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只能靠皮人去探查。绞肉机操控皮人翻看那些单据。
    千面鬼十分诧异地开口：“子宫切除手术？十几年前？”
    原来那单据是住院单，缴费单，诊断书，病历本等等。从日期上看，早在十几年前，廖春燕就因为恶性肿瘤切除了子宫。她是一个不完整的女人，没有生育能力。
    “廖小宝死的时候几岁？”千面鬼放下笔，看向梅雨轩。
    梅雨轩：“最多七岁。”
    臣晨：“廖小宝死的时候才七岁，但廖春燕十几年前就切了子宫。那廖小宝是谁生的？”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
    过了好一会儿，梅雨轩才缓缓说道：“廖小宝是郭大宝跟别的女人生的？带回来给廖春燕养？”
    千面鬼也是一个变态，所以他被这句猜测逗笑了。
    “你觉得凭廖春燕的性格，她能容忍郭大宝出轨？她能心甘情愿抚养丈夫的私生子？她没把这个私生子宰了炖成肉汤就算她仁慈。”
    梅雨轩无言以对。
    臣晨语气微妙：“你的意思是廖小宝是廖春燕亲生的？但她没有子宫，怎么生孩子？”
    千面鬼瞥去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她不能生，或许她养的蛊能生。蜘蛛的生育能力非常强。有的蜘蛛一口气能生三千多个卵。”
    说着说着，千面鬼便恍然大悟，“妈的，廖春燕该不会是为了生孩子才开始养蛊吧？”
    “很有可能。”梅雨轩点头赞同。
    臣晨想象不出养蛊如何生孩子，好奇心不由更重。
    “看看日记！”他催促道。
    日记本的尺寸不大，在抽屉中也能顺利翻开。梅雨轩操控皮人一页一页阅读。
    刚开始的内容非常正常，记录着廖春燕考上大学，从山村走入城市，并彻底掌控自己命运的喜悦和骄傲。
    从字里行间看去，廖春燕似乎是一个非常优秀，也非常开朗乐观的女孩。农村出身的她自立自强，令人钦佩。
    后来她在一次校园活动中对阳光俊朗的郭大宝一见钟情。
    日记从这里开始变得诡异又邪恶。
    【x2年10月13日：今天大宝盯着校花看了好久，他是不是爱上校花了？校花长得太漂亮了，是校花的错。】
    【x2年10月15日：今天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一个男同学忽然把硫酸泼在校花脸上。校花毁容了。据说那个男同学追求校花好久，一直被拒绝，所以才会做那种事。不喜欢为什么要吊着别人？都是校花的错。】
    【x2年11月1日：今天有一个女生请大宝吃饭，大宝去了。他俩坐在一起聊天，笑得很开心，我好难过。】
    【x2年11月3日：好可怕，以后再也不点外卖了！我们这栋宿舍楼里有一个女生吃外卖的时候吞下去一颗图钉，搞得胃穿孔，吐了一盆血。那么大一颗图钉，她怎么看不见？她太不小心了！】
    【x3年7月24日：大宝拒绝了我的告白，好难过，好难过，想死……】
    【x3年7月26日：大宝在校门口被车撞了，送去医院，医生说他的双腿瘫痪了。好难过^_^】
    日记里分明写着“难过”二字，后面却又画了一个笑脸。臣晨抬眸看向千面鬼，千面鬼摩挲下颌，啧啧称奇：“这个女人真狠。”
    具体狠在哪里，看看她的情敌都是什么下场就知道了。
    梅雨轩操控皮人继续翻看日记。
    后面的内容全都是廖春燕跑去医院自告奋勇照顾郭大宝的日常。她给郭大宝擦身，喂饭，端屎端尿。哪怕郭大宝的母亲来了，也没有她那般无微不至。
    郭大宝得知自己将要变成残废，正是最痛苦绝望的时候。廖春燕的不离不弃，细心照顾，耐心鼓励，于他而言不啻于黑暗中的一束光，将他惨淡的人生照亮。
    他对这个姑娘本没有感觉，却在这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培养出了最为真挚的感情。
    终于，医生让郭大宝出院的那天，两人正式确定了情侣关系。郭大宝的家人也对廖春燕非常喜爱，觉得这个姑娘不嫌弃他们儿子，还全心全意为儿子付出，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媳妇。
    廖春燕的人生圆满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于是又过几个月，她找到一个据说很有名的老中医，给郭大宝开了一个偏方。郭大宝本来不相信那种土方子，但架不住廖春燕的劝慰，于是日日服用。
    奇迹果真出现了。一个月之后，郭大宝重新站了起来。
    廖春燕又陪他做复健，两人一起熬过了最艰难，却又最有希望的一段时光。当郭大宝用自己的双腿重新跨入校门的时候，他对廖春燕的爱已浓烈到无法用语言描述。
    两人一毕业就结了婚，着实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但灾难仿佛永远都围绕在廖春燕身边。当她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情况急转直下。
    她的子宫里长了一颗恶性肿瘤。
    郭大宝那会儿刚毕业，没什么钱，但他坚持让妻子治疗，然后四处找人借钱，又去外面兼职，几次累得晕倒在街上。
    廖春燕的子宫还是被切除了，唯有这样才能保住她一条命。
    郭大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廖春燕过一辈子的。他有廖春燕就够了，有没有孩子无所谓。
    但他的家人不干了。
    于是婆媳大战爆发了，姑嫂大战爆发了，后来公公也掺和一脚，逼郭大宝跟廖春燕离婚。
    廖春燕的日记越来越邪恶。
    【x6年4月5日：婆婆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x6年4月7日：婆婆喂鸡的时候被毒蛇咬到脚踝，死了。】
    【x6年5月19日：小姑子骂我是丧门星，说我克她全家。】
    【x6年5月21日：小姑子晚上出去散步，掉进河里淹死了。】
    【x6年6月9日：公公赶我走，说我是不祥人。】
