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贲张，血管充盈，灵脉运转到极限时，简直像是直接在身体的两侧，安装了两部隆隆作响的蒸汽锤。
    可是现在，手臂上的血肉像是被无形的虫豸啃噬殆尽，只剩下松松垮垮，布满斑纹的皮肤，耷拉在千疮百孔，酥脆不堪的骨头上。
    这样的手臂，别说轰爆主战坦克的反应装甲或者末日凶兽的头盖骨，简直连打开一听易拉罐头都成问题。
    不，不止手臂。
    孟超摸到了自己根根分明的肋骨。
    原本如同甲胄般覆盖在骨骼上的肌肉，都和双臂上的血肉一样不翼而飞。
    他从未感觉如此饥饿和虚弱。
    别说挪动身体，简直连呼吸，都变成了无比艰巨的任务。
    “我究竟，究竟被困在这里多久？”
    强忍天地反覆的眩晕和脑浆迸裂的痛楚，孟超轻轻揉搓太阳穴，试图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
    答案不容乐观。
    无论“未来推演”的本质，究竟是什么，都需要调动他的脑细胞以及记忆数据库乃至涉及到人格和意志的底层逻辑，进行人类无法想象的“超运算”。
    而这种“超运算”，也势必会消耗天文数字的能量。
    要知道，通常状态下，人脑的重量不足人体总重量的0.5％，消耗的能量却能达到人体总消耗的15％甚至20％。
    更别提，是进行了成千上万次未来推演的“超运算”状态。
    孟超沉吟片刻，确信是自己的脑细胞，如同一头头饥肠辘辘的凶兽，先是吸干了周身灵能，随后又将一身如钢似铁的血肉，啃噬殆尽了。
    “这里，又是哪里？”
    孟超深吸一口气，忽视眼前喷涌而出的金星，勉强翻转身体，准备直起腰杆，环视四周。
    他还没看清楚周遭的环境，就先看到了不远处，仿佛是倒吊着的骷髅。
    骷髅的服饰，以及因为血肉枯竭，过于松垮，脱落在地的头盔都非常眼熟。
    孟超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出发时，吴海波为他们准备的制式防护服以及生命磁场扫描仪。
    这是他的同伴。
    一名来自赤龙军的搜救队员。
    孟超奋力向对方爬去。
    发现这名搜救队员的血肉也和自己一样，被源自脑细胞的神秘力量消耗殆尽，甚至从大脑深处燃起了猛烈的火焰，口鼻眼耳都被烧得一塌糊涂，只剩一层黑黢黢的皮肤，覆盖在惨白的颅骨上，早已死去多时了。
    第1937章 亿万年前的地底大战
    尽管对方的双眼早已烧成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孟超还是伸手，轻轻拂过战友的眉眼，做出帮他合上眼皮的动作，送他踏上永恒的归途。
    随后，孟超将两根手指，伸进了战友的两个眼窝。
    摸索到了里面颅骨拼接的纹理，轻轻发力，就将烧得酥脆不堪的颅骨，拆分了开来。
    孟超聚精会神，研究战友的颅骨。
    特别是干涸的脑浆，分布在颅骨内侧的情况。
    丰富的战斗经验，令他得出结论。
    这名战友并非遭受外部攻击，而是纯粹大脑消耗过度，脑细胞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引发了人体自燃现象。
    孟超回想起了自己在亿万次未来推演时，曾经感受到的锥心刺骨，头痛如焚的痛楚。
    又想到苏木莲以及“胡狼”卡努斯等等，和自己一样，拥有末日记忆的存在。
    沉吟片刻，他有了大胆的猜想。
    难道这位战友也和自己一样，刚刚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甚至是数十万、数百万次的未来推演？
    只不过，这名战友显然没有自己超越神境的强横大脑，无法支持他经历亿万次轮回所需的计算力。
    最终，承受不住“超运算”的副作用，大脑过载，自燃而死。
    而自己，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想到了“干尸”雷宗超的告诫，险之又险地没有踏出最后一步的话，很可能，也会步这位战友的后尘，迷失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化作一具烧焦的干尸。
    等等——
    孟超检查尸骸的时候，发现尸骸的背部有异。
    小心翼翼地将尸骸翻过身来，孟超发现，从大地深处钻出了数百根比头发还细，却晶莹剔透，坚韧无比的中空晶丝，顺着战友的脊椎扎了进去，一路向上，延伸到了他的大脑里。
    “这是什么？”
    孟超试图抽出晶丝。
    却发现这些晶丝在战友体内，盘根错节，七弯八绕，和血管以及神经都接驳到了一起。
    倘若正常状态下，就算拥有龙城最先进的医疗器械，由顶级医疗团队亲自操刀，都未必能将这些，和五脏六腑以及血管神经融为一体的晶丝剥离开来。
    幸好，这些晶丝，应该是太古文明的遗物，在地底埋藏了亿万年，都到了老化、破裂、报废的临界。
    孟超虽然不能将他们抽丝剥茧地统统剥离出来。
    尝试几次之后，却能简单粗暴地将他们统统扯断。
