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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变 第86节

      我自己偶尔也会坐在桌前讲述一些残暴的行径,譬如找到上传虐猫视频的人家里,用同样的工具和方式在那人身上实施了一遍,并如何巧妙地抹除痕迹从而躲过了搜查。
    讲述这些事情时,我从不忏悔,骄傲地以此为乐趣,更可怕的是我并非正义,但会花时间寻找一个正义的名堂去实施暴行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看得心惊胆战,这个少年多么恐怖。
    在m016年1月22日的录像中,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是第一次母亲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她收拾了一些衣服,将房产证之类的重要证件放到我的桌上,像要出远门的样子。
    看得出她眼睛通红,收拾了一会儿就痛苦地坐到了我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情绪崩溃自言自语。
    视频没有声音,我只能勉强从她的唇动中读出只言片语,她一直颤抖地重复着:“他和恶魔做了交易,怎么办……?”
    她崩溃地哭了一会儿,似乎门外有人叫她,于是擦干眼泪走了出去。母亲离开后,我到书桌前的抽屉里翻找打火机,看到这里,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说“他与恶魔做了交易”。
    因为这时候录像里的我,左眼绑着绷带,绷带上渗出血迹,而且可以看出绷带侧面向内凹陷——因为眼眶里没有眼球。
    我的左眼并不是上周因车祸失去的,他们在骗我。
    现在我更想知道恶魔是指谁,该不会是那个粉头发的家伙吧。
    我合上电脑,藏回原位,装作无事发生回到床上,手脚冰凉缩进被窝里。
    起初我以为我不怕,可当缩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戴着耳机却发现听不进半句歌词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恐惧席卷了。
    没过多久,他推门而入发现我在发抖,就连着被子一起把我抱起来。
    他太温暖,温度可以给人足够的安全感,我缩进他怀里不争气地抽噎,他并不问我为什么哭,而是安静地抱着我哄。
    “乖乖。”他这样叫我。
    m018年2月1日
    这些天我一直不敢睡熟,每一次他经过我身边,想要触碰我,我都本能地想躲开,大概我下意识的反应伤害到了他,他很难过,还去厨房做了西红柿炒蛋盖饭来讨好我。
    他知道自己在家我就会很紧张,所以不管白天晚上都在公司住,很少来打扰我。
    可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很焦虑,今天最惊险,有一头猿猴畸体扒在我家窗玻璃上向内偷窥,还用拳头用力砸玻璃。
    我实在没办法,给他发消息请他帮忙解围。
    那猿猴砸碎了玻璃闯进来,我锁住卧室门挡住他,然后躲进餐厅,手足无措地蹲在灶台上的角落里。
    他来得比我料想中快得多,穿着工作外套,戴着一双薄鹿皮手套从厨房窗外出现,拉开窗户跳进来,看见我害怕的样子也没有笑,他先把我抱下来,然后脱下衣服披到我身上,对我说:“吓到你了?我去收拾那个家伙。”
    他很快就抓住了砸烂卧室门、在客厅里乱跑的猿猴畸体,绑起来从窗外扔到车边。
    处理完一切他才回来,用手腕抹掉我头上的冷汗。
    我难为情地邀请他下班之后回家吃饭,他听罢笑起来,很温柔地答应我下班给我带一家店里很好吃的小笼包。
    我相信他就是恶魔,因为只有恶魔侵蚀灵魂时才会让人陶醉,我也快被攻陷了。
    m018年2月3日
    我一直没回学校,花了几天补救这段时间缺漏的作业,同时也没有停止寻找我想要的真相。
    在此期间他也为我带回来过一些畸核,但我认为这些用于打架的核都不太适合我,他为什么老想让我镶嵌这种暴力的核呢?我告诉他,我想要一些效果比较温和的核,比如制作机械之类的。
    他想了很久,表示知道了。
    我听见他自言自语说:“没错,不如换个思路,这一次干脆走纯智慧路线。”
    第92章 调查
    m018年2月16日
    他今天没去上班,给我准备了一桌饭菜,尤为认真地赔偿我因为事故而错过的生日。
    他温柔优雅,从不重口腹之欲,只是喜欢陪我吃饭而已。
    他对我很好……我的亲人太少,他也许可以算作一个。
