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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话音未落,萧千夜已经起身,姜清心头一凛下意识的想阻止徒弟的脚步,下一刻古尘应声而出,是以上天界的武学直接击退自己的恩师,再等众人回过神来,萧千夜的身影已经离开鹿吾山。
    第二百九十五章:险中险
    唐红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虽然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本能的追了出去,昆仑的御剑术原本需要剑灵支持,而将沥空剑归还给掌门之后,萧千夜手上只剩下古尘,果然他在鹿吾山边缘凝视着手里的刀微微犹豫了片刻,唐红袖赶紧跟了过去,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抽出自己的剑灵拦住对方的脚步,怒骂道:“你疯了,掌门可没同意你走,你这些年在外头长本事了是不,连师父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在飞垣当的是什么官,回了昆仑,你就是我的师弟,话不说清楚,你别想跑!”
    萧千夜一回头,唐红袖的剑灵已经逼至眼前,他本不想动手,这会只能被迫一退再退,唐红袖见他一直躲闪,心里的气越来越重,萧千夜入门第三年开始参与弟子试剑,当真是资质惊人让她叹为观止,虽然性格上和她合不来,但毕竟有云潇这种乐呵呵的和事佬夹在中间劝和,一来二去两人也勉强算是熟悉,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师弟眼下会做出叛离师门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数年不见,他已经长大了,脸上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寂寞,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千夜纵身掠入云端,古尘上缠绕的神力刀鞘也一直没有散开,他自然知道唐红袖是青丘真人的徒弟,也不是以剑术修行为主,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只怕古尘会误伤到她,所以是尽力压制着手头的力道,避免和她的剑灵正面交手,但是他越是步步退,唐红袖就不甘心的步步紧逼,晃眼之间两人的身影穿梭在云雾中,一个想尽快脱身,另一个却始终穷追不舍。
    萧千夜眼下担心的只有祭品一事,如果按照这次他们返程的时间来看,一定是走走停停,每日都要休息,那么再过三日到达昆仑山脚之后,多半是要在附近的蟠龙镇暂住一宿才会回山,自己必须在蟠龙镇除掉祭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师门不受威胁!
    想到这些,萧千夜心中再次涌上一股剧痛,像无数锋利的刀刃无情的割过心脏,喉间又是一阵血腥,他不动声色的将这口血沫咽了回去,面色更是难看,原来人在急火攻心的情况下真的会从肺腑咳出鲜血,这么多年了,他在飞垣历经各种凶险,哪怕遭遇危及生命的事情都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今日面对师门遇险,竟然两度咳血!
    没等他多想,唐红袖终于追到他身边,两人是借着灵力踩在云雾中,但萧千夜看起来面色不佳,好像随时都会失去重心从高空坠落,唐红袖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刚才掌门的那一番话言外之意她多少能理解一些,但要眼前人独自背负骂名,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眼,唐红袖心中有气,但还是手一挥没有继续攻击,正色道:“这件事或许还有周转的余地,你别急着走,等掌门和各位峰主商讨一下,一定还有其它办法。”
    萧千夜只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压低声音道:“唐师姐,你不知道,这个虫印连上天界的蚩王都束手无策,三百年前蚩王从苗疆长生殿手里抢走一个体质特殊的女人,这个女人身上就带着这种五毒虫印,他很爱很爱这个女人,甚至连上天界都不愿意回去,就和她一起隐居在昆仑雪谷之中,如果真的有办法消去虫印,他一定早就动手了。”
    唐红袖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无话可说,只得焦急的绞着手,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其他能挽留他的方法,萧千夜认真看着她,心底五味陈杂,继续说道:“要么将祭品永久的囚禁,要么就只能直接杀了永绝后患,师姐觉得这两种方法哪种更为稳妥?呵……以昆仑的行事作风,多半是会选择第一种吧,师门内也确实有可以囚禁祭品的地方,可是若以我的想法,与其留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隐患,还不如现在就让她解脱。”
    唐红袖愣了一下,顿时想起这几年为数不多听到的关于萧千夜的一些事情,忍不住问道:“她是哪位曾经指婚给你的公主吧?我记得明戚夫人以前来的时候跟秋水师叔提起过,当时云潇就急得不得了非要去找你,后来夫人说你抗旨拒绝了赐婚,飞垣的帝王也没有再追究什么,云潇这才放了心,还偷偷和我唠叨了好久,你……你算是有愧于她吧,真的还要亲手杀了她?”
