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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是举例饼、捧杀饼和承诺饼的混合三连击。
    画皮妖神情呆愣,混浊眼底淌出细碎亮光,定定看她好半晌,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吃噎着了,反应不过来。
    施黛认真思忖,口中话没停:“再说,妖怎么了?你天生一副好手艺,能随心所欲变幻相貌,我羡慕还来不及。”
    她是真没觉得妖魔鬼怪低人一等,小时候看动画片,就憧憬过《西游记》里的七十二变。
    后来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得了原主的记忆,记得爹娘打小就教导她,妖鬼有恶有善,和人没什么差别。
    涣散的意识逐渐回笼,画皮妖攥紧衣袖,没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惶恐,又欣喜难言。
    心脏怦怦作响,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好运砸中。
    大昭有许多雇佣妖物的先例,譬如犬妖利用嗅觉断案,舞坊中的花妖技惊四座,码头也有身强力壮的妖怪搬运货物。
    但画皮是妖里的异类,因为一则则血腥恐怖的话本故事,在不少人眼中沦为“剥皮”的代名词,如同过街老鼠。
    用画皮妖开脂粉铺子,不仅她没听过,放眼整个大昭,也没人像这样做过。
    她真的……可以吗?
    见她神色松动,施黛弯起嘴角:“你愿意吗?我叫施黛,你呢?”
    她的喉咙不知为何有些艰涩,眨了眨眼,轻轻点头:“我叫阿春。”
    ——成功!
    又是一笔生意达成,施黛心情大好,欢欢喜喜为她介绍:“阿春,幸会。我身后这位是江白砚江公子。”
    阿狸:……
    小白狐狸蜷缩于她怀中,双目空茫。
    说老实话,今晚发生的一切,全都远在它的预料之外。
    江白砚为什么会从灭世反派变成所谓的“孤僻腼腆小可怜”,画皮妖又为什么能和脂粉铺子挂上钩,一切都是难解的谜,谜题答案叫施黛。
    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任凭施黛翻来覆去地折腾,只要不与江白砚扯上关系,她就能平安无恙活下去。
    想到这里,它偷偷看了看江白砚。
    他正略显慵懒地立在一边,长睫于眼底覆下浓郁阴影,与平日里温润含笑的模样截然不同,透出些许散漫的桀骜。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阿狸只想离这煞星越远越好。
    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耳边响起施黛含笑的低语:“江公子。”
    停。
    小白狐狸如临大敌,悚然一惊。
    你闲来无事叫他做什么?!
    “今日多谢江公子救我。”
    她心情颇好,笑起来时扬起嘴角:“我们在镇厄司当差,今后会常常一起捉妖。江公子实力强劲,若是遇上棘手的邪祟,还要多多仰仗于你。”
    阿狸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如果它没听错的话,这、这似乎是,传说中的捧杀饼…?
    施黛她给了江白砚一块捧杀饼?!
    “大昭妖鬼横行,想必还有不少赚钱的法子没被发掘。有你在,我们肯定能找到更多商机。”
    施黛竖起大拇指:“有钱一起赚,不会亏待你。今天你救我一命,到时候,利润分你一部分。”
    世上本没有大饼,被老板糊弄得多了,就成了饼。
    施黛以前兼职打工时,咽下过不少大饼,没一个成真。正因如此,她绝不会像无良老板那样,开空头支票忽悠人。
    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一起赚钱,她是认真的。
    阿狸风中凌乱。
    阿狸目瞪口呆。
    失策,大失策。
    它以为施黛发给画皮妖的饼已经掏空家底,哪能想到,她居然留着一套集捧杀饼、展望饼、利润饼于一身,堪称绝杀的连环组合拳,搁这儿等着江白砚。
    即便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恐怕也从没被一股脑塞过这么多大饼,偏生施黛说得情真意切,没半点糊弄的意思。
    在她身边,白衣持剑的少年沉默蹙眉,淡漠无波的眼底,闪过一言难尽的困惑。
    江白砚:…?
    所以,这饼他吃还是不吃?
