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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下药

      “主子,到时辰了。”
    春华这一声打破了寝宫里的沉寂,她看向正在上妆的覃如,眼神里满是担忧。
    自从自家主子从静贤妃那儿回来,这两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偏偏这时陛下传召,她心里属实有些担心,“主子,要不告假一日吧?”
    “侍奉陛下可是天大的福分…”
    覃如捏了捏衣袖里的白瓷瓶,深吸一口气。
    如今她只能赌一把了。
    “这样的好福气怎么能推辞。”
    这里的行宫建在山上,背靠着春猎场。
    山上的气候变化不定,白日干燥多风,到了晚间又透着几分阴冷。
    当初皇帝建这座行宫时,想的是磨砺皇子们的性子,别被皇城的舒坦日子迷了眼。
    没想到,第一个在这儿病倒的就是他。
    今日甫一进去,覃如就觉得殿内的熏艾味比往日重了不少。
    “滚出去!”
    伴随着一声嘶吼,掌事太监步履狼狈地从内帐退了出来。
    两人在屏风处撞了个正着,双目对视的瞬间,老太监眼睛刷得一下亮了。
    又是熟悉的场景!
    “给娘娘请安!”
    还是熟悉的腔调!
    这次老太监的动作更快,一个侧身把她迎了进去,“娘娘快进吧,陛下等着呢。”
    “公公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覃如笑得咬牙切齿,等老皇帝死了,她一定让这老登去守墓!
    内帐的味道不算好闻,熏艾和中药味交织在一起,给压抑的环境拢上一层窒息感。
    覃如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碗,坐在了床榻边的梨花矮凳上,“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得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床上的皇帝比前几日瘦了不少,眼窝深陷,胸口急切地起伏,张着嘴大口喘气。
    全然没有皇帝的威严肃穆。
    他眼角下耷,那双混浊眸子在看到覃如的脸后才清明了几分。
    “小五...”
    覃如瞧着皇帝颤颤巍巍抬起的手,心里怕他又发疯,于是将手虚虚搭在他掌心。
    皇帝喘了一声,嘴唇翕动:“太子是不是杀了小五?”
    “陛下您睡糊涂了,五殿下犯了错,如今正在府内闭门思过不是吗?”
    其实覃如心里也没底,行宫之事过后,她没见到过陈玄礼,只知道皇子府府门紧闭,再无往日盛况。
    想起行宫那夜,当淑妃被按倒在冰冷的瓷砖上时,她曾问过一句,“娘娘何必如此?”
    世家大族的嫡女,在宫中位居高位,膝下还有一位年少有成的皇子。
    若淑妃忍耐几年,熬到皇帝废太子,将皇位交给陈玄礼。
    到时候她就算撅了皇陵,也不至于被处死。
    “恶心。”
    即使自身如此狼狈,淑妃依旧昂着头,眸子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恨意。
    被合欢香控制,被迫在皇帝身下卑贱求欢的日子,是她每夜都逃不出的噩梦。
    “在宫里的那些日子,留给我的只有屈辱。”
    她的控诉凄厉刺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包括隐在暗卫身后的陈玄礼。
    曾经在花树下,摇着折扇谈笑的翩翩少年郎,脸色苍白得吓人,昔日眉眼弯弯的桃花眸只剩一片死寂。
    那是覃如最后一次见到他。
    “陛下您放心,太子面冷心热,怎么会伤害自己的亲弟弟呢?”
    主要是陈玄礼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哪里还用陈玄卿动手。
    皇帝更应该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自我了断才对。
    听了她的话,皇帝眼睛倏然睁大,急促地喘着粗气,“不...错了....”
    “当初朕...不该...留...他....一...命。”
    “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覃如一匙汤药堵了回去。
    前皇后死于陛下赐毒,并非自戕之事是宫里最大的秘密。
    除了陛下,只有那夜目睹暗卫出入皇后寝宫的小男主才知道。
    覃如可不想成为第三个知道的人。
    “陛下,这药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她装作没听清皇帝的话,一勺勺给他灌药。
    药力见效得很快,没多久皇帝就合上了眼,呼吸也平稳下来。
    覃如将帷幔放下,想招人进来收拾一下地上的狼藉。唤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她困惑地走出内殿,却发现窗下的金丝檀木椅上多了个喝茶的人。
    陈玄卿大概是刚从宴席上下来,面色红润,显出几分醉意。
    他今日少见地穿了件靛蓝色的宽袖长袍,衣袖上是银丝勾出的青竹仙鹤,玉冠束发,眉眼如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儒雅谦和的世家公子。
    “父皇想让孤死,珍嫔娘娘作何感想?”
    只可惜一张嘴,还是那个冷漠阴鸷的男主。
    他摩挲着茶盏,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覃如略微一动,袖中腕间碰到了冰凉的瓷瓶,似乎在无声地警告着她。
    她垂下眸,不卑不亢地答:“陛下病中的一时胡言,殿下莫要当真。”
    面前的人没作声,但投过来视线宛若千斤坠悬在她头上。
    随着茶盏的落桌,那股压迫感才被收了回去。
    “既是胡言乱语,想必父皇的病又重了。”
    陈玄卿撑着额角,吐出一口酒气,“太医院那群废物...”
    “殿下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吧?”
    覃如掐了掐指尖,镇定地迎上陈玄卿的目光,“小厨房备着解酒汤,可要传唤?”
    陈玄卿眉梢一挑,“可。”
    解酒汤送来的很快。
    白瓷碗被放在矮桌上,还冒着袅袅热气。
    陈玄卿只是看着,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等房门再一次被关上,他倏然抬眸,沉沉的目光望向覃如,“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