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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原本林涵芝听着女儿十分没涵养的话,眉头直皱,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女儿心里想的还是故意的,结果听见对方骂人,林涵芝彻底冷了脸,也管不了那么多,女儿可以一会儿打,这对母子得先赶出去。
    “你们给我滚出去!”林涵芝言辞严厉至极,整个人仿佛沉在阴霾里,“再闹,我就报公安,我说到做到,都给我滚!”
    文化人总想维持体面,林涵芝即使气到手抖,最严厉的字眼也不过一个“滚”字。
    林薇就显得直接了很多,完全不怕事儿大,火上浇油道:“李川哥哥你不要生气,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我这样的,总有那种不挑食的,猪啊狗啊的都不嫌弃,你虽然很丑,但是比猪还是强上那么一点的。”说着她还用手指冲着他比了一下,挑衅十足。
    李川原本拉着母亲要走,闻言怒气暴涨,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方砚棠!你算个什么东西?外面都以为你和老子睡了,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
    方廉新夫妇脸色顿时铁青。
    林薇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躲在林涵芝身后,只探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李川哥哥你在说什么,你竟然占过我便宜?那你这不就是犯了流.氓罪?我还没成年呢——”说着她看向林涵芝,“妈——咱们还是报公安吧,查查清楚,我最近脑子昏昏的,忘了很多事儿,他可能真的占过我便宜了,呜呜——”
    “你乱说什么?”胖女人吓到了。
    “你——”李川也被“流氓罪”吓得不轻。
    方廉新和林涵芝同样惊到了。
    林薇可不管这些,她在乎的事儿很多,唯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要是能把李川抓进去,别人骂她什么都不能伤害她。
    撕破脸才好,这样他就不会再到原主的父母面前来恶心人。
    “没想到李川哥哥是这种人,爸妈——你们赶紧找人把他抓进去,不用担心我,反正宋晔哥哥会娶我的。”林薇说起这种话来毫无负担,怎么气人怎么来,羞耻心于她几乎等同于没有。
    但方廉新夫妇不一样,让她吓得魂都快没了。
    林薇见他们没什么反应,以为他们是怕自己名声坏了嫁不出去,为了安他们的心,说道:“宋晔哥哥虽然土是土了一点,怎么也比这个丑八怪强,至少人家不耍流氓。”她是没见过那个便宜老公宋晔长什么样,估计是一般,原主总说这人土,但人品是没问题的,原主不喜欢他,他也能多年清心寡欲,不对原主用强,算得上正人君子。
    “混账!”方廉新这个斯文人彻底怒了,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操起衣架,上去就要去揍李川。
    李川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带着老娘逃。
    他虽然知道自己没把方砚棠怎么样过,但那些传言却是他的手笔,如果真要查,容不得他不心虚。
    就算查不到什么,但保不齐方廉新认识些什么人,他以己推人,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薇乘胜追击,终于从林涵芝身后出来,还追到楼梯旁,从二楼探身看着楼下逃跑的母子两个,大声说道:“李川哥哥……你不用怕,就算是你被抓进去枪毙,我和宋晔哥哥结婚的时候,也会把请柬烧给——”
    林薇话至一半愣住了,看到楼下横冲直撞的李川母子撞到了一个少年。
    或许听见林薇的声音,少年还维持着抬手躲开的动作,抬头向她望过来。
    少年的表情有些怔然,抬眼望着林薇,冰澈如水的眼睛,黑而沉静, 尤其是那张清雅绝俗的脸,于林薇来说有种惊魂动魄的美。
    只是身上的衣服叠着补丁,臃肿得显不出身材,看着有碍观瞻。
    “妈——”短暂的静默后,林薇突然喊道,“咱家来了特好看一男的。”
    结果她一回头,脑袋就挨了林涵芝一记暴栗。
    第3章
    1966年6月13日星期一 晴
    父亲说让我嫁给宋晔的时候,我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我无法想象自己和那个没眼色,没主见,抠门市侩的土包子生活在一起的情景,每次一起吃饭,都让人食不下咽。
    烈士遗孤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父母是英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他的好学生,自己供起来好了,凭什么让我嫁给他?不讲逻辑,不讲道理。
    可是……老方这一次的态度很坚决,连母亲都不帮我说话,我有点害怕——最近家里气氛很不对,学校的课都停了,爸爸总是叹气,妈妈也总是晃神,连哥哥都不爱说话了……
    敬尘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
    得知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就是宋晔,林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被林涵芝打过的头,实在是想不通,就凭宋晔如此出众的长相,人品磊落,原主为什么会那么嫌弃?
