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丝雅咬紧牙关，再次召唤出一条岩蛇，狠狠刺向智慧树的根部。
    尖锐如枪的石笋，明明在智慧树上贯穿了一个透明窟窿。
    但在抽出石笋的瞬间，智慧树内部就流淌出了粘稠的树胶，将窟窿弥补得天衣无缝。
    孟超也再次斩下了满脸微笑的瘟疫女神的头颅。
    但它原本就是藤蔓、苔藓、地衣和菌毯凝聚而成。
    伴随着真菌和苔藓的蠕动，它很快长出了新的，酷肖金千禧的头颅。
    枝桠，藤蔓，树瘤，树干……统统都是一样。
    像是拥有无限分裂、无限增殖、无限重生的能力，不管两人怎么劈砍、戳刺、狂轰滥炸，狠狠轰入狂暴无匹，足以炸毁一栋摩天大厦的灵能，智慧树都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怎么会这样？”
    孟超和吕丝雅对视一眼，又看到四周陷入苦战，防线即将崩溃的探索队员们，和越来越多，几乎无穷无尽的不死生物，两人几乎陷入绝望。
    然而，在孟超心头，和绝望同时浮现的，还有越来越强烈的古怪。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忽略了某些……从一开始就摆在眼前，太过明显，以至于一直没有注意的疑点。
    “等等！”
    于是，当吕丝雅再度咬牙，想要不顾一切地燃烧生命，轰出全部灵能时，孟超出手如电，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神情，回到了“巢城之战”时，抽丝剥茧，破解“漩涡”阴谋时的极度冷静。
    “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还在幻境当中。”
    孟超盯着瘟疫女神，慢条斯理，一字一顿道。
    “什么？”吕丝雅愣住。
    “这不是很明显吗？”
    孟超不慌不忙地解释，“就算‘智慧树’真是‘怪兽主脑’，它都要遵循科学道理和自然规律，只要是碳基生物，细胞增殖和自我修复的能力再强，都有极限！
    “以你我今时今日的境界和战斗力，稍微谦虚点说，都是龙城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特级高手，你我联手，又这么肆无忌惮地放大招，哪怕对面是神境强者或者末日凶兽，都不可能毫发无损，多少要留几滴鼻血，掉几条腿毛，给我们几分薄面的吧？
    “倘若这家伙真的强到离谱，又有这样一支忠心耿耿的不死生物大军，蛰伏在我们身边，随时听候它的调遣，它还有什么必要，煞费苦心玩什么‘世外桃源’的把戏？
    “直接把我们打得半死不活、灵魂出窍，之后无论是往我们体内植入丧尸病毒，还是往我们的脑域中植入心灵病毒，还不都随它说了算？
    “阻止它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它办不到，这里仍旧是幻境，我们只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没错，这是一个双重幻境！”
    吕丝雅亦是聪明绝顶之辈，被孟超一提醒，立刻恍然大悟。
    “我明白上一个‘世外桃源’的幻境，为什么色彩那么鲜艳，还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物，显得非常拙劣了，并不是它做不到让幻境惟妙惟肖，而是它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们发现幻境的虚假！”
    吕丝雅连珠炮般道，“对幻境制造者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让它想要欺骗的人，不知不觉步入幻境，彻底模糊掉真实和虚幻的分界。
    “倘若一个人原本置身于阳光灿烂的城市，忽然来到暴风骤雨的孤岛，无论这座孤岛有多么栩栩如生，雷电和暴雨的声光电效果又做得有多好，他都不可能上当。
    “同样道理，我们原本正在天坑周围探索，忽然遭遇了蹊跷的兽潮和爆炸，又蹊跷地坠入深渊，蹊跷地出现在桃源镇蓬松柔软的大床上，就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事后冷静思考，都是说不通的。
    “探索队员都是心志坚毅如铁之辈，‘顺着桃花溪漂流下来’这种鬼话，骗不了所有人。
    “而在一座群体性的大规模幻境中，只要有一个人清醒过来，就有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对幻境制造者而言，就大事不妙了。
    “智慧树明白，它不可能完美解释数百名探索队员同时出现在桃源镇的事情，我们迟早会起疑心的。
    “所以，它干脆构造了双重幻境，其中的第一重，就是专门让我们识破的。
    “当我们自以为粉碎了它的幻境，回到现实世界时，真正的幻境，才刚刚开始！”
    第788章 前面没路了！
    当孟超和吕丝雅同时意识到自己仍旧被困于幻境之中。
    他们的脑电波便像是探照灯般大放光芒，洞察周遭天地的粗糙和虚假。
    和第一重幻境过分鲜艳的浓墨重彩不同。
    第二重幻境用翻滚的迷雾和黑色的剪影，掩盖了太多细节的模糊不清。
    当人处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中，很容易忽略幻境的拙劣，反而因为这种恐怖电影般的拙劣，更增添几分毛骨悚然，无法思考的感觉。
    此刻，两人在彼此的脑电波影响下，双双冷静下来，自然一眼就看出，遍地都是破绽。
    不过，只有他们两个冷静是没用的。
    绝大部分探索队员仍旧深陷幻境不可自拔，还以为自己正在和源源不绝的不死生物作战，仿佛堕入一场无限循环的梦魇。