    萧千夜低垂着眼眸,师姐所言之事的确是他心中的疙瘩,五公主被他拒绝之后再无一人主动提亲,这几年更是沦为全境笑柄,可自己直到现在也给不了她任何补偿,甚至还要亲手置她于死地。
    唐红袖见他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难以描述的悲凉,反而心底松了口气,慢慢靠过去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低道:“好了,你这家伙从小脑子一根筋,就算、就算真的要杀了祭品以绝后患,昆仑这么多人也轮不到你动手,快去和掌门认个错道个歉,掌门一贯对你包容,你态度好一点,他不会真的把你赶出师门的。”
    “师姐……”萧千夜强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师姐,昆仑这么多人,只有我动手是最合适的,五公主怨我不是一两天了,也不差再多恨我一些。”
    “喂,你!”唐红袖错愕的半天没接话,萧千夜对她礼貌的拱手作揖,身体中心竟然忽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白光,顿时整个人好像要羽化消失一般,云端的雾气被一阵清风搅动,风中却带着另一种独特的神力,唐红袖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不是昆仑的术法,是他之前提过的“光化之术”!
    下一刻,唐红袖看见眼前坠过一束如流星的光,再定睛萧千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糟了!”唐红袖暗骂了一声,还想再继续追的时候,耳边幽幽传来姜清的传唤,让她先回鹿吾山。
    鹿吾山青丘真人的丹房内,姜清一只手拖着剑匣,另一只手温柔的拂过从弟子那里收回来的剑灵,沥空剑散发着锋利的白光,映照着掌门的脸庞显得格外凝重,唐红袖静悄悄的走过去,眼眸骤然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剑灵上共有三处如冰裂般的伤痕,其中一道成纵向约有十寸长,在其尾端的地方又是一道弯曲斜着的伤,直接延伸到剑尖。
    唐红袖感觉心中汹涌澎湃,说不出的情绪在剧烈翻滚,昆仑的剑灵铸炼手法极为特殊,是在最北面的轩辕丘剑冢中采天地日月之气,穷数十年才能锻出一柄,而且一旦破碎无法二次修复,但是昆仑开山立派数千年以来,有记载的剑灵受损之事也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一般情况下能在剑身上击出微微的伤痕就已经非常罕见,而向沥空剑这样损坏如此严重的情况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一海之隔的孤岛,当真如此凶险?
    姜清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对什么人说话,淡淡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能听见。”
    唐红袖不解的望向掌门,姜清的目光一直柔和的盯着沥空剑,果然剑身上一点点凝聚出纯净的白光,如烟如雾在她眼前慢慢的幻化成人的模样。
    唐红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鬼魂”,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脱口:“云潇?”
    “师父……”云潇心虚的瞥了一眼姜清,就算本尊仍在无言谷,这一魂一魄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姜清只是默默看着这个小徒弟,虽然这些年并未教给她什么高级剑术,但他毕竟还是真心关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眼下见到这幅模样的云潇,心中是又气又无奈,只能按捺住情绪,语重心长的叹道:“为师要是知道你这一趟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当时就不该让你陪天澈同行,云潇,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吗?”
    云潇哪里还敢回话,昆仑这么多长辈,她唯一害怕的只有掌门师父,倒不是说师父对她有多严厉,只是那双看穿一切的双眼,总让她感觉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去。
    “呃……你、你怎么回事?”唐红袖有些尴尬,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主动抢话,她伸着手尝试碰了碰眼前的鬼魂,发现这只是一魂一魄,应该是被什么刻毒的术法强行剥离出来,必须依附灵器而活,想到这里,唐红袖脑中率先想到的是无言谷魂系一脉的术法,眼睛都吓的滚圆,又道:“你不是在无言谷吗?难道是谷主……不会吧,谷主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搞成这样?”