    【x6年6月11日：公公食物中毒，死在送去医院的路上。】
    臣晨看不下去了，睁开眼揉揉眉心。
    千面鬼啧啧感叹：“杀疯了。郭大宝一家人遇到廖春燕也算倒霉。”
    梅雨轩全然不受这些阴暗日记的影响，操控皮人继续往下翻。
    【x7年9月9日：大宝怀疑我！他竟然怀疑我！难道他忘了他是怎么站起来的吗？他还说要跟我离婚！不不不，我不能跟他离婚，离开他我会死！他说他想要个孩子，可是我已经不能生了。我好难过，他明明说他不会介意的，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
    【x7年12月12日：我可以生孩子了！我找到生孩子的办法了！大宝，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的，你相信我！】
    【x8年1月29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这条日记是用中性笔写的，页面上却沾满一个个红褐色指纹，嗅上去隐隐有一股血腥味。
    廖春燕的不敢置信与癫狂崩溃，全都浸透在这一个个划破纸页的“为什么”里。看来她的备孕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难以挽回的错误。
    之后的页面全是空白。廖春燕再也不敢用这个本子记录自己的心声。她的幸福时光永远停留在x8年1月29日这一天。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臣晨看向千面鬼。
    千面鬼徐徐开口：“雌性蜘蛛在交配的时候如果感觉到饥饿，会用蛛丝把雄性蜘蛛裹住，当成食物吃掉。对雄性蜘蛛来说，繁衍后代是最危险的事。”
    臣晨愣住了。
    当他的大脑还未完全解析出这句话的含义时，他的身体已经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所以说，廖春燕她……”
    千面鬼笑了笑，嘲讽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廖春燕的丈夫肯定因为这件事死了。我们这个世界的第一法则是——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更何况，借蛊生子是逆天的事，代价更大。”
    “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臣晨呢喃念诵这句话，心弦为之颤动。
    所以说，廖春燕想要得到一个孩子就必然会失去丈夫？因果律才是催动这个世界不停运转的力量吗？
    有那么一两秒，臣晨仿佛感知到了神明的存在。
    梅雨轩不受两人谈话的干扰，操控皮人把日记本合拢，放回原来的位置。抽屉里的一切摆设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单据堆叠在一起的形状和角度他也能百分百还原。
    无声无息一阵摆弄，皮人顺着内侧的缝隙，悄悄溜出抽屉。
    就在这时，外面客厅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一道稚嫩童声隐约响起：“妈妈，我吃得好饱，我想睡一觉。妈妈你抱我睡好不好？”
    “好，妈妈抱着小宝睡。再过几天，妈妈的小宝就要长身体了。”廖春燕无比温柔的声音传来。
    臣晨心底发寒。他忽然想起保安对这个女人的形容——一只活着的厉鬼。
    千面鬼和梅雨轩对视一眼，皆在此刻抓住了重点。
    长身体？鬼还能发育成长吗？看来廖春燕复活儿子的计划已接近成功了。
    “廖小宝复活之后，你猜廖春燕最想做什么？”千面鬼兴味地问。
    梅雨轩也曾幻想过如何把侄儿抚养长大，所以最能体会廖春燕的心情。他笃定道：“廖春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吕亦涵，打破鬼域，把廖小宝送去上学。廖小宝已经六七岁了，该上小学了。”
    千面鬼摩挲下颌，沉吟道：“莫非廖小宝才是这个小区里的活人？第二个主线任务的正确答案会落在他身上？”
    第128章 副本4猛鬼小区
    梅雨轩、千面鬼和臣晨聚在一起讨论第二个主线任务的答案。
    廖春燕把困倦的儿子抱回次卧, 哄着对方沉睡过去，脸上的温柔神色顿时一变。她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主卧，阴鸷目光首先扫向床头柜。
    细细的几根银丝在光照中若隐若现, 还是她刚刚离开的样子, 没有任何改变。
    但直觉告诉她, 这个屋子里存在某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木头雕刻的眼睛缓缓转动，发出咔咔微响, 用黑色油漆画出来的眼珠泛着森冷的光。廖春燕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正在谈话的梅雨轩三人齐齐安静下来，然后阖眼，借着皮人的视野看去。
    一双纤细的腿静静站立, 许久不曾移动。
    被发现了吗？感觉如此敏锐？三人眸光闪烁, 心弦紧绷。
    纤细的腿继续站立, 还是不动。
    皮人趴伏在床下, 两只小手甩出两根细如蚕丝的血线，扎入床板，默默握紧。
    呼吸越来越静, 神色越来越沉，梅雨轩三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全心全意地观察这双腿的动向。
    忽然, 一个巨大的圆形黑影探入床底，动作快得简直难以用肉眼捕捉。黑影周围萦绕着雾气, 显得诡异而又扭曲。
    电光火石之间，梅雨轩和千面鬼已经看清, 那圆形黑影竟是廖春燕的木头脑袋, 凌乱的雾气是她的头发。
    她竟然察觉到了皮人的存在！
    臣晨呼吸停滞, 露出微惊的神色。但他很快就发现, 自己的视野并不在床底, 而是在床板上。他以为廖春燕的脑袋出现的已经够快，但梅雨轩的动作显然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