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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10节

      等进了安家的院子,她也不绕弯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安半仙,我今个儿来跟你说个好事儿。”
    安父果然心动了:“您家哪位驾鹤西去了?”
    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女呢?安卉不会讲话,她爹也没比她好多少。这话虽然比直接问哪个凉了稍微委婉一些,但怎么样都算不得好话的。
    田大娘好悬没被这话给噎死,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我娘家有个叔父,年岁已经很大了,他家底倒是挺厚实的,儿孙也很孝顺,早不早的就给他准备好了棺木……”
    这些当然都是实情,他们这一带也确实有给年岁大的老人准备棺木的习俗,可与此同时,这话也确实是田大娘临时扯的幌子,人家压根就没拜托她帮着询问。
    安父一听人还在呢,心下就很是无语。
    前头那个青阳镇的八旬老翁,也是类似的情况。人还精神奕奕呢,就忙不迭的给自己准备后世了。不过,他的情况确实略有些特殊,因为人家是外乡人,几十年前家乡遭了灾,才跑到了青阳镇混日子。如今,大半辈子过去了,他也没打算再回家乡,便准备就近寻个风水宝地,回头买下来当做家族的祖坟。
    可田大娘的娘家堂叔总不至于连坟地都没有吧?当然,哪怕地方确定了,也是可以换个地儿的,别说人还没下葬了,就算是下葬了,还不兴人家迁坟呢?
    只是,这么一来,这桩买卖却不一定能做成了,因为对方不着急。
    安父略一沉吟:“最近天气不怎么好,横竖您这个事儿也不算着急,要不等再缓缓?下个月再说?”
    田大娘也没打算真的请安父出山,当下忙不迭的应了下来,随后话锋一转:“安半仙您这岁数也不小了,跟前就一个小卉丫头,等过两年她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家里不就只剩下你一人了?我看呢,倒不如先寻摸起来,给自己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爹!!来客人了!”安卉的大嗓门在院子外头响起,尤其是第一声那个爹,叫得那是高亢嘹亮,直接把毫无防备的田大娘吓得一哆嗦。
    紧接着,安卉顶着一张震撼到了极点的脸,奔进了院子:“爹!你绝对想象不到是谁来了!”
    “你认识的,除了青阳镇的那位管家,不就只剩下钱管家了?……哎哟喂,稀客呢!快快,快请进,这不是钱老爷吗?多日不见,您、您瘦了哈。”
    也就隔了一个年关没见,曾经膘肥体壮的钱大富,俨然是个甩掉了三十斤肉的励志人物。
    这要是做个过年前后的对比图,他就能直接代言减肥产品了。
    钱大富这会儿也没心情计较什么胖啊瘦啊,他只激动的握住了安父的手:“半仙,半仙我熬过来了。你说的没错,要发财就不能怕麻烦!”
    安父:……我没说过,这话是你自个儿说的吧?
    没等安父提醒他,他又径自往下说:“半仙,有没有办法把麻烦去掉呢?我只想发财,不想惹麻烦。”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安父一脸严肃的道。
    “明白,明白!那半仙您看这样行不行,保留发财,但别让我摊上这些倒霉事儿了,我可以献祭别的。比如说姻缘什么的。”
    安父还没反应过来,安卉却是秒懂。
    这不就是沙雕网友们常说的,我愿献祭我的爱情,来换取一夜暴富吗?
    她就想问问钱大富,你媳妇儿同意你献祭她吗?
    “不是这么算的。”安父略思考了一番,也听懂了,“你要打算让你爹换个保佑的,倒也行,那咱们重新来过。但下一次,我不保证一定是保佑你发财了,也许你爹会保佑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呢?”
    ……就是吧,在保佑的同时,不确定会失去什么。
    钱大富听懂了,随即疯狂的要求:“不了不了,还是发财比较重要。麻烦就麻烦吧,发大财咋能怕麻烦呢?我可以的。”
    安父心说你不换个我咋坑你的钱?