    再等等——
    帮战友脱离了缠绕的孟超，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也是酥麻难忍。
    伸手一摸，自己背后以及脑后，同样密密麻麻，扎满了晶丝，数量甚至比这位战友的更多。
    “……”
    想到自己刚刚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通过无数晶丝，和太古遗迹接驳到一起的场景，孟超微微皱眉，不知该后怕还是恶心。
    他咬紧牙关，强忍痛楚，拼命挣扎，终于将自己背后的晶丝也一一扯断。
    伴随着神经断裂的剧痛，同时袭来的，还有巨大的空虚感。
    仿佛他刚刚错过了，和这个宇宙中最深邃的智慧，完美融合的机会。
    孟超却一点都不后悔。
    他眯起眼睛，极目远眺，冷冷扫描着这方诡异至极的空间。
    这里……
    应该是某种矿脉深处，人工开凿出来的矿层。
    周围所有的岩石，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质感，就像是凝冻的，五颜六色的烟霭。
    岩层深处，还镶嵌着无数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也更加闪耀的晶石，历经亿万年的岁月侵蚀，仍旧一闪一闪，绽放着熠熠光辉，宛若孟超刚刚在最后一次轮回中看到的，于无尽星空中疯狂燃烧的群星。
    而在岩层之上，还布满了蜿蜿蜒蜒的沟壑，无数沟壑纵横交错，排布成了孟超既熟悉又陌生的形态。
    孟超用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些沟壑究竟像是什么。
    像是大脑。
    像是一具硕大无朋的，比怪兽主脑更加庞大百倍甚至千万倍的水晶大脑。
    像是一具存储了世间一切信息，只要拥有足够多的能量，以及足够强大的计算力，就能推导出一切可能性的终极大脑。
    孟超甚至有种感觉——怪兽主脑仅仅是渺小的，可笑的，羸弱的碳基生物，对这尊蕴藏着终极智慧和奥秘的水晶大脑的拙劣模仿而已。
    而他本人，更只是一串收纳在终极大脑深处，微不足道的数据。
    不过，终极大脑的现况，似乎不太好。
    到处都是坍塌，到处都是皲裂，到处都是畸形扭曲的空洞，宛若疯狂生长的脑部肿瘤。
    而从坍塌、皲裂以及空洞中，还十分突兀地生长出来无数明显属于碳基生物的，带着棘刺、利爪和吸盘的触须。
    尽管这些触须早已死去，枯萎，腐朽。
    但顺着成千上万触须死去之后，残留的狂乱舞蹈的黑色痕迹，孟超还是能想象出，当他们活生生地撕裂岩层，一拥而上，如潮水般吞噬整个终极大脑时，究竟带来了何等狂暴的震撼和毁灭。
    因为万千触须的存在，原本完美无缺，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终极大脑，变成了一半生物，一半晶石，犬牙交错，互相消耗，不伦不类的缝合怪。
    恐怕，孟超之所以能这么轻易，扯断刺入背后的晶丝，和这些黑色触须，也脱不了关系。
    “这具晶石雕琢而成的终极大脑，很明显是太古文明的产物，从它的规模以及强大的功能来看，它对于太古文明，很可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是类似‘控制中心’之类的存在。”
    孟超心思电转，“至于这些狰狞丑陋的黑色触须，每一根都比我曾见过的蛟龙类怪兽更加粗壮，尽管早已坏死、枯萎、腐朽，却依旧释放出狂暴无匹的杀气，显然也不是普通碳基生物的肢体，而是来自那头发动太古战争，险些将天都捅个窟窿出来，甚至连天基轨道武器都无法彻底杀死的洪荒凶兽！
    “看起来，太古战争并不仅仅在地面和天空进行。
    “在地底深处，太古文明的控制中心，还曾上演过一幕更加惊心动魄的激战！”
    第1938章 无法挣脱的轮回
    所有迹象都在表明，这座太古遗迹被洪荒凶兽侵蚀得有多么严重。
    单纯依靠自身的力量，它根本不可能开启“推演未来”的玄妙能力。
    所以……
    “它需要我，需要我的大脑！”
    孟超得出结论，“无论善意还是恶意，太古文明的控制中枢，都需要‘古人’的血脉传承者的大脑，输出汹涌澎湃的计算力，才能恢复部分机能，重新履行它的使命。
    “等等，不是‘我’，而是‘我们’！”
    伴随着挣脱轮回的时间越来越久，孟超逐渐恢复了几分感知和气力，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敏锐。
    他影影绰绰地看到，在酷似纵横交错的脑回路般的晶石沟壑中，除了自己和身旁的焦尸之外，还有数十道人影，或是镶嵌在矿层的凹陷处，或是被成百上千根晶丝缠绕，如同提线木偶般，直接倒挂在半空中。
    孟超依稀辨认出了好几张老熟人的面孔。
    都是和他一起深入遗迹的搜救队员。
    孟超心中一紧，急忙朝战友飞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