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后，那端传来了不咸不淡的声音，听得出来李胥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谁发现：“情况不大好，他们刚才似乎在地下室发现了什么，避免你牵连到我，你最好过来看看。”
    老魏嗯了一声，启动车辆：“马上。”
    李胥挂掉电话，转头看着这院中这幅“血腥盛宴”，心有余悸的摸了下脖子上的纱布——
    差一点，他也会是这个下场。
    十八个人，十八颗脑袋，血液流得青草地都变了色。
    听着铠甲踩地，他抬头看向舒璃。
    只见她全副武装游走于众多尸体间，从众多头颅之中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一颗。
    舒璃捧起木偶师的头颅，手中那一张怪异扭曲的脸已是死气缠绕。
    她低低笑了声，自言自语道：“只可惜我没能亲手为他们报仇，没有亲自砍下来你的这颗头……不过，确实能告慰亡灵了。”
    两个月前，舒璃手下的四个中级净化官被木偶丝线缠满全身，全身爆炸血肉横飞而亡，场面十分惨烈，那夜过后，前去出任务的六个人仅有她和老魏两人平安归来，她虽然苟活于世，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幕。
    这便是舒璃成为【牙】的原因——报仇。
    只是现在仇人没有死在手里，即便是她可以告慰了亡灵，但胸口堵着的那口气还是无法痛快。
    舒璃走出尸体遍布的庭院，坐到路边，无力地低垂着头。
    等老魏开车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坐了二十分钟。
    一束白森森的车前灯铺开，正好照在木偶师的那颗头颅上，惊得老魏倒吸了一口凉气，堪堪推开车门时，双腿还有些打晃。
    再往院中望一眼，极富冲击力的画面当即就在就给了他心口重重一拳，他猛地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了一边。
    未等他说话，舒璃就率先打破了安静：“看见了吗老魏，有人替我们报仇了，那四个惨死的净化官……不，所有惨死的净化官都得到了告慰。”
    她咯咯笑了几声，摘下头盔，露出了那张苍白清瘦的脸。
    老魏看着她，缓缓叹了口气：“你就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残忍？”
    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舒璃猛地抬起头，泪水随之滑落脸颊，“你刚进机构不久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人、就是现在里面躺着的那些人，杀了我们多少人……451个，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家人、我的爱人还有我的孩子，都在这些冷冰冰的数字之中！以牙换牙，这才是最直接痛快的复仇！你居然会觉得残忍？！”
    老魏眼眸闪了闪，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舒璃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事情，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察觉这些。
    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根本不知道这些人都经历了什么，一句事不关己的‘残忍’二字，于他们这些亲历者而言的确太不合适。
    老魏弯腰鞠躬：“真的对不起。”
    舒璃吸了吸鼻子，用冰冷的拳套试过眼泪，扯了下嘴角：“老魏，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远是不会知道疼的……”说着，她戴上头盔，拿起放在身边的断头起身，“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但是我很感谢他，真的，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我现在就去陵园，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老魏嗯了一声，侧身让开了路。
    舒璃郑重其事的捧着这个祭品离开。
    这时候，一直站在门边的李胥探出了半个身子，看着老魏：“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告密了吧？她对于我们来说，对机构来说，都是恩人。”
    似乎印证了他的说法，院里传来了几声高级净化官谈论的轻笑声。虽然在这些血腥尸体中显得有些诡异，但就像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疏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神清气爽：
    “天哪，这是哪位神仙下凡来解救苍生了？”
    “痛快！老子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了！”
    李胥挑起狐狸眼：“看，我没说错吧，趁着他们心情好，你这个后来的不去了解一下情况？”
    老魏恍然，赶紧去旁敲侧击看看那几人都发现了什么。
    尽管以他对戚迷的了解，那丫头下手利落一般不会留下什么，但凡事就怕个万一。要是被机构知道是她做的，对她的盘查询问就会源源不断，实在是太麻烦。
    打听一圈后，老魏稍稍松了口气。
    那四位高级净化官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只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个染血的小恐龙玩具。
    戚迷送给宋春后，宋春就一直带在身上，她曾经来过这里，遗落下这个东西就很正常。
    而作为宋春的老大，李胥也确认那是宋春爱不释手的小东西，便顺势从他们几个手里要了过来。
    一无所获后，六人便准备回机构汇报情况。
    老魏借口来得晚再转转，独自留下。
    忍着不适，老魏戴着手套检查了尸体里黑斑最严重的那个男人，并在他的白大褂上发现了戴过胸针的痕迹，掏出胸针对比了一下血痕吻合度，当即就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戚迷找到的最大污染源头。
    仔细翻找口袋后，没有在他身上看见通行证。
    老魏紧蹙着眉头起身，四处瞧了瞧，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看见了地面上有几道不规则的红痕。按道理说已经过去了三天，血液早就应该风干氧化成了黑色，没道理还是这么鲜红。
    他沿着其中一条鲜红的血痕绕到了别墅后面，红痕汇聚处，偌大的一整面白墙上，洋洋洒洒的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巫婆绘
    2079.11.02.