    “师姐,跟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自己想要这样的。”云潇生怕唐红袖误会,赶紧接话解释,又暗搓搓扫了一眼师父,这才神色闪躲的低下头,轻声说道,“那时候也是没办法,上天界的夜王苦苦相逼,又以千夜兄长的性命威胁他,我很担心他,因为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冒险,然后……然后正好有一种名为分魂大法的邪术,又正好有人会,所以我就……就试了一下。”
    唐红袖被她一句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云潇的身体其实很特殊,是个看起来从小就很健康,连风寒都从未感染过的人,但实际的情况却极为罕见,稍微运气就会致使体内灵力紊乱,而且一旦出现异常,体温会飙升至滚烫如火,八年前跟着萧千夜坠崖之后,身上更是长出了奇怪的火焰羽毛,她跟随师父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她那样复杂的情况,一直以来云潇就是她最为关注的病患,可是这家伙明知分魂大法是“邪术”,还不顾一切的试了试?
    姜清只是微微闭了一下眼,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最后也只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潇儿,谷主留你在无言谷是不是另有隐情?”
    “没……没有。”云潇赶紧一口否认,但她的神色丝毫也没逃过姜清的眼睛,只听掌门突然哼了一声,冷冷道,“去了一趟飞垣,回来就变得和他一样,对师父也这么说谎?”
    云潇瘪瘪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姜清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反倒是唐红袖生怕掌门动气连忙出来劝道:“掌门 ,您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她回来我会好好给她检查的,您放心吧。”
    “师父找我,不是为了这个吧?”云潇见唐红袖出来给自己求了情,立马笑嘻嘻的换了神色,姜清冷冷瞪了她一眼,吓的云潇只好严肃的绞手,低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几天谷主也和我说了祭品和献祭之阵的事情,师父此时收回沥空剑不是真的想赶他走吧?那……那又为什么刚才不留呢?”
    姜清剑眉紧蹙,正色道:“祭品毕竟在你娘身边,那位五公主和当年的长公主又是血亲姑侄吧,为师总是有些不安,生怕这其中另有隐情再生变数,之所以放任千夜现在离开原因也在此。”
    “长公主……”云潇吃惊的道,“长公主已经死了啊……”
    “你见到了吗?”姜清淡淡提醒,云潇心下一沉,只听师父继续说道,“长生殿的虫印能够侵入五脏六腑,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生命相连,为师担心现在的五公主也已经和长公主相连,否则她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想报仇,不惜和长生殿联手,怎么可能到头来却毫无收获?如果当真如此,你娘就会有危险,千夜现在过去未必是坏事,我已经暗中传信给你天澈师兄,让他们多加注意,如果五公主只是身负虫印,那么我派愿意暂且收留她,再另寻他法尝试救助,但是如果这位公主早就不再是本人,那么……这段孽缘总归要个了结。”
    话音未落,云潇的魂魄瞬间消散,内谷之中的本人一蹦而起,焦急的往余音台冲去寻找谷主风冥。
    第二百九十六章:风青依
    风冥本在余音台和风青依说着话,远远看见云潇跑过来,还没等她进门眉头就已经情不自禁的皱起,风青依瞥见师父脸上瞬间出现的头疼之色,立马就明白一定是云潇过来了,但她倒是很开心,踮着脚小跑主动开了门,云潇原来心急如焚的想找谷主,一下子撞见风青依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鼻尖前,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往后退连连后退,余音台本来半侧建在湖上,这一退脚下一空险些坠入湖中,好在风青依及时拉住了她,一把将她带了回来。
    风青依笑呵呵的拉着云潇的手,眨着眼睛偷笑着,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开朗的昆仑女弟子,原本来到无言谷后她的生活里就只剩下师父风冥一人,这一下忽然多了个爱说话的女孩子,就好像在死寂的水中扔去了一块石头,顿时让她寂寞许久的心重新泛起波澜。
    云潇拍着胸脯喘了口气,风青依歪了个头凑到她眼前,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谷主呢?”云潇此时也顾不上和她解释了,一想起娘可能会有危险,急的眼眶通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风青依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手里下意识的用力,忙道:“师父在屋里呢,你别急,有什么事跟师父说说。”
    风冥已经从余音台里飘然而出,抱怨道:“才消停几天,又要开始闹了?”
    “师父!”风青依连使眼色,风冥瘪瘪嘴,无可奈何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您放我出去吧!”云潇脱口而出,脚步已经无意识的朝着他跨了几步,然后又在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认真的道:“谷主,五公主身负虫印,此印记可以一定程度和驭虫使生命相连,您有所不知,五公主身上的虫印正是她的大姑姑,明玉长公主所为!她现在就在我娘身边,我很担心、担心那位长公主还活着,甚至已经成为五公主的一部分,我娘……我娘会有危险!”
