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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宴

      宁皇后派人专门给贺含真送了请柬,请她一同参加百花宴。
    国都的百姓,难免会因自己离天子的距离更近而对外乡人生傲气。温都的王公贵族更是如此,尽管长平是西都,介于十多年前惨痛的饥荒闹得过大,总有人认为长平是个巨大的泥泞不堪、野蛮荒芜的农野,认为贺含真不过是个长相平凡的乡野丫头。
    贺含真,正儿八经没落名门之后。按照李新化的说法,贺家阔时都还不知道这些魑魅魍魉在哪个阴沟待着。没落,是因为不想参政,不是不能。贺家出过书圣,画仙,真论文化底蕴学识涵养,少有能及。
    有些人想让贺含真在众人面前出丑,反倒给了她一飞冲天的机会。
    水榭一角,竹影下,李元卿抱着一只挂着银铃棕绳的雪白小猫躺在醉翁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人群中不卑不亢应对得体的贺含真。
    “元卿,我现在真觉得是你高攀了。”
    “那当然。”
    “灵儿!”
    李元卿和应永思同时转身。宁玉这个名字取得即恰当,她透亮水灵,当真像是稀世宝器,连声音都清亮得像玉珠碰撞。云鬓上的凤簪蓝宝石坠与腰际垂落的浅蓝披帛相得益彰,银丝嵌边的水色罗裙在光下闪动着碧纹。宁玉一脸惊喜地看着李元卿,再看向猫。
    “你怎么在这呀。”宁玉走到起了身的李元卿面前,低下腰用手指轻揉猫猫头,又起身笑盈盈地看着李元卿,“元卿哥哥好。”
    “这是你养的猫吗?”李元卿很想离开了。见宁玉却没有要接过灵儿的意思,只好随便糊弄几句。
    “是哥哥的。”宁玉浑然不觉,看着李元卿笑得清甜。
    “……”李元卿看了一眼应永思,他作壁上观。一抬眸,正好和数丈远的贺含真对视上。
    “妹妹一定就是宁玉姑娘吧。”贺含真心领神会,走近,岔开二人,“果真是玉般的人,比传闻中的还要美。”
    宁玉困着女儿家的三分薄面和矜持,眼睁睁看着李元卿和应永思走了。
    “你们挺配的。女才,郎貌。她天生丽质进退有度长袖善舞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长得还行。”
    “我、我只有长得还行吗?”李元卿眼睛瞪得比猫都大。
    “你和其他人比,可以占个才华横溢。但和贺含真在一起,只这一个配得上。”应永思说。
    “…”李元卿思忖,“有道理。有一个也行。”
    李元卿将熟睡的小猫小心放在软榻的抱枕上,用帕子盖住肚皮。
    “贺含真靠谱吗?李少卿一定要回长平?”确认完周围无人后,应永思低声问。
    “李少卿的去留由长平本家管,我们说不上话。贺含真和那十辆马车的聘礼就是本家的补偿。恐怕没得商量。”李元卿倒了茶,“既然是李少卿选的人,应该理解得了变法的意图和难度。含真是好人,即使不赞同,也一定不会胡言乱行的。”
    “行吧。”
    “陈诚拉拢得了吗?”
    “还在接触。”应永思摇摇头,“宁家势太大,不好着急。”
    “知道了。”
    到正式开宴时,贺含真东拐西拽加起来能说的出名字的人已经超过李元卿了。
    “啊?”
    “笨蛋啊。和人打招呼不会?记住人脸和名字不会?说场面话不会?”贺含真笑着用帕子揉李元卿的耳朵,她说,“现在就差宁觉了。快让我见识见识这是何方神圣。”
    “这么着急吗?没必要吧。”李元卿的手搭在她手腕上。
    “我连宁远都敬过酒了,为什么不能见宁觉。”
    “啊?”李元卿说,“不是,你什么时候…哪…我…。哇。我学三辈子怕也抵不上你一根手指头。但我今儿还没见着宁觉,他可能不来了,也可能过会和皇后一块来。”
    “你希望他不来?”
    “我每天都希望不要碰见他。”
    “是吗??是吗??”贺含真捏着李元卿的耳朵,笑得神秘兮兮。
    “……”李元卿推开贺含真的手,“是的。是的。是的。”
    李怀远管的严,谁敢拉着李元卿喝酒,第二天就能收到御史台的‘温馨提示’。除非是跟着应永思,李元卿在哪都被安排“坐小孩那桌”。就连应永思都被拉去胡吹乱喝了,李元卿还能自己慢悠悠地吃。
    李元卿叫人拿来新碗筷,用筷子一点点去掉虾皮,挑出虾仁。
    小半银碗虾仁请下人送去女席。李元卿三两声唤来方才看到的猫,把装着虾皮的琉璃盘放在地上,看着它试探着靠近、一口一口吞吃。
    贺含真拍了拍李元卿的肩膀。
    “吃好了?”这也太快了。
    “没吃到呢。都看到仆人是从你这过来的,宁玉劫走了。这小姑娘怪可爱的。”贺含真坐在李元卿身侧,“看到我现在坐这,她还不得气死。”
    “那你还吃吗?还是我们能走了。”
    “再等会吧,没见着宁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好吧…”
    李元卿突然感觉到左手指节有些痒,明明三花已经没在舔自己了…知道了。
    叫太医能把宁觉叫来,李元卿和贺含真对此的感情并不相通。
    手指和手背上因过敏已经有一片风团,瘙痒难耐,还在发烫。也不至于让宁玉看得泪水涟涟的程度。
    小九的人生还如雨中浮萍,李元卿很难在此时对宁玉有好感。即使她是在为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苦难伤心。
    “元卿哥哥…你为了给我剥虾…”府医在右边涂药,宁玉占着左边,把贺含真倒是挤后面去了。
    大庭广众之下整这死出,莫非宁家真就都是贱人吗。李元卿的眉头深深皱起,正要反驳,被贺含真捂住了嘴。
    是真捂了嘴,后用擦脏东西做补。贺含真站在李元卿的身后,手搭在其肩颈处,笑容依旧得体,她说;“玉妹妹想吃元卿剥的虾,尽管吃好了。这点子劳力,与玉妹妹兄长在国子监对元卿的照拂比,算得了什么。”
    “姑娘言重。”宁觉的目光从李元卿红肿的手背移开。
    “昨日夜深才发觉,定亲宴的喜帖少送了一张。实在失礼,还望宁公子莫要嫌弃。”
    “??”李元卿满脸困惑,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低下头一言不发。
    宁高翰看向宁觉,宁觉却在看李元卿。
    他有时候是在想,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做不到都开心,都不开心也能好受些。
    “这是哪里的话。”宁觉笑着接过请柬,“承蒙高看,届时一定到场。送上祝福。”
    宁觉为了说好最后的二字,真的尽了全力。
    只是李元卿不知道、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