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白晟一手扶着病房门往里望去,“哟”了声:“就是这位兄台?”
只见病床上,那个叫汪平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被束缚带结结实实绑着,双眼大睁,神情恍惚,双臂、双腿被撕咬得处处见骨,包满了凌乱染血的绷带。
他满嘴糊着自己的血,更可怕的是即便在被绑得这么严实的情况下,四肢还在有规律地往上挣动着,想要往自己嘴边送。
“监察官!”“白哥!”
病房里两个监察员正拿着仪器,见状转身迎上前。沈酌放下手里那叠现场材料,问:“还是测不出来?”
两个监察员动作一致地摇头,表情都有点匪夷所思:“受害人身上完全测不出丝毫能量残留,我们真的已经用尽办法了,没有任何被使用过异能的迹象……”
“我们的设备已经做不到更精确了,要不我们先打电话问中心区,借一台更先进的检测设备?”
沈酌站住脚步:“没必要,我已经带来了。”
监察员:“?”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沈酌波澜不惊地侧过身,对白晟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吧,闻闻。”
所有人:“……”
一片诡异的安静,良久白晟缓缓道:“路上你对陈淼形容的那个‘全球顶级高精尖检测仪’原来指的就是我,是吗?”
“一些研究表明s级对异能的感知极其敏锐,具有连仪器都无法比拟的精度。”沈酌赞许地道:“所以,是的。”
“你知道连警犬都是有编制的,而我只是个没有工资的民间志愿者,对吧?”
“提钱多伤感情,大家都这么熟了,别说伤感情的话。”
“………………”
白晟深吸一口气,知道那天在监察处办公室里打出去的那记回旋镖迟早是要飞回来的,于是点了点头,郑重道:
“好吧,就当是为了我跟你们沈监察两人之间的……感情。”
所有人极度诡异的视线在他两人身上来回转,但沈酌显然对这种出柜场合完全免疫,甚至都懒得给出任何反应了。
汪平的灵魂仿佛已经去了不可知的地方,这具身体只留下啃食自己血肉的本能。白晟站在病床边,修长的食指按在他咽喉上,皱眉端详了片刻。
他倒没有当真用鼻子到处去嗅,但闭目感知了半分多钟才睁开眼睛,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收回手,摇了摇头:
“没有,完全不见能量残留,应该不是异能犯罪。”
监察员都松了口气,而王局神情不由紧绷起来。
“也许是某种新型毒品或致幻剂,跟监察处没关系了。”沈酌把现场材料还给王局,说:“但破案前允许监察处协办,还是以防万一。”
王局无可奈何:“哎,谢谢谢谢……”
“走吧。”沈酌回头对白晟道。
白晟唔了两声,似乎感觉哪里还是不对劲,视线还停留在汪平满嘴血肉的可怖的脸上,突然眼神微微一动,伸手从他嘴角边捻起了什么。
是一根黑棕色的短毛,有点像动物毛发。
沈酌正被一群七嘴八舌汇报的手下裹挟着走出病房,临出门时又停住了脚步,扭头:“白晟!”
“哎!”
s级先生觉得自己大概从骨子里就对沈酌存在一种应召本能,只要一听沈酌喊名字,那是立刻百爪挠心心痒难耐,顺手把那根毛交给护士,匆匆叮嘱:“查查这人是不是什么变异型狂犬病。”然后长腿一跨直接越过床栏,嗨皮地追着沈酌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说:
那个,就像前几章荣亓对他手下描述的,白晟的因果律武器只能抹消存在,不能扭转时间轴(不然他直接扭转时间轴回到陨石降落地球之前然后冲进泉山县卫生院一刀捅死荣亓就全文完结了=v=
第31章
清晨。
卧室安静昏暗,大床被褥凌乱,隐约传来沉沉的呼吸声,衣物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
一切都那么昏沉暧昧,直到——唰!