    我们接吻了。不管他抱有怎样的心思,但这一刻我是快乐的。
    m018年2月17日
    昨晚我睡了以后,半夜他出去抽了根烟,因为担心我排斥烟雾,所以从不在家里吸烟。
    也不知道几点回来的,隐约听见他呼吸声很粗,身上沾满浓重的烟味和血腥味,在我身边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生闷气:“弄错了……烦死了我c……”
    是不是我听错了,他居然会说脏话。
    我总觉得他的体温是不是比从前低了一些?以前抱着他比电热毯还暖和,昨晚我居然觉得有点冷。
    早上起来左眼伤口又在痛,看见他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在枕边,说这周要出差,自己在家乖点。还在纸上画了一对比心的小手。
    关于他出差的地点,听说叫“日御镇”,我打算调查一下这个地方。
    ——
    下一张就是从前拿出来的m018年2月23日的日记,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 似乎完全习惯了昭然的存在,还会一起看日出。
    m018年2月24日
    他拿出了一个天鹅绒戒指盒送给我,我简直受宠若惊。
    打开一看是枚畸核……
    一级银色的职业核-推理家。我很喜欢,镶嵌的时候虽然痛苦,但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轻拍后背哄慰我,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接受人家的礼物还这么矫情。
    镶嵌成功了,我不用顶着一头绷带满街乱走了,它让我的左眼变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m018年6月3日
    我回到了学校,旷课太久需要补的东西太多,一直抽不开身。不过我在学校图书馆的畸体相关研究区域中发现了一本《新世界秩序初识》,纸质已经很旧了,却因无人问津显得十分整洁,这本书由玛丽·汉纳和她的女儿编写于上世纪中期,也就是l950年,译者为周万隆。
    书中认为畸体是地球上除人类之外的另一种高等智慧物种,畸体生活的世界出现时间晚于现实世界,因此将其称为“新世界”。
    我在里面找到了关于“茧”的一些说法——
    畸体在自然生长的情况下通常会进入化茧期,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生成蚕丝状的茧壳,以保护自己不受外界影响,从而顺利度过化茧期。
    越低级的畸核越稳定,化茧时间越晚,甚至有可能推迟到畸体自然老死之后,所以很多低级畸体既没什么智慧,也不会化茧,一生和普通动物一样度过的畸体并不罕见。
    茧壳的基因序列导致其不允许任何生物活着出去,在茧未被破坏的情况下,只有被茧判定死亡的物体才能离开。
    目前已知人类想要活着走出茧壳,总共有四种途径。
    1. 成功杀死茧内畸体,与其契定,便不会再受此茧的绞杀。
    2. 畸体自行羽化,茧壳自动破裂消逝。(但化茧期畸体狂暴嗜血,理智不受控制,会疯狂追杀进入茧内的异物,羽化后更是会进入实力巅峰状态,人类极难存活)
    3. 击破茧壳。(理论上存在可以击溃茧壳的武器,但极其稀少,且没有人愿意透露自己拥有类似的武器)
    4. 在茧内死亡后,在茧外复活。
    前三点毋庸置疑,活着离开茧的前提是破坏茧壳本身,而第四点才是我注意的重点。
    最初验证第四点结论的是畸体学家海伦兄妹,其中一人在身上镶嵌了怪态核-断尾求生,是从壁虎身上得到的逃脱类畸核,只要在危急关头切下足够长的一截肢体,那一截肢体就会被对手判定为主要生命体,代替本人受击,从而使其活着逃生,另一人在茧外负责接应和急救。
    他们反复尝试了三次,最终两位伟大的科学家用惨痛的代价换来了极有价值的研究结论——如果真的从茧壳内活着逃了出来,这个人就会失忆。
    针对性的失忆,有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失忆了,因为他记得许多往事,当妹妹再提起畸体时,他的反应非常茫然。
    这是茧壳的自我保护机制,就算没能处决掉逃脱者,也会让他忘记茧内的细节,忘记这个畸体曾经存在过,以免他通风报信引来天敌进而打断化茧的进程。
    这个情况与医院遇到的失忆的游走猎人很像,我猜那个濒死的猎人携带了类似的复活核,但镶嵌畸核存在一个成功率,所以他在茧里拼命切割肢体试图镶嵌这枚复活核,最终在整段砍掉右腿和左臂之后,找到了能成功镶嵌复活类核的位置。
    那么,我是否可以合理猜测,我也曾进入过茧?