    第112章 向下一个末世出发
    老魏失踪了, 一夜未归。
    他的车就停在远在基地二十公里外的别墅门口，车还亮着灯，绕到别墅后面时还找到了一只手电筒。大约是快没有电了, 这光一闪一闪的, 照在这面干净无瑕的白墙上。
    叶石六壮着胆子屋里屋外找了几圈都一无所获, 只得面色沉重的告诉了廖阳这个消息。
    廖阳踉跄了一下，忙捂着小腹扶着沙发坐下, 一晚上都没有睡的她脸色异常憔悴, 仔细打听了线索后, 她决定亲自过去找一找。
    想想那场景叶石六还在头皮发炸，可不敢让她这个孕妇受惊, 忙伸手拦下：“大嫂你别急，我拼了我这条命也找到老大的, 你不能去那个地方。”
    郑媛媛也附和道：“还是我去吧, 廖老师就留在这里，我会找到魏长官的。”
    “不行, 坐在这里我也是担心, 还不如过去看看。”廖阳坚持要去，“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
    两人还欲再劝, 这时候，旁边带着蓝色小怪兽发卡的崽崽突然走过来, 认真道：“廖老师你放心吧，魏叔叔他没事的。”
    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口吻却是笃定。
    廖阳怔住, 之前她有所耳闻结界里的事情, 知道叶殊词是其中唯一一个始终保持着清醒的人, 再加上昨天石清络来的时候，这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察觉出危险的，所以会不会这孩子天生就有很厉害的直觉？
    她稍稍安心了些许，蹲下身为叶殊词：“你怎么知道魏叔叔他没事啊？”
    叶殊词抿嘴想了想，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是知道。”
    吱呀——
    卧室门被拉开。
    戚迷披散着头发走出，怕吓到孩子故意用发丝遮住了左半张脸，环视一周后，目光最后落在了廖阳的身上：“天上的眼睛多了两只。”
    “什么？”
    “天上的眼睛多了两只。”她又重复了一遍。
    众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老魏已经离开，我们也该走了。”说着，她看向那些孩子，温声道，“带好你们的玩具，背上书包。”
    “好！”许久没有和戚迷说话的崽崽们更加乖巧，麻溜就收拾起来自己的玩具，放进小书包里。
    廖阳和郑媛媛对视了一眼，大致明白了戚迷的意思，便也赶紧去收拾东西。
    只有叶石六一人摸不着头脑：“走了？你们要去哪里啊？”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廖阳拍拍他的肩，说了一声保重后，就拿着钥匙去幼儿园借了校车来。
    叶石六怕出意外说什么都要跟上，由他开车带着这大大小小的人出了基地直奔别墅，避免看见院中尸体，他还特意从别墅后面那条街道走的。
    “停，就在这里。”戚迷看着窗外喊道。
    叶石六将车停下，打开车门。
    众人陆续下车。
    廖阳看着白墙上的字，顿时了然：“这是画上常用的落款。”
    郑媛媛：“原来我们要找的巫婆，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名字。”
    “什么落款？什么巫婆？”叶石六越听越头大，他横看竖看也没看见这干净的白墙上有什么，可是这几位全都那么认真的看着，让他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老大的手电筒昨夜也落在了这里，该不会这面墙上真有什么玄妙的东西吧？
    这样想着，叶石六用手撑大了眼睛，仔细去盯。
    可字还没看见，廖阳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倒是从他眼前突然就不见了。
    叶石六：“？？？”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看见廖阳走上前用手触了下墙，瞬间就像被墙吸进去了一样，空间扭曲又展开，那么大一个人就没了。
    “哇！穿墙术，我也要试试！”不知道于娇娇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术语，看见廖阳不见了，马上就吵闹着让郑媛媛抱她去摸。
    郑媛媛犹豫了一下，见戚迷点点头，才放心将于娇娇抱了起来。小手触摸之后，果然和廖阳一样消失了。
    看得叶石六简直怀疑人生：“你们这是在干嘛？”
    可无人理他，郑媛媛和戚迷抱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去触摸墙上的巫婆二字，崽崽们陆续离开后，最后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你先吧，我最后。”戚迷扬头示意。
    郑媛媛嗯了一声，正要上前被叶石六拦下。
    大约是太过震惊，他的头发都被自己两手抓得乱糟糟的，两只眼睛从未睁得有这么大过：“你们等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要去哪里？！”
    戚迷给郑媛媛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继续，然后拉着叶石六到了一边。
    郑媛媛触墙离开。
    “这里十几个破坏者都是我杀的对不对？”戚迷问他。
    叶石六一脸懵：“对啊，怎么了？”
    “这算不算是守护人类，造福苍生？”
    “当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