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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节

      石琉璃原本对昆仑之事不感兴趣,毕竟整个天工坊都被景云叛逃闹得焦头烂额。
    但如今沉下心来,细想其中蹊跷之处,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
    她仔细打量着对面的琼英长老,其虽然一袭白衣,不加珠钗,不施粉黛,但却有种出尘脱俗、惊心动魄的美丽,让石琉璃也惊艳不已。
    徐应怜也在审视石琉璃,心想这洞幽自从结了道侣,整个人简直是飞快成熟,和之前那刁蛮娇俏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将心绪调整片刻,石琉璃便缓缓问道:
    “琼英远道而来,是要我算那长庚的行踪吗?”
    “不错。”徐应怜点头说道,“可否请一卦?”
    石琉璃不动声色,抛出铜板。
    果然,涉及到“秋长天”的,卦象结果乃是一片混沌。
    这让石琉璃有种本能的、不好的预感,但她面上仍然镇定情绪,问徐应怜道:
    “长庚……可有其他的身份?”
    “什么是‘其他的身份’?”徐应怜起初不明所以,但终归是七窍玲珑心,很快便猜到部分事实,“你是说,他的真实身份并非秋长天,所以算卦算不出来?”
    石琉璃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直接猜出了结果。
    再想到那秋长天说不定也和太阴剑主的一样……想到这里,她便心烦意乱起来,甚至顾不上回答徐应怜的问题。
    徐应怜见她沉吟不语,皱眉说道:
    “他有什么其他的身份,我确实不知。如果用‘琼英道侣’来查,能查到么?”
    “不好说。”石琉璃敷衍说道,随手便起了一卦。
    琼英的道侣与我的夫君,乃是同一个人吗?
    ……
    “怎么说?”徐应怜盯着铜板。
    “算不出来。”石琉璃将铜板收回袖中,又将侧脸的发丝捋到耳后,缓缓说道,“根据我的推测,他在成为‘秋长天’之前,应该有着别的身份……你明白吧?”
    “术算要定位目标,取决于目标内心的认知,认为他自己是谁。而如今,长庚很显然已经抛弃这个身份,不再认为自己是长庚了,因此‘长庚’这个名号也已经断绝了追索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徐应怜脸色难看起来,“他认为我是长庚的道侣,而他如今已经不是长庚,所以和我的道侣关系……也结束了?所以‘琼英道侣’算不出来?”
    “我想应该只有这一个答案。”石琉璃沉静说道。
    徐应怜愣在那里,一时间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动摇起来。
    “应怜,冷静点,应怜!”识海里的凤澜连声大喝,总算将她从魔怔的状态里唤醒了,“这些猜测,都只是这位洞幽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
    “是这样的。”徐应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连声说道,“先前在白城相遇时,若他真的和我绝情断交,就应该无所顾忌地直接溜走,又何必苦心欺瞒我那么多?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得知真相后难过!师兄心里还是有我的!”
    凤澜见她道心重新稳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要凤澜来说,那只能证明对方心里有愧,不能证明是“余情未了”,但徐应怜明显无法接受这件事情,所以她也不好去提,只能装傻。
    另外,除去术算本身的不准确性,有没有这位洞幽长老在撒谎的可能性呢?
    凤澜敏锐地注意到,对方从未直接说明,而是有意诱导徐应怜往这个方向思考,然后来一句“我觉得应该是”,但实际上是不是呢?如果不是,她事后也可以推脱分辩,这种明显给自己留有退路的说法,让人很难相信她言语里的真实性。
    算了,如今徐应怜道心动摇,还是让她先冷静冷静吧。
    和石琉璃告辞,徐应怜离开蓬莱,漫无目的地在东海乱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凤澜问道。
    “不知道。”徐应怜茫然地摇了摇头,“应该……会继续去找他吧。”
    她的眼神很快又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除非师兄在我面前亲口说明,否则我绝不肯信他会如此无情!”