    ——
    看到这儿,郁岸已经坐不住了。
    从m018年1月22日开始,记日记的“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残暴任性变得胆小多疑,与其说失忆,不如说重生。
    头脑里不断闪回自己最初醒来时的经历。
    他趴到沙发上,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下古县医院的平面地图,稍微回忆了一下进入古县医院幻室之后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这个规则幻室是按照身份将人安排在不同的房间,那么……李书恪在脑外科诊室因为他是脑瘤病人,昭然在病房因为他当初受了伤来医院包扎,护士在护士站,保安在保安亭,那么我在停尸房就意味着……我曾经是具尸体。”
    眼前闪回昭然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那一幕,那时候他口袋里只有手机和香烟盒,却没有打火机。
    而自己却在病房枕头底下捡到了一只救命的打火机,才能点燃酒精,在羊头人追杀下逃脱。
    最初在古县医院里接受警方审讯的时候,自己提到有一位护士一直藏在停尸房里,昭然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太自然,大概是怕那护士目睹了尸体复活的一幕,出来搅乱他的计划。
    如果性格的养成在醒来的第一天尤为重要,那么自己在存尸抽屉里醒来,在力量全然在自己之上的羊头人追杀下拼命逃生,想必是昭然一手策划的复健训练,他想要一个武力与智力兼顾的郁岸,完成自己蝶变的计划。
    他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继续看完手里的最后两页日记。
    m020年4月20日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载体人类能否更换已镶嵌的畸核?我查阅过许多资料,如果人类载体总共只镶嵌了一枚畸核,那么强行取下畸核就会导致其直接死亡。
    如果人类载体镶嵌了多枚畸核,那么强行取下已经镶嵌成功的畸核,会导致毁掉此嵌核槽。
    理论上来说,换核是绝对不可行的。我想过在自己身上试验一下,因为我总觉得这枚推理核并没有与我的眼眶死死结合,有种能拿下来的感觉。
    但我还是没敢动手,我缺少为科研献身的精神。
    m022年1月2日
    知道的真相越多,越觉得这个世界与人们印象中大相径庭,我仿佛一个无知的婴儿,正抽丝剥茧地理解这些异常。我目睹了他的强大,那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力量,我想拥有他,但我做不到。
    我有种预感,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从茧中死里逃生,我要帮助下一个“我”,不能再次陷入被动之中。
    他只能属于我,这是我一生的追求。
    我要去一次新世界,我已经摸到了进入的途径,可以从“正门”进入,也可以乘坐一些特殊的交通工具到达那里。
    ——
    郁岸捧着日记发了一会儿呆。手里的一级蓝核已经用完,不知道还能看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卧室,趴到书桌前在墙上仔细寻找,摸遍了墙壁,终于在台灯前的哥斯拉手办嘴里找到了日记中提到的摄像头。
    他反身拉开衣柜门,跪在地上把下层的旧衣服都扒出来,居然真的发现柜子深处有个涂黑的挡板,挡板后面塞着一个很旧的笔记本电脑。
    解决了开机蓝屏乱码的问题,电脑里有几个不同的加密文件,其中一个文件里面放的正是录像,他挑了个m016年的视频点开浏览。
    视频中,十七岁的自己一个人躲在书桌前,左眼裹满绷带,血迹正从绷带下渗出来,看来是新伤,甚至还没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