    孟超和吕丝雅又呼唤了几声，仍旧无法将他们唤醒。
    两人也不敢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去强行唤醒探索队员们。
    因为他们的大脑受到敌人的入侵和刺激，正处在超负荷运转，极度危险的状态中。
    就像不能轻易唤醒正在梦游，特别是在噩梦中梦游的人，否则很容易把他吓傻一样。
    强行唤醒堕入梦魇深处的探索队员，也很容易造成大脑不可逆转的伤害，令他们走火入魔，沦为浑浑噩噩的废人，甚至心灵扭曲的迷失者。
    唯一破解幻境的办法，还是要攻击幻境制造者的本体。
    “可是，我们刚才试过了，根本没用！”
    吕丝雅叫道，“它的本体可以无限复活，我们杀不死它！”
    “不，没有任何碳基智慧生物的本体，可以无限复活的，之所以杀不死它，仅仅因为我们攻击的，根本不是它的本体！”
    孟超目光如电，死死盯着智慧树，“它已经通过幻境，入侵并干扰了我们的视觉神经，我们看到的智慧树，仅仅是它营造出来的幻象，或许现实中的我们，一通华丽操作，根本是在对着空气输出，当然起不到半点杀伤效果。
    “想要让所有人都逃出这片该死的幻境，我们就要锁定它真正的本体，究竟藏匿在什么地方！”
    吕丝雅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没错，就是这样！”
    但意识到眼前由无数怪兽尸骸和腐烂藤蔓凝聚而成的妖魔植物，并非智慧树的本体，和锁定它真正的本体之间，仍然相距十万八千里。
    孟超和吕丝雅环视四周，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黑黢黢的丛林。
    无数像是有几千年树龄的参天古木，都在狂乱挥舞着枝桠和藤蔓。
    根本分不清，哪棵才是真正的智慧树。
    而意识到两人已经看出破绽，眼前的“智慧树”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啸，催促不死生物加快进攻节奏。
    探索队员已经弹尽粮绝，不得不抽出军刺、战刀、重剑，和不死生物白刃相向。
    刀光剑影交织成了钢铁风暴，虽然暂时阻挡住了不死生物的进攻。
    却也不免有越来越多人，周身被撕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又有大量不死生物的黏液溅射进去，令伤口深处，冒出腥臭而浓烈的烟雾。
    异界是一个极不稳定的世界。
    更是一个能量大于物质，意识能强烈反馈现实的世界。
    虽然这里仅仅是幻境。
    但在幻境中遭受严重伤害，人类的脑组织仍旧有可能“自我催眠，信以为真”，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上，出现一模一样的伤口。
    而当一名人类在幻境中，感染了血纹花孢子和超级丧尸病毒，被抹杀了全部的自我意志，只剩下无限放大的杀意和食欲。
    现实世界中的他，也极有可能变成嗜血成性的疯子！
    留给孟超和吕丝雅的时间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很多探索队员的心智都会被步步蚕食，沦为怪兽主脑的傀儡爪牙！
    两人心急如焚。
    但越心急，就越找不到智慧树的本体所在。
    周围成百上千棵参天大树，仿佛都被绿潮裹挟，绽放一朵朵腐臭的尸花，发出一半讥讽、一半悲哀的笑声。
    “可恶，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说不定，它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吕丝雅重重一砸拳头。
    一条粗壮无匹的岩蛇狠狠轰向智慧树，再度将智慧树轰得摇摇欲坠。
    但这仅仅是徒劳的发泄而已。
    孟超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又从针尖里，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没错，它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雅姐，跟我来！”
    孟超低吼一声，再次朝智慧树射出金牙血魄刀。
    但这次不是对着树根或者树干，而是对着貌似无关紧要的树冠。
    在他的灵磁力场精妙操控下，金牙血魄刀拖曳着数十米长的锁链，缠绕住了树冠上好几条粗壮而柔韧的枝桠。
    孟超用双手拽住淡金色的锁链，双臂同时发力，好似和智慧树玩起了拔河，将大半座树冠都拽得深深弯曲。
    “孟超，你这是……”吕丝雅满头雾水。
    “抓紧我，别松手！”孟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憋得面红耳赤。
    吕丝雅毫不犹豫，紧紧抓住孟超的双臂，帮他一起“拔河”。
    当智慧树弯曲到了极限，几乎要从中间折断时，孟超忽然卸去所有力量。
    双脚还重重蹬踏地面，给智慧树的反弹之力，添加了两道凶猛至极的“助燃剂”。
    两道力量合二为一，随着智慧树的树冠高高弹起，孟超和吕丝雅也像是被弹弓抛上了半空。
    还没被抛到最高点，孟超就撤回了缠绕智慧树的战刀和锁链。
    又朝丛林深处，另一棵高度比智慧树不遑多让的参天大树甩去。
    就这样，依靠枝桠的弹性，锁链的拉拽，两人身为天境强者的磁悬浮力量，再加上飙至极限的惯性，孟超和吕丝雅就像是两只长着无形翅膀的大鸟，在黑黢黢的丛林上空风驰电掣，全速前进。
    “我们要逃去哪里？”吕丝雅在呼啸的狂风中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