落地窗帘一拉,阳光倾泻而入,杨小刀举着锅铲转过身,居高临下俯视大床:
“起床,吃饭,我要上学。”
白晟就穿了个大四角短裤,整个人呈45度角斜趴着,咕涌咕涌地用被子把整个头蒙住:“傻逼孩子,你今天下午才上学,早上沈监察过来接你去评级注册做备案,让我再睡会……”
杨小刀一眼瞥见枕头边的东西,整个人震惊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只见白晟右手抱着枕头,左手按着一本档案。档案本身很新,看上去他拿到手后就没翻过两次;但贴在扉页的照片却被他翻来覆去爱抚得连毛边都起了,应该是从报纸上裁下来的,申海市监察官撑着黑伞站在雨中,只露出苍白秀丽的下颏。
“啊欠——”白晟困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求你了,让我再睡会,我昨晚躺床上看你沈监察的照片,足足思念到三点多才睡着……”
杨小刀石化般僵立在原地,良久迸出两个字:“……思念?”
白晟:“嗯哼。”
一种不可言喻的认知震撼了少年纯洁的心灵,半晌他难以置信地:“——思念?!”
“嗯哼。”白晟懒洋洋说,“成年人就是会思念彼此的啊,怎么了?”
少年终于被迫正视那真实而可怕的成年世界,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张开嘴又闭上,张开嘴又闭上,半晌终于提出了内心深藏已久的困惑:
“……我有一个问题。”
白晟闭着眼睛:“say你的问题。”
“你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事吗,比如解决全球变暖,气候变化,能源危机和贫困地区人口教育之类的?”
“………………”
白晟睁开眼睛,面无表情望着杨小刀,半晌郑重道:“谢谢,儿子,养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叮咚!叮咚!
“哟,我的思念对象来了!”白晟陡然精神倍增,一把将档案连照片塞进自己枕头底下,鲤鱼打挺冲进浴室,头也不回吩咐:“就说我昨晚思考全球变暖到五点多啊,记住了!”
杨小刀:“……”
少年仰天无言,然后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去开门,门外果然是身形削瘦、制服笔挺的申海市监察官,眉目秀丽清明,双手裹在黑色皮质手套里,姿态雅致平静地交叠在身前。
其实是完美到令人心生敬畏的形象,但首先浮现在杨小刀脑海里的是监护人枕头下的那张倒霉照片。
“……”杨小刀内心五味杂陈,“早上好。”
沈酌上下一打量,有点意外:“你这是……”
十六岁的桀骜少年,体型精瘦剽悍,穿着黑背心和拳击短裤,腰上系一条超市赠品碎花围裙,脚上一双粉蓝厨用防滑拖鞋,手里拿着个滋滋作响的平底锅,锅里摊着两个煎蛋、几朵蘑菇和一把青翠欲滴的油盐小菠菜。
叮一声响,厨房烤面包机里跳出了两片全麦吐司。
“吃吗,”杨小刀面无表情地把锅递到沈酌面前。
·
十分钟后,沈酌和白晟分别坐在餐桌边,杨小刀拿着平底锅一人给他们铲了个煎蛋,完美的流体蛋黄在葱花点缀下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短短片刻功夫白晟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完美了,衬衣长裤俊朗清爽,年轻精神闪闪发光,那撮银毛嚣张地立着,完全是他此刻能够与沈监察一道共进早餐的开心写照,用筷子敲了敲瓷盘:“我还想吃一个蛋!”
