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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463节

      “休息够了吗?”刘承祐偏头问高贵妃。
    见皇帝变得严肃,贵妃点头。刘承祐则一摆手:“传令,尽快渡河,加快速度,前往云州!”
    刘承祐收到的密报,关于辽国内乱,有了更清楚的描述。上京内乱,宗室造反,契丹内四部族叛乱,同时,还包括北撤之后,辽主耶律璟的动向。
    那边是游牧于饶乐、松漠一带的奚族六部,也产生了动乱,因此,耶律璟除了以北枢密使萧护思领军北返上京之外,自往奚部,弹压叛乱。
    辽国的内乱,有恶化的趋势,比耶律璟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如此,汉军这边,可以安安心心地打云州了。
    第268章 一城,一战
    自怀安县往西,至云中不过两百余里,虽然仍被山脉所包围,但高耸的峰峦,从大局上看显得零落,不似阴山及燕山山脉那般密集,穿插于其间的道路,也好走许多。
    春季的云州,遍野之间,茂密的长芒草已然繁殖。小雨淅淅,再度阻住了御营前进的脚步。
    “春雨贵如油啊!”雨雾之中,看着四野之景,刘承祐轻轻地感叹着。
    云州地区,是一块盆地,不是多雨的地方,是以,雨水对其而言,更显珍贵。然而,迎来一个好季节,值农时之际,田野之间,却无一头耕牛,无一名农人,白白地荒废掉了。
    这一路走来,刘承祐所见到的,几乎荒芜一片,人口稀疏,直接原因,就是这一场大战。州县百姓,逃的逃,迁的迁,死的死,伤的伤。
    战火笼罩下的云朔诸州,实在破败不堪,对于原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言,汉军的到来,带来的,更多还是厄运吧……
    “云朔的百姓,需要好生安抚啊!”刘承祐又长叹一声。
    虽然经此一战,云朔地区的人口锐减,但是多少还是留有一部分的,尤其是南边的朔、应、蔚几州,受到的影响要小一些,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北部几州而言的。
    雨并不大,但是缠人,身上弥漫着雨雾,那点淡薄的雨水,却不够刘承祐洗他那双抓过泥土的手。张德钧亲自撑着一把伞,见状,赶忙令人取来清水,供他清洗。
    “快到云中了吧!”刘承祐突然问道。
    张德钧当即答道:“据安将军言,已出青陂道,眼前之山就是白登山,云中距此三十里。高国舅已然派人联络云中行营,商洽接驾之事!”
    “白登山!”刘承祐来了兴趣,淡淡一笑:“记得提醒朕,有时间要去看看!”
    “官家,那可是个不祥之地啊!”张德钧小心地提醒道。
    闻言,刘承祐不由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说,前汉太祖刘邦曾被匈奴围困于此,是为国耻吧!”
    “你倒也读了些书!”见张德钧点头,刘承祐则平淡地说道:“不过,他前汉,与朕何干?”
    见状,张德钧立刻又改了口,道:“官家说得是,你发百万之众,北伐契丹,势如破竹,连战连捷,胡虏北遁,关山尽复,岂是刘邦那泼皮无赖所能比的!”
    “创业之主,自是一世之雄,岂是你所能蔑视中伤的!”刘承祐又斥道。
    这就让张德钧难受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干脆闭嘴。刘承祐也是兴之所致,放完风,回銮驾之时,又提醒道:“记住,以后勿要再称呼高藏用为国舅,他有爵位,有官职,哪天惹恼了他,找你麻烦!”
    张德钧闻言略愣,旋即应道:“是!”