    “虫印!”风青依脸上瞬间闪过一句无名的恐惧,本能的颤了一下,风冥将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中,心中仍是又心疼又气愤,他大步走上前来,温柔的摸了摸风青依的额头,放低了语调安慰道:“别怕,师父在,蒙周就没有任何机会再次伤害你,至于刚才所言的那两位公主……”
    风冥有些烦躁,这件事本来就是帝仲擅自做主惹出来的,这会他人又不知所踪,还要让自己帮他照顾个麻烦的女人,真的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我不会麻烦您的,您放我出谷,这件事昆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云潇自然知道风冥心里担心的只有风青依,生怕他心有顾忌不肯放自己走,连忙主动要和无言谷撇清关系,又道,“无言谷内既然有镜月之镜守护,天池水下的魔物也是位于外谷,我出去之后您就直接封谷吧。”
    “云潇,你在我这住了有七八日了吧?”风冥正色看着她,像是提醒,“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只要离开内谷,可能就相当于过了七八个月,你想清楚,你现在出去是自身难保。”
    “可是……可是我也不能明知娘有危险,还在这里干着急。”云潇丝毫也不妥协,风冥脸上神色一动,表情更是复杂,人类的情感对他而言已经很陌生了,此刻的他其实也无法设身处地的去了解所谓“母女之情”,隔了一会,风冥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忽地沉了下来,道:“云潇,你该知道现在不让你出去的人不是我,无论是帝仲,还是萧千夜,他们都选择让你留在我这里,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出去吗?”
    “千夜……千夜他……”提到这个名字,云潇心里更是五味陈杂,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他昆仑之巅叩首拜别师父的场面一幕一幕在脑中重复,明姝再怎么不受恩宠,再怎么无权无势,她也是飞垣出身尊贵的公主啊!他身为人臣,怎么可以如此无情无义亲手去杀一个对他爱慕已久的公主!
    “师父……”风青依轻轻拉着风冥的衣袖,抬眼看着他,认真的问道:“师父,这一切是蒙周设计的吗?”
    “你、你别管。”提到这个问题,风冥的脸色瞬间扬起一丝懊恼,他极少对风青依说重话,但眼下的表情已经明显动了怒气,是硬生生隐忍着抬手指向屋内:“你先回屋吧,师父一会就来。”
    然而,从来不违背他意思的风青依此刻竟也是罕见的一动不动,任凭他的双目从严厉到意外再到不可置信,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风青依一直看着他,看的他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三百年了,这个人对自己言听计从三百年了,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会如此固执?
    “师父。”风青依再次开口,依然是淡淡的表情,但风冥却赫然察觉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一直缠着自己甜甜笑着的小姑娘,风青依松开他的衣袖,忽然垂目,低道,“师父,我在无言谷好多好多年了,我知道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师父每晚都在帮我凝聚心神,不让我消失,其实这么多年只要有师父在身边,我从来都很开心,但是……但是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昆仑山。”
    风冥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风青依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保持着镇定继续说道:“师父,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可我不想置身事外,如果昆仑山毁于一旦,这座美丽的深山雪谷独自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青儿……你又明不明白,对师父而言,昆仑山并没有你重要?”风冥皱起眉头,这一声语调说的极为清冷,他自上天界而来,在遇到风青依之前也曾走过无数座流岛,这其中有很多的流岛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昆仑山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有他深爱的人,他才会选择在此逗留。
    无论是山巅那个传承千年的修剑门派,还是山脚这个隐于深处的雪谷,都不重要。
    “师父,蒙周为害多年,不能再放任不管了!”风青依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原本温柔如水的目光中,此刻却像凝结了冰雪般透出寒意,风冥面色一沉,眼神顿时多了异样的神情,脱口:“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话音未落,风冥忽然瞪大眼睛转向云潇,然后惊讶的望向湖另一侧的白色镜虚宫——无言谷是以镜虚宫为主轴,两侧分布着云华亭、余音台、太丹楼和沧浪阁,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因为风青依喜爱古琴,也就一直住在以音律为装饰的余音台,而云华亭本是修炼魂系一脉禁术之处,太丹楼内则陈列着西王母时期的医术书籍,最后的沧浪阁看起来曾是铸剑之所,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中心镜虚宫,并在那里一直追查着如何解除虫印的方法。
    蒙周虽然主动放弃了长生殿之主的身份,但这些年也不是完全销声匿迹,中原几次大规模的瘟疫爆发,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其实长生殿的邪术起源大有来头,而蒙周出走之后应该是有意销毁了一些东西,长生殿无以为继很快就没落濒临消失,这也导致他苦寻多年一无所获,这些事情他一直瞒着风青依,因为蒙周不能死,他死了,生命相连的风青依也不能独活!再找到解决虫印的方法之前,那个人就算为非作歹无恶不赦,他也必须要活着!
