    可她从未想过,如此是要分开的。
    殿外的门被急促地叩响,闻澈还在外面喊:“母后!儿臣亦有话说,您让儿臣进去!”
    里面说了这般久的话,闻澈贴在外面虽听不太清,亦知晓了个大概。尤其是皇后最后一句,听得他心惊肉跳。一个用力,殿门被他挤开一条缝。能望见元蘅站在昏暗的烛影里,回眸看过来时神色郁然。
    再顾不得体统,他直接推了门进来。
    疾步过去,闻澈干脆利落地掀袍跪在皇后身边,道:“是儿臣吃了酒得意忘形,执意缠着她的。宫廷肃穆之地,实属不该,不会有下回了!母后要责罚,就罚儿臣一人就好!”
    “你倒是护她。”
    “母后,儿臣是真心爱慕她,此生就缠着她一人了。旁的人一概不要!”
    元蘅怔怔地垂眸看着跪地不起的闻澈,如同被谁人戳在了心底最酸软处。
    皇后无奈叹息:“你们二人出去罢,本宫倦了,要歇下了。”
    被这般轻易地赶了出来,闻澈心中没底,但瞧着元蘅醉意渐浓,也不再提及,而是轻轻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些,顺着久无人行的小径走着。
    此时的元蘅很不一样。
    她甚为主动地握了他的食指,滚烫的掌心顺势贴了上去,叩入他的指缝,握紧了。
    紧握的手就藏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此时就算有人路过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单纯的并肩而行。这种隐秘的心绪如炸开了的烟火,只消片刻就将他的耳根偎得泛红。
    回府的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人,颠簸的车厢里安静非常。
    醉酒的元蘅总是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乖顺,叫人看了总克制不住欺负的冲动。
    马车外悬着风铃,随着“笃笃”的马蹄声碎响着,划破夜的静寂。
    闻澈抬手,却在她发顶上空僵持了一瞬,最后狠狠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忽然被揉乱了发丝的元蘅莫名生起气来,直接扑了过来。
    一个不防,闻澈被她狠狠地推到了车厢上,后背撞得生疼。但他却闷声笑了:“投怀送抱?”
    “想得美。”
    闻澈抬着她的下巴,思及他方才在殿外偷听到的几句低语,眼底的沉郁只片刻滑过后就收敛了,继续方才的笑:“哄一哄我罢,真的要恼了。”
    “如何哄?”
    她思绪迟滞,一时听不出他话外之意。
    “在我怀里好生睡上一觉,什么都别想了。”闻澈头一回觉着自己何等气度能容人,决计不在醉鬼身上讨说法。
    再醒来时,暖香氤氲,元蘅觉得自己的手腕还搭在床沿处,搁着纱帐有人的指腹按在她的脉搏处,正在诊脉。
    下意识要收手,却听见中年人微哑的嗓音:“大人莫动,很快就诊好了。”
    是启都城东的静然。
    曾为香远寺大师亲传弟子,只不过后来不知因为何事被驱逐出寺。虽如此,但他仍学得一手精湛的医术,在城东开了一家药铺,素有妙手回春的赞誉。
    这雪白的帐顶甚为眼熟。
    这里是是凌王府。
    元蘅不再动了,缓缓匀了一口气,被噩梦惊醒的心悸才缓和许多。
    隔着床帐,元蘅看不清静然的模样,挑眉看去,却看见不远处的桌案前正襟危坐一人。身形挺拔,肩背宽阔而结实,连虚影都透着俊逸。
    而诊完脉象的静然,只对元蘅说了句好生歇息,便朝那人走去了。
    闻澈用镇尺压了文书,朝静然颔首示意不必见礼,便问道:“她如何?”
    “元大人旧疾未愈,还是尽量不要饮酒,着实伤身。她所服用之药也与酒想克,所以才会昏睡这一天一夜。在下再写就一副药方,按剂煎服,会有好转。”
    闻澈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非太医过于昏聩无能,诊了脉之后说不出个所以然,闻澈也不会情急想到去香远寺请大师来诊。但大师逢上法事不能抽身。最后只道自己曾有得意弟子,如今医术甚好,闻澈这才去请了静然。
    正在拟药方之时,闻澈挑开帷帐看了一眼,元蘅很安分地没起身,而是冲他笑了下。他却没领情,心里还记着她为逞一时之意气而饮酒的账,想说她又不忍心,最后只是不理她。
    方子拟好送出,闻澈才松缓许多,冲静然笑了下:“您医术精湛,她的病况还要您多照拂。”
    静然笑而不语。
    闻澈忽然想起桩趣事,道:“听坊间有人说,你还会易容之术?”
    静然道:“早些年途径西域,学得一些无甚用处之事罢了。也是因为此事才被寺中逐出,说是些旁门左道,有辱佛门清净,不提也罢……这些殿下不是早就知晓么?”
    “知晓?”
    “当年殿下离开启都奔赴俞州之前,还于在下这里讨得一副易容面皮,说是借以遮掩身份啊……”
    第63章 变故
    “竟还有这回事?”
    闻澈苦思冥想也没办法记起关于这件事的一丝半点, 就好像在听与自己全然无关之事。甚至在今日之前,他并不记得自己见过静然。
    也怪不得静然方才入内拜见他时,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殿下这些年可还安好?”
    “这本王倒是记不太清了, 你可还有画像?”
    静然思索片刻:“那在下回去得好生找上一找了。”
    “劳烦。”
    当时在衍州坠崖之事并非人尽皆知,这些年除了身边亲近之人, 就连皇帝也不曾知晓此事。毕竟当初擅自离开俞州, 若是被人知晓,也是一桩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