    不应该啊,她一直以为宋晔就算不丑,大概长得也不太出众,不然,前夫哥长相和人品都没问题,原主在这段婚姻中还那么痛苦,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现在看来,主要还是小姑娘心底有个白月光,看谁都成了将就,感情的事儿也不能用常理推断。
    估计是被她盯得不自在,正在和方廉新说话的宋晔突然转过头,缓缓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果然很漂亮,好看的人笑起来也是十分赏心悦目。
    林薇正要回以微笑,下一秒,她便看见宋晔抬起胳膊到鼻子前,然后用粗布补丁的袖口使劲地蹭了几下鼻子。
    林薇:“……”
    她笑容凝固……没想到这么快就破案了,再好看的帅哥这么来一下,看起来也是又傻又憨,立马下头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薇想笑,原主当初怕是更无语吧。
    方砚棠喜欢的是阳春白雪的文艺男青年,日记里出现最多的名字,便是那个白月光初恋,结果现实却是这个用袖口擦鼻涕的小土包子。
    难怪会伤心失意。
    林涵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将傻闺女拎到厨房。
    “啊?”林薇目光扫过窗户上的倒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玻璃窗中的少女还很年轻稚嫩,皮肤白皙,亭亭玉立,花一样的年纪,即使看起来很土的衬衫配着蓝布裤子,穿在她身上竟也带着几分青春的娇憨。
    如果打扮一下,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小美女,尤其是这个身材比例,林薇比了一下腰,妥妥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会好看。
    李川之所以对原主这么执着,怕是也有几分见色起意。
    “嘶——疼!”走神的结果就是林薇头上又挨了一记暴栗。
    “听没听我说话,你和李川是怎么回事儿?”林涵芝低声喝问。
    “能有什么事儿——”刚才玩得太嗨,这会儿对上原主的母亲,林薇有些麻爪,觑着林涵芝阴沉的脸色,说道,“……吓唬他的,就是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他在后面造谣,唬他一下。”
    林薇发觉在这位女士面前,她的气场有点立不起来,大概是心虚,也或者方砚棠残留的意识在作祟,有种天然的畏惧。
    原主也总说母亲是个冷美人,冷淡霸道,一发火,家里人都会变得乖顺。
    林涵芝深吸了口气,明显是气得不轻:“你想唬谁?这是能乱说的吗,不怕外人乱嚼舌根?”
    “那就说呗,又不会少一块肉,”林薇见对方脸色更黑了,连忙道,“这不是重点,李川这个人心胸狭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天他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造谣我,以后他还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我就是想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忌惮,收敛点。”
    林涵芝看着她,微微皱眉,清冷的凤目带上了几分审视。
    林薇见状,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得过于外放,原主的性格大概不是这样的。这个谣言对方砚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她却摆出一副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老娘最可怕的姿态,确实值得怀疑。
    对方不会把她当成妖魔鬼怪吧。
    事实上,她也是懵的,她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也没本事还个女儿给人家。
    “我……就是想通了,凭什么啊?他癞.□□想吃天鹅肉,背后造谣,还假惺惺地摆出一副负责任的模样,充当救世主,好男人,真是坏透了,讨厌死了。”林薇做出一副气哼哼的模样,目光小心地观察着林母的表情。
    方母敛了神色,冷声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回屋看书去。”
    林薇松了口气,随即扬起笑脸,“妈——”拉长的尾音一叹三转,深得撒娇的精髓,“我帮你做饭。”脸皮厚的人,羞耻心往往很低,林薇叫起妈来,那是一点心理建设都不用给自己做。
    “你会做什么,不用你,回去,晚上抽查你单词。”林教授挥手打发她。
    林薇想说自己什么都会,她本身就是餐饮起家,后面才改行的,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敢太表现。
    原主家里都是惯孩子的,他们秉承着穷养儿富养女的理念,根本不让女儿做什么家务,这个年代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娇惯得不行。
    也就是这两年风声太紧,怕原主娇纵的性子惹事儿,他们才稍稍严厉了点,但那也只是学习和行为上的约束。
    做饭这事儿,据说早年家里是请保姆的,后来改为方父,只不过今天宋晔来了,他要给宋晔补课。学校三天两头的闹停课,现在也学不到什么了。
    林教授的厨艺,方砚棠没少在日记里吐槽,今晚怕是又要有一顿难忘的晚餐。
    回去的时候,二楼的书房门没关,她看了一眼和方教授在一起的宋晔。
    她轻叹了口气,先回了阁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她在阁楼,鼓弄半天,也没弄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除了几幅油彩画和素描,她没别的发现。
    素描上画的都是一个少年,不是宋晔,是林薇没见过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个白月光了。
    林薇不感兴趣,随手放到沙发上了。
    最后她带着日记,回了原主的卧室,试图在日记中寻找一些线索。
    日记上面有些濡湿的痕迹,大概是原主刚哭过,内容都是骂李川,和那些背后传她闲话的同学。
    林薇看向对面的手撕日历,现在是1965年2月14日,和日记上最后一篇的日期吻合。
    她记性还不错,她记得自己原本看到的最后一篇日记是在1980年的8月24日。
    「1980年8月24日星期三阴
    我想要的报应不是这样的!
    我刚失去了妈妈,为什么老天连我唯一的亲人都要收走?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傻?不值得,不值得!
    哥——
    你为什么那么傻?
    我为什么还活着,杀了我吧,求求你们……」
    ……
    方砚棠的哥哥做了什么?
    人也没了?
    看着像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原主之后也不再写日记,人生的最后以所有亲人的离世而收场,搞不好,在接连的重挫之下,原主也自我了结了,不然没法解释后面的空白日记。
    团灭了吗?
    老天爷!
    这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