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表情冷漠阴沉，没有一丝情绪。谢惊尘瞧着江寂的脸色，直觉地咽下了那句不怎么在意的“死了”。
    简琇低声道：“我们先撤吧，其他的等会再说。”
    宋祝心里已经猜到了出什么事了，她沉默下去，带着大家走小路离开。
    **
    神殿塌了大半。
    后殿入口彻底坍塌，堆满了乱石，前面刚修起来不久的前殿倒塌成了废墟。满是黑石的平地变得坑坑洼洼，裂纹横生。
    十几个幸存的教徒站在神殿门口，茫然地左右看着。
    而此刻，神殿里。
    教皇举着火把，从另一个隐秘的隧道里钻出来，身后只跟着李木兰和另一个男教徒。
    他绕过一堆乱石，走到被掩埋了入口的主殿门前，仍有燃烧的火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塌倒的乱石挡住了路，于是两个教徒一起上前来，用超能力扒开石头，扩出个勉强能让人进入的洞口。
    主殿内部损毁严重，地面裂得像是脆弱又破烂的海绵，到处都是堆积拥堵石块与泥土，只留下小部分空间。
    教皇绕过一个个石块堆，径直往前，最后停在了原本是通向空腔的裂缝前。
    烈火把附近石头烧得乌黑开裂，缝隙也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教皇回头，盯着李木兰与另一个男教徒看了好几秒，最后指着男教徒说：“你跟我一起下去，你……”
    他指着李木兰：“在此处守候。”
    两个教徒分别应下，随后教皇便带着男教徒，直接跳下了缝隙。
    沿着倾斜的裂缝墙壁下滑不过片刻，两人就触到了底部。空腔早已在坍塌里被填平了，这条通向空腔的裂缝，也被滑落的岩石和泥土掩埋了一半。
    男教徒举起了另一个火把，火光照出个蜷缩在底部的人影。
    “你去查看。”教皇开口。
    “是。”教徒往前，步子刚抬起，忽然噗嗤一声响，教皇那有些苍老的手，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身体。
    教徒倒在了地上，吐着血沫，艰难吃力询问教皇为什么。
    教皇压根没有回答他，而是跨过教徒的身体，自行走向蜷缩的人影。
    人影背对着光线，身形修长，但轮廓枯瘦干瘪，犹如人干。落在地上的火把散发出弱弱的火光，但也照出了人影树皮一样的后颈和手臂肌肤。
    教皇一边走，一边大大地张开了嘴巴，喉咙里不停传来咕叽与咯吱的混合响声……他的嘴巴也随之越来张越大，漆黑的口腔几乎占了他的半张脸。
    “呕！”教皇从喉咙里吐出了苍白柔软的高等级幼体。
    这一幕看得教徒惊恐不已，脸色煞白。
    幼体吧唧落地，六条细长的步足慢慢撑起它仍旧柔软的身体，过了好几秒，幼体才敲着细长的腿，爬到了地上的人影身上。
    被吸干得只剩皮和骨头的人影，被幼体踩得翻了个身，也因此露出了侧脸，正是陆铭初。
    幼体速度很快，近乎焦急地在陆铭初身上来回爬了几遍，它不断用长长的步足敲击陆铭初的身体，似乎是在找什么。
    终于，它找到了，位置就在陆铭初的上腹部。
    幼体爬到陆铭初脸上，用步足撬开了他的嘴唇与牙齿，顺着他的喉咙，钻进了他的肚子里。
    陆铭初干枯下凹的胸腔和腹部，顿时出现了道移动的隆起，而他垂落在一侧的右手手指，抽搐似的蜷缩着动了两下。
    幼体很快便从陆铭初的口腔爬了出来，它雀跃灵活地踩着陆铭初的身体，前面两条步足缩在身下，挪动间，露出了一团被它抱在怀里的东西。
    是个肉红色的圆球，表面毛茸茸的，长满了细长鲜红的毛发。
    但现在这个圆球干瘪枯萎，毫无生气。
    幼体捧着圆球，飞快爬到受伤的教徒身上，它把圆球放在教徒破洞的胸膛上。
    教徒满脸恐惧与绝望，他拼命撑起虚弱的四肢，想要甩开那诡异奇怪的东西，可圆球上的毛发一沾血就活了过来。
    原来那根本不是毛发，而是干枯的蠕虫。
    密密麻麻的蠕虫长长伸着虫身，扎进教徒的伤口，迅速吸食教徒的生命与超能力量。
    不过半分钟，教徒就只剩下了一具干尸，圆球也变得愈发猩红湿润，表面那毛茸茸的蠕虫缓缓浮动着，像是有生命力的细细菌丝。
    幼体狂热地把圆球举了起来，然后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咕咚。”异种苍白的身体满意舒展，它六条节肢快活地挪动着，爬向张着嘴，一动不动站立着的教皇。
    幼体重新钻入了教皇身体。
    *
    李木兰在上面等了十多分钟，教皇便从深渊缝隙里爬了上来，手里还拖着个什么东西，李木兰立即上前帮忙。
    接着火光，她认出那是一具干尸。李木兰并不认识陆铭初，她只能辨认出，这具干尸不是教徒。
    教皇并没有解释另一个教徒的去向，他把干尸扔在地上，慢慢整理着有些凌乱的黑袍，从容缓慢地说：“安排一下，我现在就要去联邦一区。”
    李木兰小心道：“现在去一区会不会太冒险了？而且神殿变成了这个样子，第六轮游戏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教皇淡淡看了眼李木兰，只说：“这是神明的旨意。”
    李木兰被噎了一下，尽管心里还是带着不赞同，面上也只能应下。她看着教皇脚边的干尸，问道：“那这个……”
    “这是玩家。”教皇心情颇好的解释，“也是送给神农白氏的礼物。”
    第171章
    江寂站在一块黑色的山石上。离开神殿后,他们绕到了距离神殿几百米外的一座半山腰上。
    视野的正上方便是赛博世界的通道切口。
    早上五点，四周仍旧漆黑，没有光源，漂浮在半空中的通道口隐藏在漆黑里,难以辨认。
    简琇站在江寂旁边,指着某个位置：“那里就是通道口……现在天太黑了，也不知道通道到底有没有关上。”
    江寂盯着昏黑的天空,一直没说话。
    简琇看了他一会,也安静了下去，旁边的宋祝和五五都没说话，连谢惊尘都安安静静地站着,队伍气氛沉闷低落。
    谁也没想到陆铭初会被卷走，还是以那种带着一点巧合的方式。看当时的情况,以及粘液的危险性，陆铭初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静默的几分钟过去后，宋祝第一个开口,说道：“今晚大家都累了,不如趁着这会儿没事,抓紧时间休息……我现在去下去看看通道到底关上没有。”