    风冥的眼中全是冷漠,嘴唇抿成一线,勾出一抹锋利的笑,普通人的生命算什么,上天界从来就不在乎多死几个人!
    风青依看了一眼云潇,忽然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低低说道:“无言谷镜虚宫内有这么多年您关于虫印的调查,一直被特殊的法术保护着让我无法靠近,云潇来了之后,我发现她身上有一种非常强悍的火焰之力,似乎可以烧去外围术法屏障,所以那天趁着师父不注意,我偷偷拉着她,骗她想要一本琴谱,然后就进去了,果然她靠近之后术法受到波及出现裂缝,我就趁机偷看了……”
    “青儿,你……”风冥哑口无言,这几日风青依和云潇像两小无猜的闺中密友,他想凑过去插嘴还要被嫌弃,本来他觉得这么多年青儿是真的太寂寞了,有云潇陪着聊聊天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想到这一疏忽,竟然让她发现了这些年关于蒙周的事情!
    风冥用力闭了一下眼,云潇自从怀孕之后火种就越来越明显,甚至她自身也难以控制,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破去自己的术法。
    风青依靠近一步,重新温柔的挽住风冥的胳膊,认真的道:“师父,我知道蒙周一直深入简出,本尊不知所踪,自长生殿一战过后几乎再未露面,可是他不出来,无论是虫印还是献祭之阵都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如今他设下这么复杂的圈套,无疑就是想找到我,师父,只要他现身,事情也许就有转机。”
    风冥嘴角动了动,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感觉内心的某处在剧烈的动摇。
    风青依郑重的对风冥俯首作揖,认真的道:“师父……让我陪云潇一起吧。”
    “青儿,你不能出去。”风冥没有答应,一直摇头。
    风青依深吸一口气,固执的道:“师父,我消失的时间应该是在子时左右,您放心,在那之前……青儿一定回来。”
    风冥皱眉,隐有不安,又道:“那我跟着你。”
    风青依连忙摇头:“不行,蒙周一直顾忌师父,如果他发现您也在,肯定就不会出来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人不舍,一人坚忍,风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心中焦灼如火钻心的疼,好久,风冥终于将目光转向云潇,叹道:“云潇,你跟我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音律之术
    风冥拍了拍风青依的后背,然后转身往镜虚宫走去,云潇赶紧跟了上去,再次进入无言谷中心的这座白色宫殿,她不由得有几分心虚,风冥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见她畏手畏脚像个犯错的孩子,于是淡淡笑起来:“没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既然是青儿带你进来的,我也不会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是为了偷看您的调查资料。”云潇仍是有些不好意思,低眉垂眼的解释道,“那时候青依和我说您在为她谱写一本琴谱,已经写了好多年,一直不满意不肯给她看,她说她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曲子能让您这么费心,所以……所以就偷偷拉着我跑进来了。”
    “没事。”风冥淡淡说了两个字,走入镜虚宫内部,这里空空荡荡,只在其中一角摆放着几张高大的书柜和一副桌椅,看起来不像是常年有人居住的样子,云潇紧跟风冥,只见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翻找了一会,然后真的丢给她一本琴谱,笑道:“她也没骗你,无言谷除去魂系一脉的术法,的确也还擅长音律,但是这本琴谱中掺杂着内谷秘术,我不想她染指这些东西,本想改了之后再送给她。”
    云潇尴尬的接过琴谱,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谷主,忍不住嘀咕问道:“青依真正想要的不是这本琴谱吧……谷主为何这时候把它交给我呢?”
