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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所以我放弃了。”宋归宜起身,打了一桶水浸湿拖把,开始清理刚才胡闹留下的一地血迹,好在用的是仿真颜料,沾水就能洗掉。黎素看他拖地时紧绷的手臂,肌肉撑起短袖口。她又想起旅馆的那一幕,野狼扑食般的凶狠与精准。黑夜里冷而锐的一个眼神,此刻回忆起来,又不那么真切了,宋归宜站到太阳底下又是快快活活一个年轻人,卖力地干完家务,还颇为得意地朝她炫耀一下。
    黎素故意不理睬他,只淡淡道:“真的,我还以为你答应了沈若墨。”
    “不是说放弃这个案子,是放弃这种思路,从动机倒推下辈子就没结果。我刚才想了本案的三个核心问题:第一,杨云亭的弟弟是怎么被投毒的?第二,杨云亭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第三,这两个案子中是否有一个凶手参与?如果有同伙,那到底一共有几名犯人?把这三个问题对照着她们对话中的漏洞,如果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就是破绽。”
    “那你找到破绽了吗?”
    宋归宜理所当然一摊手,“没。所以我们还是再找一个人问话。”
    “你不会想去找死人问话吧。”
    “还真被你说对了,我托王帆找到沈容竹家里的住址了,我觉得她的自杀没这么简单。我们可以去问个话。”黎素倒在沙发上不愿动,宋归宜带点讨好的神情,抓着手把她拉起来,“拜托了,就跑一趟,完事了请你吃饭。”
    黎素站起身,顺势一倒,就靠在宋归宜肩膀上撒娇,“谢了,下次这种跑腿的事你别想着我就好了。”
    “对了,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你要杀人的话,这五个人里面你会选谁当帮凶?”
    “我谁都不会选,我会一个人搞定。杀人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风险。那你呢?”
    “我也会一个人做,但我做完之后会找个人嫁祸。嫁祸你就不错,所以我要趁现在和你搞好关系。”宋归宜轻轻搂住她, 眼神却飘向一边。蔡照已经站在他视野里,靠着窗,似笑非笑,浑身湿透。
    第43章 她根本不是自杀
    在黎素车上,宋归宜小睡了片刻。他梦到了父母聊起叔父时的场景。在客厅,头贴着头,压低声音,神情中含着耻辱的隐痛。他们家宁可不要一个天才,也不该出一个疯子。或许不久的将来,这场景也会移植到他头上。
    宋归宜惊醒过来,车已经停了,黎素正趴在方向盘上,扭头盯着他,一种意味深长的审慎目光。
    黎素没有追问他,只是若无其事道:“你晚上应该早点睡。我们到了。”
    沈容竹家是个旧小区,没有电梯,也没有地下停车场。上楼时宋归宜注意看楼梯间的墙面,上下斑驳一片,已经很久没有粉刷过了。
    敲门后,来应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很瘦,很疲惫,像是被生活咀嚼后吐出一堆的甘蔗渣。她神情戒备,开门只留出一条缝,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想干嘛?”
    宋归宜驾轻就熟道:“我是沈容竹的同学,我也姓沈,不知道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沈母皱着眉回忆,“好像有点印象,你以前黑黑瘦瘦的,怎么长这么高了?”
    “我发育得比较好。”宋归宜傻笑两声,“是这样的,阿姨。我们和别的几个同学最近聚了一下,又想起她了。她不在的时候,我人在国外,没有来得及赶回来,所以想来拜一拜,不知道可以吗?”
    门稍微开得大了些,宋归宜便拉着黎素挤进去。一进门,没有玄关,直接就是餐厅,一张木桌上还摆着午饭时的两个剩菜。黎素瞥一眼,凑在宋归宜耳边,低声道:“人家的饭都做的比你好吃。”
    宋归宜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他转身看向客厅,里面摆着一尊佛像,旁边的桌上是沈容竹的遗像。宋归宜上前进了香。黎素问道:“您信佛?”
    沈母抱肩而站,解释道:“她走以后,我就开始信这个了。还是有点道理的。她们是 4 班,教室的位置也不吉利。果然出事,之前不是就有个学生不见了。”
    “对,叫杨云亭。以前和沈容竹也玩得很好。”
    “她找回来了吗?”
    宋归宜轻轻摇了摇头,沈母苦笑,“也是啊,都这么久了,哪里能找回来。她妈妈一定也很伤心了。”
    宋归宜低头,神色黯然,莫名不安,好像他今天专程来就是为了戳人痛处。
    沈容竹的母亲则继续道:“你们是要坐坐还是就走了?坐的话,我给你们泡杯茶,不知道还有没有茶叶,我去找找。”
    宋归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套话,沈母却是帮他省了这一思虑,带着点恳求的口吻道:“既然你们想再坐坐,那我和聊聊沈容竹在学校的事吧。她走也有几年了,我一个人,有点要忘记她了。”
    黎素本以为宋归宜要露怯,但他却展示了一种极尽老练与动人的骗子的手艺。他完全编造了一切事迹,却说得绘声绘色。他说着沈容竹怎样在物理课上写小说,还偷偷把他的名字写进去,当一个太监的角色。还有她怎样风雅地在书签上写了一首小诗。还有话剧社的表演,有请她去改过剧本,上演后评价很好。沈母却听得投入,不时会心一笑,不时眼含热泪,说道:“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人。”
    黎素在旁听着,却有另一番动容,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这就是她到手的猎物。但凡他把此刻讨人喜欢的手段拿出来十分之一,也就不至于得罪这么多人。可他就是不屑。温柔,藏于无声处,只为了体谅着那些受伤害的,不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