    天色实在漆黑,他们这么站在远处，什么都看不出来。
    简琇打起精神来：“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们,”江寂开口,“我跟谢惊尘去看……我要去亲自确认。”
    他带着谢惊尘，沿着陡峭嶙峋的山路,一路往下走。据简琇说,通道位于山下小平地正中间的上空，平时有几个教徒象征性地看守着。
    神殿那边出事,这几个教徒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小平地上并没有人影。
    江寂抬起眼，看向昏黑的天空。已经早上五点了，临近天亮，月亮低低垂在角落，云层漆黑的天幕上，散落着几颗明亮的星子。
    距离渐近，借着昏暗的光线，也能隐隐约约看清半空中的景象。
    江寂停下了脚步。
    半空中悬浮着一条细细的黑线，不明显，但江寂还是看见了。通道并没有关闭，只是缩小成了一条细缝。
    江寂皱眉盯着那条线，一瞬间脑子里涌出无数念头。其中最为清晰的就是，至高神还在，祂没有消失。
    那么等到今晚零点，第六轮游戏结束之时，这条细缝一样的通道，还会打开吗？
    打开的话，又会开到多大？
    “江寂。”谢惊尘突然说，“要不要把快乐教的教徒全杀掉……之前是我们高估快乐教了，他们内部的教徒其实没一个能打，连教皇正面对上我们也转身就跑。”
    “杀掉这些教徒没用。”江寂道，“让快乐教可怕的不是教徒们，而是至高神和祂带来的怪物。”
    异种，快乐水，感染者，以及那巨大的肉团怪物……这些东西，如果爆发起来，会直接冲击到数千人的性命。
    “而且至高神是不会彻底死亡的，祂只会被削弱到暂时消失，”江寂神色阴沉，浅色的眸子里显出几分戾气，“我不确定今晚的攻击，会让这个至高神被削弱到哪种地步，也不知道祂被削弱后，还能不能继续制造怪物……”
    江寂脸色异常难看，刚被他强行镇压下去的烦躁和暴怒情绪也再度翻涌起来。他闭了闭眼，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惊尘忽然跨了一步，挨着江寂的肩站立，他语气随意：“我们的任务只是想办法让通道关闭，快乐教会怎么样，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玩家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等到游戏结束，玩家们返回原世界。到时快乐教就算弄死了十万个赛博公民，那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江寂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是心情不好。
    尤其是想到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折了一个同伴，结果却没能让这蟑螂一样的至高神消失，他就恶心又愤怒。
    这感觉让江寂心里戾气横生，失去平静，变得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但他必须平静，且冷静下来。江寂握紧拳头，片刻后，他控制着绷紧手指，慢慢松开。
    “快乐教的教皇不是人。”江寂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谢惊尘，最后道，“至高神虽然还在，但我猜它一定不敢继续藏在已经暴露的地下……”
    江寂抬头，看着只剩一条纤细缝隙的通道，说道：“祂现在必定很虚弱，需要另外找个地方藏起来，慢慢恢复力量，而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教皇。”
    谢惊尘便道：“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找到教皇，问出至高神的下落，然后杀了他们。”
    江寂皱着眉，没有说话。
    他直觉接下来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至高神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藏，而教皇身体里的高等异种幼体，也随时可以切换宿主。
    江寂转头，看向神殿所在的方向。
    所以要杀教皇，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江寂尝试着放出感知，无形的力量波动轻轻扩开，覆盖面积到百米时，江寂感觉到了吃力。他这会体力掏空得厉害，用不出多少超能力。
    咬着牙，江寂推着感知力，继续朝着神殿，以及神殿周围扩散。
    他仔细感知了神殿，以及神殿周边的所有区域，倒是发现了不少有超能力的教徒，但没有找到教皇，也没有感知到至高神。
    散开感知力，江寂揉着胀痛的额头，在脑中对系统道：“联邦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回道：“他们仍旧在争吵……现在正在讨论天亮之后，到底要派谁来负责往通道里发射核弹的任务……现在联邦暂时还不知道通道缩小的事。”
    江寂道：“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快乐教会通知他们，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看联邦的后续反应，就能知道通道到底还能不能打开了。”
    如果通道不能打开了，那联邦多半不会派人来废土区。联邦这几天就死了四个s级的超能力者，第一区里已经没剩下几个高手了，另外那几个s级的超能力者，如非特别必要，必不会轻易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