    风冥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云潇好奇的走过去,书桌上其实零零散散放了不少闻所未闻的杂谈怪论,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神鬼之说,风冥随手捡了本翻了几页,无奈的叹道:“我来到无言谷的时候,这里虽然曾经发生了变故致使所有弟子无一幸免,但万幸的是谷内书籍倒还意外的完好无损,这些西王母时期流传下来的古术历经无数代谷主修改传承,已经没有当年那般晦涩难懂了,与其让你浪费时间去学一个不可能学会的‘间隙之术’,倒不如试一试这些。”
    “啊?”云潇愣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谷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风冥咧嘴轻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用力戳了一下云潇的额头,叹道:“你们两个呀,真的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这一点倒是有几分般配,你知不知道间隙之术没有百年以上的根基,根本连开启都不可能做到,你才几岁啊,就听他在那胡扯。”
    云潇张了张嘴,立马像那天一样展开手心,回忆着当时的感觉慢慢在掌心凝聚灵力,风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果然那股灵力一直在盘旋打转却始终无法真正汇聚成漩涡的姿态,云潇不甘心的看了看他,风冥的眼中彷彿有几分讥笑,自己也伸出手在她掌心上方画了个圈,他这一出手,漩涡瞬间成型,从里面悠然透出深邃的气息。
    “他……他骗我!”云潇这才相信风冥的话是真的,难怪这几日她反反复复尝试,不要说这个漩涡了,连最基本的灵力汇聚都根本做不到,想到这里,云潇泄气的瘪瘪嘴,瞬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失望的不得了,风冥轻咳了一声,还是赶紧为自己好友辩解了一句:“也不能完全说是骗你,毕竟你身上有皇鸟的血脉,如果能自行控制的话,确实可以事半功倍,也许不需要百年的根基也能做到,但现在不行,你可以先记着这种感觉,等你身体恢复了,在尝试练习也不迟。”
    “哦。”云潇微微低头,心中仍有几分不快,风冥轻轻拍了拍桌子,把话题重新拉回当下,认真的说:“云潇,青儿执意要跟你一起出去,以自身作为诱饵迫使蒙周现身,但她只有一天时间,子时之前无论如何你要把她带回来,否则她就会如冰雪消融一般彻底消失,眼下帝仲要分心虫印之事,我也需紧盯着天池水下的魔物,青儿的安危,我只能托付给你。”
    云潇赶紧站直身体,顿时感觉肩膀上的负担变得极其沉重,风冥沉默了一下,指了指刚才给她的那本琴谱,继续说道:“无言谷的音律之术分外两种,一种名为‘音愈’,可将灵力依附于乐声中,助人修行,而另一种则是截然相反,名为‘音杀’,顾名思义,是以乐声作为武器,伤人于无形,你手上那本琴谱就是音杀之术,青儿个性温柔,一直以来我从未教她任何伤人的武学,所以这本音杀术,我本想修改之后再给她。”
    “所以……您要把这本书教给我吗?”云潇不可置信的说出心底的疑惑,但见风冥毫不介意的看着自己,淡淡回道:“不行吗?”
    “可是、可是我并不擅长音律。”云潇自然是不敢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胡说八道,为难的回道:“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我娘本意是不打算教我练剑的,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确实是会一些,可是后来拜了掌门师父之后,只有在闲暇之时才会拿出来消遣一下,我……我能弹奏一曲完整的谱子已经很难得了,这么高深的东西,我怕我……”
    “怕什么,有手就行。”风冥漫不经心的打断她,似乎对她的话根本一点不在意,自言自语的说道,“云潇,你出去之后自身时间会恢复到正轨,这会导致你体内火种进一步失控,这种强悍的力量连上天界都要礼让三分,我不是要你弹出什么动人的音律,你只要能让灵凤之息附着在古琴上,再以音杀术弹出就行,应该不难吧。”
    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对上天界而言这应该是不难吧,但是对她而言,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啊!
    “放心吧,如果不是有把握,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门外汉的。”风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解,他在面前的书桌上再次翻找了一下,从里面挑出另一本书扔给她,淡道:“你打开看看,就第一页上面画着的那张古琴。”
    云潇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翻开书,眼眸一亮,惊讶的脱口:“这是青依手上的那张古琴?”
    “嗯。”风冥点点头,提醒了一句,“你们之前以御剑术准备折返昆仑山之时,是不是曾经听见过古琴声?”
    云潇仰起头深深呼吸,眼中有光芒闪烁,细细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在遇到无言谷主之前,他们确实是先听到了古琴声,那琴声能引动昆仑山内的清气,令人神清气爽,而在他们落地到达外谷天池之后,首先看见的就是抱琴而立的风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