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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这是江白砚长大的地方。
    施黛左顾右盼笑意盈盈,没掩饰眼中新奇:“好漂亮。”
    她故作沉思状,没忍住一声笑:“果然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
    景色赏心悦目,人也是好看的。
    江白砚听懂她的意思,垂目轻笑:“你若喜欢,我领你逛逛。”
    青州是远近闻名的大城,施黛当然要逛。
    但现在不行。
    她和江白砚半夜离府,没对家里人说,得尽快回去报平安。
    两座宅邸隔着段距离,施黛穿过白墙青瓦的巷道,看水露沾叶、烟火人家,与长安的软红十丈不同,别有一番趣意。
    江白砚买来一袋桂花藕糕,称是青州特色,她尝了尝,甜而不腻,口感软糯,味道上佳。
    “好吃!”
    施黛给怀里的小狐狸也喂上一口,两眼晶亮:“人间美味,喜欢。”
    春雨初歇,小巷清幽,和江白砚并肩散步,再吃上一口热腾腾的糕点。
    施黛觉得,这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的喜悦来得简单又热切,从眼尾荡开欢欣的笑,双瞳溢散剔透华彩。
    是很能感染人的欢愉,像云破月出,莹莹生辉。
    江白砚看她许久,被她也塞了口桂花藕糕。
    回到住处,正巧孟轲和施敬承从院门出来。
    书圣随同二人身侧,不知在思忖什么,紧蹙眉头。
    “咦。”
    听施黛轻快打完招呼,孟轲讶道:“你们一道出去了?”
    用早膳时没见着人影,她原以为施黛和江白砚还在睡觉。
    施敬承把两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但笑不语。
    施黛早编好了理由:“我醒得早,刚巧遇上江白砚,和他出去逛了逛。”
    “逛逛挺好。”
    孟轲笑道:“你们用早膳了吗?青州不错吧?去了哪些地方?”
    “我们在街头巷尾随便转悠,吃了藕糕。”
    施黛问:“爹爹娘亲和书圣前辈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青州镇厄司呗。”
    孟轲挑眉:“我们打算重新翻阅当年的案子卷宗,看看怎么把凶手的身份揪出来。”
    十年前的灭门重案疑点重重,难度极大。
    施黛虽说跟着来了青州,顶多算作陪同,要论查案,得靠施敬承等人。
    案子悬了这么久,不知道能不能有所突破。
    “放心吧。”
    施敬承温声道:“我们已寻得些许线索。”
    他说罢看向江白砚:“可要随我三人前去镇厄司?”
    江白砚颔首。
    施黛下意识道:“我也……”
    两个字出口,施黛迟疑闭了嘴。
    卷宗数量有限,没法同时给太多人翻看,她对十年前的灭门案知之甚少,去了只能添乱。
    孟轲看出她的踌躇,摸摸施黛发顶:“别担心,你爹娘靠谱得很,再不济,咱们还有书圣。”
    书圣摇头:“我这老头子,只求不拖后腿就好。”
    “你回去歇息吧。”
    江白砚望来一眼,淡声笑笑:“若有消息,我定告知于你。”
    施黛怀中,阿狸竖起耳朵。
    你最好是。
    它清楚江白砚的性子,从小到大孑然一身,惯于把所思所想埋在心底,不与旁人说上半句。
    不过看他昨夜的坦白,面对施黛,似乎好上了那么一点儿。
    眼珠一转,阿狸定神打量江白砚。
    白衣无尘,疏朗如月,到目前为止,瞧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不久后,他将手执长剑,在滔天邪气里,屠灭千百无辜百姓。
    寒意袭上肺腑,阿狸打了个哆嗦。
    第六感告诉它,那起覆灭大昭的灾祸,已在渐渐逼近了。
    *
    来到青州后,施黛的日常和以往没太大变化。
    问起阿狸有关灭世之灾的事,它只让看紧江白砚,时刻关注江府灭门案的进展。
    据它推断,这桩案子颇为蹊跷,如果幕后凶手真是凌霄君,找出凌霄君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可以制止灾变。
    沈流霜和施云声陪在施黛身边,三人从街坊邻居口中,得知了更多有关江府的往事。
    江无亦与温颐是同门师兄妹,离开师门后,在各处斩妖降魔,做过许多善事。
    提及二人,青州百姓贬褒不一。
    有的称其心怀大义,救下无数百姓性命,还时常救济穷苦人家,是难得的善人。
    江无亦的叛逃,说不定是误会。
    也有人痛斥江无亦乃邪祟走狗,因一时贪念,平白害死众多正道人士,着实可恨。
    “江家灭门案?”
    被问起这事,在院里乘凉的中年男人道:“不瞒你们,我们这儿不少人觉得,凶手是为了肃清叛徒。江无亦干得出伤天害理的事,谁知道他家其余人怀了什么心?”
    他想了想,随口补充:“要么是为复仇。江无亦效忠邪祟,害了不知多少人,指不定谁的亲眷怒上心头——唉,但屠尽满门这事儿,确实过分。我记得当年邪潮入城,是江夫人领头护了青州,为此身受重伤。无论如何,她对青州城有恩。”
    施黛听他侃侃而谈,想起听江白砚说过,灭门案后,有人放爆竹庆祝。
    她心里发闷。
    时间一晃过去两天,今日查案结束得早,不到申时,孟轲便称有生意商谈,与施敬承离开镇厄司。
    江白砚回到房中,翻查所有与凌霄君有关的案宗。
    线索琐碎,跨时数年,广布江南各处,好在他极有耐心。
    ——江白砚素来耐得住性子,查案是,杀人也是,如同潜于暗处的蛇,捕杀猎物之前,往往需要一段时间将其缠拢。
    临近傍晚,施黛敲响他房门,探进脑袋:“吃晚饭啦。”
    江白砚起身应好。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去膳厅的路上,施黛朝他脸上端视半晌:“你眼里有血丝,没好好休息吧?”
    “无碍。”
    江白砚笑道:“我们将凌霄君十年来的轨迹尽数整理一遍,已寻到几个大致相符的人。”
    施黛:“十年?”
    凌霄君这些年来出现在江南各地,被百姓口口相传,镇厄司多有记载。
    只不过一桩桩一件件琐碎至极,要全盘理清,想必是个大工程。
    难怪连她娘亲都在不停打哈欠,生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这个办法繁琐归繁琐,不得不承认,是最有效的。
    大昭实力强劲的术士和武者数量有限,只要把嫌疑人一个个列出来,再逐一排查不在场证明,八成可以锁定唯一的真凶。
    施黛与江白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还没走入膳厅,就闻到一阵浓香。
    “白砚、黛黛。”
    孟轲穿了身红衣,立在桌边好似火霞,灼灼惹眼:“快来,别等菜凉了。”
    江白砚走近才发觉,今日菜式尤其多。
    席间也尤其热闹。
    “这桌菜不赖吧?”
    施黛嘚瑟扬起下巴,笑得神秘兮兮:“为庆祝今天,我爹亲自下厨,其余人都帮了工——我也有份的。”
    江白砚视线一转:“庆祝?”
    庆祝什么?
    “春分啊!”
    施黛睁圆眼,脆生生重复一遍:“春分,很重要的日子。”
    “的确重要。”
    一旁的施敬承笑道:“白砚忘了自己的生辰?”
    江白砚神情微怔。
    “这事可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