    “钱老爷,你得这么想。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况且您想想,这回您是安然无恙了,那下回呢?不然这样好了,我帮你把发财给砍了,这下你就彻底太平了。”
    “不不不……”钱大富猛的往后一缩,扭头就往外跑,“管家把礼物放下!半仙啊,您就当我今个儿没来过,我家里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瘦身成功的钱大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离去。
    用实力诠释,何为好了伤疤忘了疼。并且完全看不出来,他在牢房里吃了近两个月的苦头,半月前才刚被释放。
    第010章
    钱大富落荒而逃,看他那架势,仿佛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等钱管家放下礼物后,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出门一看,好家伙,他家老爷已经彻底没人影儿了。
    “老爷您……”您何苦呢,安半仙还能强买强卖吗?就算您同意好了,钱不给够,半仙都不带搭理你的。
    这些当然只是钱管家的心里话,作为一个合格的下人,他也就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主子了。等他紧赶慢赶的追出巷子口,走到钱家马车前,冲着跑出一头汗的钱老爷道:“老爷,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儿?”
    “啥事儿?”
    “章家那位啊!”
    “噢噢,那不重要。”钱大富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转身就上了马车,顺口道,“你再去跟安半仙说一声,我歇会儿。”
    看出来了,尽管减肥是成功了,但钱大富也就是从虚胖变成了虚瘦。
    ……
    安家这边,看到去而复返的钱管家,安父挑了挑眉:“还有事儿吗?”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我家老爷的一个同行,也是洛江县的富户,姓章。他听说了我家老爷的事儿后,也想拜访一下安半仙。”
    一听到“同行”、“富户”这样的关键词,安父立马就来劲儿了。他先把田大娘打发走了,且不说田大娘口中的买卖还是没影儿的事情,就算不是,那也没有县城里的富商来得令人心动。
    只见钱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这是章老爷的拜帖。原也不知道半仙这边的规矩如何,我家老爷吩咐了,倘若半仙不愿意,拼着以后断了生意来往,也不会随意透露半分的。”
    钱管家态度极好,言语之间还点出了钱大富对安父的重视。
    听听,只要安父不同意,人家宁可跟生意场上的朋友断绝来往,也不会作任何勉强的。
    问题是,安父不觉得勉强呢!
    瞅着田大娘已经出远门了,安父笑道:“开门做买卖,怎么能怕麻烦呢?钱管家你说对吧?”说着,他便伸手接过了拜帖,打开看了起来。
    原身只在小时候读过两年书,对外说是认识不少常用字,但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安父不同,尽管他上辈子也只有高中文化,但因为入了玄学这一行,各种古籍那是真没少看。久而久之,他不光能看懂繁体字,书写也完全没问题,甚至一些内容晦涩难懂的古文,他也一样能琢磨明白。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要不是有寻龙点穴的金手指在,他就是开馆收徒,也能养活父女俩。
    “章孝义……嗯,我明白了,我这边都可以,最近挺闲的。”
    毕竟这还没出正月呢,大过年的,除非很着急,要不然也不能跑来拜访他。
    当然,甭管在哪个年代,肯定会有那种完全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人。可问题在于,要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信,干嘛要来拜访他?既然是相信的,又不顾忌讳的选在了正月里,还能不是因为事态紧急?
    再一想……
    “田大娘她是脑子有坑吧?”安父不禁问出了声儿。
    彼时,别说田大娘婆媳俩了,连钱管家都离开有一会儿了。安卉刚把待客用的茶盏和点心碟子收拾好,就听她爹发出了灵魂拷问。
    安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田大娘又给你介绍对象了?她资源还挺丰富的。”
    “没,刚才你不也在吗?莫名其妙的跟我说她娘家堂叔的事儿,可人又没怎么样,干嘛非要选择正月里说事儿?”