杨小刀熟练地唰一下又给他铲了个蛋,用眼神询问沈酌是否也再要一个。
“……不要了,谢谢。”
沈酌放下燕麦粥碗,眼睁睁只见杨小刀回到厨房,亲手为自己做好一个清蒸鲈鱼、糖醋排骨、水煮西蓝花和紫甘蓝的午餐饭盒,有条不紊装进了书包;那一刻沈酌终于无法忽视这越来越大的困惑,回头问白晟:
“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白晟谦逊回答:“经历过严苛而充分的人格训练。”
杨小刀凉凉地道:“经历过一个自杀袭击式做饭的监护人。”
少年时白晟的独立生活技能其实相当一般,因为白家有厨师保镖司机园丁,绝对不会让还在上学的大少爷亲自动手做任何事。但五年前收养杨小刀之后,白晟突然萌发出了身为头狼的强烈使命感,觉得现代社会不论贫富,人人都应该学会独立生活的技能,首先就要锻炼小孩学做饭;为了达到以身作则的效果他亲自动手做了顿黄花菜木耳粉条,那盆泡发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木耳成功把他自己和杨小刀都送进了急诊室,要不是两人都是进化者,那一顿饭足够他俩分别死上八个来回。
年仅11岁的杨小刀已经有了非常清醒的头脑,他意识到性命是要攥在自己手里的。于是从急诊室回家后他吭哧吭哧搬了个小板凳,站在炉灶边,一边看菜谱一边哐哐哐烧出了四菜一汤,字面意义上的被生活所迫而一夜成才。此后不甘心的白晟又带着杨小刀一起学烘焙、电焊、木工、管道工、修理家电,甚至十字绣;最后成功把杨小刀培养成了一个家务全能手,在将来雄竞激烈的求偶市场上占据了极大优势,做个贤夫良父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我还会烤蛋糕哦!”白晟加重语气对沈酌强调。
厨房里杨小刀面瘫着脸:“我还会给蛋糕裱花呢。”
沈酌:“……”
美好的一天从与沈监察共进早餐开始,早饭后白晟昂扬地出门了,要去履行他身为头狼的职责——砸钱把傻逼小孩弄进私立高中,今天去签捐赠合同。
作为一个雄竞狂热爱好者,白晟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身边出现任何短板的,因此他作为头狼的最大任务就是把傻逼同类小孩也弄进大学。别管是什么大学,只要是正经大学就行,母猪产后护理专业都行;不然他作为一个此生雄竞未尝败绩的s级:
“——我死了都不能瞑目,一百年后我的尸骨从棺材里坐起来都要挖到那傻逼孩子的墓里去扇他一巴掌!”
“他今天做评级,你不跟着去监察处?”沈酌降下车窗问。
小区门口两辆车并排,一辆是沈酌自己开的监察处专车,一辆是白晟的家庭用车库里南。s级先生一手把着方向盘,整个头探出车窗,笑吟吟一手托腮欣赏沈监察,仿佛要把昨晚只能看照片的遗憾全补回来似的,须臾才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这傻逼孩子交给你我还能不放心吗?”
“你不想第一时间知道杨小刀的进化等级?”
“嗐,什么进化等级。”白晟不以为意,“我鼻子闻闻就能知道他是什么等级,智商最多d,不能再高了。”
杨小刀抱着书包坐沈酌后座,不搭理这个便宜屑爹。
沈酌摇头一哂,踩下油门开出了小区。
·
五年前突发进化刚开始的时候,沈酌麾下的中心研究院实验室最先发明了基因测定法,进化者要先抽血进行基因分析,通过重组酶蛋白来推测异能种类,然后将血样与感应药剂混合,再回输进化者体内。
感应药剂与dna重组酶发生反应后,会根据这个异能者的基因强度来判定他的进化等级,自动生成字母abcd以及s,显现在进化者的左手背或左锁骨下。
感应药剂的半衰期极长,因此进化者身上的等级字母一生都不会消退,人为无法祛除或篡改,哪怕挖掉肉都会从伤疤上重新显现出来,因此也就杜绝了任何伪造的可能性。
这五年来人类与进化者之间摩擦不断,全球局势日益紧张,因此也有进化者想隐藏身份,逃避备案。但在各大监察处的天罗地网之下,隐藏身份这件事现在已经非常困难了,像杨小刀这样被s级头狼庇护到今天还没备案的情况更是绝无仅有,水溶花从实验室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管感应药剂来。
“身体素质方面的进化已经很明显了,我猜这孩子的异能应该跟力量有关。”水溶花将感应药剂回输进杨小刀体内,注视着鲜红的液体渐渐推进手臂静脉,随口问:“小朋友你多大了?”
酷哥杨小刀在女性面前显然很怂,正襟危坐低头看地,闷声回答:“十六。”
水溶花于是夸奖:“真勇敢!”然后打完针,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杨小刀温顺地把奖励接过去吃了。
这时滋啦一声电流声响,实验室里那台异能测定仪开始发生反应了。
众人同时望去,只见巨大的透明模拟箱里,一个安装在顶端的铅球仿佛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砰!”一声狠狠砸下,显示器瞬间飚出了856‰的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