    纵然经历人生大变,但徐应怜性格里的执拗和决绝,自始至终都未变过。
    这边徐应怜回昆仑修整,暂且不提。石琉璃将她送走,随后便呆坐在大厅之中,一动不动起来。
    梁若华和施晴过来叫了她几次,也都被她推脱敷衍,只感觉她此时正魂不守舍,不知道在魔怔什么。
    石琉璃便这样呆坐了整夜。次日清晨,施晴去外头取了一盆热水,送过来给师姐洗一洗脸,让她清醒一下。
    用了毛巾,石琉璃总算恢复了些神气,开口说道:
    “施晴……”
    不知怎么的,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
    “怎么了?”施晴连忙问道。
    “去……”石琉璃的嘴唇哆嗦片刻,艰难地吐出话语来,“去我的卧室里,将那些起居用品……都烧了。”
    “都烧了?”施晴诧异问道,“可是,不是还有师兄的……”
    “我让你都烧了。”石琉璃痛苦地以手按面,沙哑说道,“就当他从未来拜入过天工坊门下。”
    施晴不明所以,只当是她因为找不到景云,绝望之下以至于自暴自弃,又担心她事后又会后悔,因此便默默去了她的厢房,将所有被褥、衣物等私人物件收集起来,却并未施展法术焚烧,而是搬到后院堆杂物的房间里藏起来了。
    第二十六章 狐狸载入中
    东皇界,中州。
    长达数百年的诸侯战争,如今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原本一直处于弱势挨打地位的北州,以及默默舔舐伤口的南州,在东州龙族的加入之后,立刻变得威风凛凛起来。
    位于大陆腹地,被三线包围的中州首当其冲,很快便被打得溃不成军,硬是靠着西州源源不断的支援,才勉强能步步退守防线。
    然而,西州内部的压力也极大。
    在过去的诸侯战争里,前期是西州白虎联合中州麒麟,攻打南州羽族,后期则是攻打北州昆族,基本上都是二打一的形势。
    原因在于南州和北州由于相距太远,又缺乏足够的彼此信任,因此始终未曾建立深度盟约。
    而满足这些条件的东州龙族,又因为苍龙老祖的投机主义和作壁上观,导致时常摇摆中立,尽量避免站队和表态。
    这样的世界态势,对西州本来是极为有利的……直到东州突然一反常态,主动与北州、南州结盟,并且向中州进行宣战,原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随着东州参战,不仅双方阵营的实力态势瞬间倾斜,且北州、南州联合的诸多缺陷也全被弥补,中州的节节败退也就理所当然——西州内部不乏有识之士,很快便指出二打三绝无可能胜利,及时跳船保命才是正理。
    白虎一族并未对此表态,但很快东州便遭到大量刺客渗透入侵,有时一个月内甚至能发生上百起刺杀案件。
    被刺杀的目标毫无疑问,便是那促成了北州、南州、东州联合的关键人物:龙狐。
    东州对此也很头疼,因为修士本身具备诸多隐秘手段,想要针对性布防几乎没有可能,但龙狐很快便做了指示:
    没关系的,都一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只要龙狐不死,三州继续围攻下去,西州和中州迟早有一个得先投降。
    要么中州承受不住战争压力,要么西州内部投降派占据上风,反正谁先投降谁的损失便越轻,时间是站在三州联军这边的。
    之所以能说动东州,龙狐开出的条件也很简单:
    天下龙族是一家。昔日玄龟支持麒麟上位后,获得了多少政治利益,我保证蛟龙能给苍龙的,在此基础上只多不少。
    跟北州扶持麒麟亲王祁巍焕是同样的道理,苍龙老祖很快便意识到,蛟龙一族具备正统名分,但整体实力上过于欠缺,因此即便最后成功赶走麒麟执掌帝都,后续的权力场上必然也少不了东州苍龙的帮助。
    天下龙族是一家,这话说得实在精妙啊!想不到龙狐你昔日还是懵懂少女,如今居然能成熟睿智到这种程度……对了,龙陇呢?
    龙陇留在北溟梵洋,镇守后方呢。
    龙狐微笑回答说道,苍龙老祖也不疑有他,直接拍板让龙族参战。
    如今龙族参战是有利可图,玄武参战是为了自保,而朱鸟则是和麒麟结怨太深,不愿意让中州获胜,因此三方都有推动战争的强烈动机。
    但是……以后呢?
    若北州喘过气来,南州的仇恨情绪消弭,是否还愿意跟着东州继续?
    深夜的卧室里,龙狐坐在书桌前继续翻阅战争方案,久久没有困意。
    忽然,她仿佛若有所觉地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卧室里空空如也,除了自己以外,谁也没有。
    肯定是错觉无疑了。毕竟如今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蛟龙末裔公主,不可能有人会进入她的卧室。
    而那个真正将她当做女孩子来看待,会不敲门就闯进来吓她,陪她玩耍、抱她亲她的那个男人,也已经彻底地、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内心有些隐隐地痛楚,龙狐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找个东西缠绕,但很快便无力地耷拉下来。
    再看一会儿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继续审阅起政治、战争和外交的诸多情报来。
    修真界。
    陈观水离开湘西,一路仓皇向南,直到抵达漫长炎热的海岸线,才小心翼翼地刹住剑光。
    有追兵吗?
    好像没有……
    若阿镜在此,何至于连追兵有无都判断不了!
    想到这里,又见天地悠悠,竟无自己的容身之处,陈观水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若是白城遇徐师妹只是巧合,那南疆撞见安师姐,湘西逢着石琉璃,连续三次被人察觉下落,明显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
    自己身上,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至于嫌疑人,无非就是素鸣剑和昆仑镜,没有其他可能。
    陈观水思索片刻,便调转剑光向南飞去。
    剑光越过苍茫大洋,最后在某处岛屿降落下来。
    此岛屿看似貌不起眼,其实泥土下方暗藏玄机,却是被大面积的玄冰占据。
    便是修士,碰触了这些玄冰,也会导致身体逐渐陷入冻结,真元运转不灵……由于天魔也会遭到同样影响,因此大多为那些走火入魔的修士用来封印自身,苟延残喘地续命。
    陈观水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那位剑仙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