    “早先那个青阳镇的,不也一样?”安卉指的是年前那一出。
    可那是年前呢,年前有什么好忌讳的?再一个,那位家住青阳镇的八旬老翁是个非常挑剔的人,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的,赶着时间选墓地。上次压根就没挑完,临走前约了安父年后继续。
    所以这两者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安父略解释了两句,回屋搁了拜帖,开始期待下一单买卖上门了。
    只隔了一天,章老爷就来了。
    算下时间,钱老爷前天刚来过,假如他是当天就赶着回县城的,估摸着到县城后也是入夜了。因此,肯定得第二天才能通知到章老爷。如果他是在昌平镇歇了一晚,昨个儿才回的县城,等于章老爷得到消息还是同样的时间,最多差个半日光景。
    如此看来,章老爷确实蛮着急的。
    但对安父来说,着急才好呢!这客户越是着急上火,越是愿意出大钱,他离买房的距离才能越近。
    照例,安卉泡了茶,又拿了点心。
    考虑到那位章老爷这般懂规矩的递上拜帖,同时还是钱大富的朋友,安卉格外用心的拿了好茶叶、好点心,当然这些本来也不是她花钱买的,而是钱家的谢礼。
    这会儿天气还冷呢,安卉端着茶盏点心走出灶屋时,就看到陪同章老爷一道儿过来的几个下人,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她心下奇怪,这种事情也要避讳着下人吗?还是这位章老爷规矩特别大?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茶点送进了堂屋里。
    章老爷正在讲述自家的情况,见安卉端着茶点进来,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就继续说下去了,并没有让安卉离开。
    道理很简单,他是有求于人,让自家的下人避开当然是没问题的,但他还管不到安半仙的头上去。再一个,就算这会儿让安半仙的独女避开了,谁能保证回头她不会从她爹口中得知事情的全貌。
    所以犯不上张这个口,还不如大气一点儿。
    安卉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她纯粹是觉得,找她爹办事儿不需要保密。
    没法保密啊!
    旁的事儿也就罢了,家里死人了,怎么保密?当然也可以偷摸着来,但她爹的要求很繁琐的,不光是坟墓的位置要听他的,出殡的日子要听他的,落棺的时间要听他的,还有整个葬礼的排场等等,十分之繁琐。
    为此,安卉之前还问过她爹,问你的金手指真就那么麻烦吗?
    答案是不,这就是他给自己加的戏。
    可别人又不知道的,但凡安父接了这个单子,整个葬礼绝对是轰动一方的,想瞒都瞒不住。
    但为了给客户一个美好的体验,安卉在放下茶点之后,就转身去了跟堂屋相连的耳房里,也就是她的房间里。
    只是仅有一道棉门帘相隔,基本上除了能隔绝掉外头的冷气外,旁的什么都隔不了。
    堂屋里,章老爷继续说自家的情况。
    他已经从他已故的老娘,说到了仍建在的老爹。
    安卉:……完了,她爹又白折腾了。
    据章老爷所说,自打他娘三年前病逝后,他爹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刚开始,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有病的征兆。尤其他爹的身子骨一贯都是很健康的,面色红润,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哪怕他爹当时就已经六十三岁了,但精力充沛,是县城生意场上出了名的精明老狐狸。
    谁知,他娘下葬后不久,他爹就开始出现忘事儿的情况。一开始,忘的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甚至从忘事过渡到了忘人。
    起初还是突然想不起某个下人的名字,或者忘了生意场上的老朋友,直到某一天,章老爷已出嫁的三姐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老父亲,结果老父亲却将三女儿当成了大女儿。
    再后来,章老爷子直接就把所有人都忘了,连儿子在他眼里都成了陌生人。
    ……
    安卉一听就懂了,这不是阿兹海默症吗?又称老年痴呆症。这病哪怕搁在他们上辈子也是不治之症,并且会随着病人年纪增长,病情会愈发得严重,直至去世。
    她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章老爷的来意。
    估摸着章老爷子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尽管这年头不可能对阿兹海默症有准确的认知,不过就算大夫治不了这个病,总不至于看不出来人快不行了吧?
    又想到刚才章老爷让下人避开,看到自己时还面露犹豫之情,安卉猜测应该是章老爷太爱面子了,觉得他爹老糊涂这个事儿太丢人,少一个人知道都好。
    果然,接下来章老爷就道:“我父亲自从得了这老糊涂病后,性子愈发古怪了,还做出过半夜里非要出门去我外祖家接我娘回来的事儿。可别说我外祖父了,我娘和我三个舅舅都没了,我那几个表兄弟早十年前,就已经搬家去了府城那头……唉,我是拿我爹真没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