    第3章
    施黛的计划很长远。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在妖魔鬼怪里发现更多暴富的妙法。致富之路永不停歇,这叫可持续发展。
    大昭还真是块风水宝地。
    夜色浓稠如墨,施黛没能看见江白砚眼中晦暗的情绪。
    他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
    施黛就算撞破脑袋记不清前事,苏醒之后,也一定听人说起过他。
    她知晓他来历不明、双手染血,如今待他如此,能图些什么?
    这种没来由的善意,让江白砚想起曾被邪修囚禁的时候。
    那时他仅有九岁,因根骨极佳,被种下替傀之术,为对方承受伤痛。
    暗无天日,生不如死,起初他竭尽所能挣扎逃跑,邪修并不恼怒,一次次将他抓回,再一次次施加千奇百怪的刑罚。
    某日他居然稀里糊涂逃出生天,离开邪修栖身的山洞后,被一位农夫所救。
    九岁的孩子心中哪有弯弯绕绕,当农夫拥他入怀,温言细语哄他“别怕”时,江白砚呜咽落了泪。
    后来农夫领他回家,喂他饭吃,给他疗伤,山洞中血腥残酷的折磨仿佛成了场遥远的梦。
    直到七日后,他看见农夫与邪修并肩出现在门前。
    觑见江白砚惊愕的神色,邪修笑出眼泪,告诉他来龙去脉。
    “农夫”是他修习邪道的同门师弟,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不过做戏而已。
    想来也是,江白砚逃离山洞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而农夫出现得那样巧合——
    就像早早候在原地,守株待兔似的。
    “你不会以为,真会有人来救你吧?”
    邪修欣赏他逐渐暗淡的双眼,因其中蕴藏的委屈、痛苦与不甘愈发愉悦,捧腹大笑:“对,就要这种表情。遇见我师弟时,你居然哭了?你那时与现在的神态,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太有趣了!”
    于是他终于明白,这是扭曲畸形的恶。
    邪修厌倦了江白砚被折磨时一声不吭的模样,特意策划一出绝处逢生的美梦。当他渐渐沉溺其中,以为自己窥见一线天光,再将这份期许轰然打碎。
    美梦破灭后的满地狼籍,比纯粹的痛苦更令人绝望。
    所以……施黛的目的是什么?
    手中长剑入鞘,引出铮然轻响。
    江白砚温和一笑,掩下转瞬而逝的阴翳:“不必。举手之劳,施小姐无需言谢。”
    他不愿与施黛扯上关系,拒绝得毫不犹豫。
    阿狸长出一口气。
    和江白砚待在一起,无异于提心吊胆走钢丝,时刻都需万般小心。
    这是条栖息于森冷之地的毒蛇,但凡被冷不丁咬上一口,施黛就会丢掉性命。
    小心为好,还是离他远些吧。
    江白砚要回镇厄司交差,低声道了别,于是回施府的路上,只有施黛与画皮妖。
    头一回遇上傀儡术,施黛好奇问:“当时你被灵线操控,是什么感受?”
    “我虽保有神智,行动却没法控制。”
    阿春有些拘谨,回答得小心翼翼:“就像自己被关在一个小盒子里,只能遵循傀儡师设下的指令。”
    被傀儡术控制时,阿春的气质与现在截然不同。
    阴冷、怨毒、杀气腾腾,若不是江白砚及时赶到,施黛还真不敢和对方撞上。
    她觉得新奇,追问一句:“傀儡师给了你什么指令?”
    阿春诚实回答:“让你们看见我,被我吓住。”
    施黛一愣:“仅仅是吓人?”
    这就奇怪了。今晚大半条街都被妖鬼填满,傀儡师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打算大开杀戒,只吓唬人。
    他目的何在?
    傀儡师有镇厄司处理,没她瞎操心的份。
    施黛收敛思绪,继续对阿春说:“我先领你回家,见见我娘。不用怕,我娘亲性子很好,对妖物没有偏见。”
    说这话时,一人一妖已行至施府门前。
    爹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施家府邸气派庄严。
    白墙高耸,朱门半掩,檐下匾额书有“施府”二字,遒劲有力。
    “府里还有其他人。”
    施黛推门而入,爽朗笑道:“我家里人都很和善,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