    或许是自尊,或许是矜持,虽然有国舅的身份,但高怀德并不喜欢别人这般称呼他,更何况还是在军中,高贵妃还随驾。
    一直到午后,小雨方罢。乾祐十二年二月二十日,在云州行营的接应下,天子驾幸云州城下,入汉营,都三军。
    迎驾之事,自不用细表,亲征经验丰富的刘承祐,早已驾轻就熟。作为“东道主”,符彦卿也早已把营垒安排妥当,只需进驻即可。
    此时的云州城,已被二十五万汉军,团团围困,密密麻麻的营寨,直连天际,根本望不到边,林立的旌旗,几乎遮蔽上空,人声畜鸣,汇聚起来,几乎能撼动云中城垣。
    还是以往战法,汉军在城外大兴土木,壕沟、陷阱、土墙、哨楼、栅寨,一系列的设施,尽显峥嵘,以一种窒息的气势,压迫向云中城。
    当然,也是兵临城下之后,在耶律挞烈的指挥下,城中辽骑,是日夜出击袭扰,想要疲惫汉军,乱其军心。
    但是,当汉军的深沟高垒立成之后,效果便不明显了。但即便如此,辽军也只降低了出击的频率,时不时地来一下子,虽然难以对围城汉军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就像蚊子在耳边嗡嗡直叫,恼人。
    云中的护城壕沟,已然被填补了不少,城郭上也有不少破损,各处痕迹明显,显然已有过进攻。
    入军营,接见诸军将帅,听取关于战况的汇报。
    “陛下,云中城中,有至少两万多守军,由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统帅,都是胡人,汉民都被迁出。大军合围之后,发起过两次试探进攻,守军很顽固,抵抗意志尚坚,不见士气低落迹象。因几度春雨,暂且罢兵,做进攻准备……”
    符彦卿坐在下首,简单把云中的敌情战况向刘承祐描述了一番。刘承祐颔首,大体情况,其实他已是知晓的。
    刘承祐直接问道:“辽国内部生乱,辽主急于平叛安内,乃有撤军之举。然为何大军皆撤,独留一偏师劲旅,重臣统率,孤军守城?”
    面对皇帝的疑问,赵匡胤禀道:“陛下,臣等商讨过,认为,这是辽军不甘彻底放弃云朔地区。于辽国而言,如若云州失陷,则阴山以南大部分地区,都将处在大汉的攻击之下,难以保全,北边形势,再难占据完全主动。
    若以一师留守,则可为北撤辽军起到牵制作用。同时,若能坚守,则可大大消耗大汉军力、国力,拖得越久,对大汉损伤越大。
    为支持云州作战,我军辎重补给甚艰,后方负担繁重。倘辽军果能守住,不只能耗我国力,弱我士气,还能为辽军再度南来打基础……”
    赵匡胤一边说,刘承祐则一边颔首,想了想,算是认可了他们的推想,微表感慨:“辽国这是在赌啊,用一个南院大王与两万多军队做赌资,赌他能守住云中!”
    “好胆略!好气魄!好决心!”刘承祐说道,语气中有些赞叹。
    听其言,自有不服气的,党进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如今我军以十倍之师围城,区区云中,焉能抵挡大汉兵锋!”
    看了眼党进,刘承祐双目之中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这种时候,就需要这种霸气与必胜的决心。
    略作沉吟,刘承祐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环视一圈,以一种坚决的语气,说道:“诸位,如今正是春耕时节,为支持北伐作战,国内劳作,已有不小的耽误,东京的大臣们,已经几番向朕诉苦了。
    北伐以来,我们已取得了重大战果,距离全功,也只差这座云中城了。辽军想要靠这座城池,来拖延疲敝我们,想同我们博这一场攻防战,朕就成全他们。
    此城固然坚实,我们也当啃食之!待天气转好,即督将士,全力攻城,破了云中!”
    “是!”面对皇帝督促,众将自然是齐声称是。
    对如今的汉军而言,各方面都占据优势,都是信心十足,没有道理,攻不破他。当然,刘承祐也不敢小觑,辽军敢做这样的决策,其守御的决心,可见一斑。
    “元朗自蔚州来,那边情况如何?”刘承祐问赵匡胤。
    赵匡胤答道:“臣领军而来,破关拔城,近乎坦途,当地汉民,箪食以迎,如今有飞狐军使王审琦在驻守!”
    点了点头,又问符彦卿:“云州那些老弱,如何安置的?”
    “暂时南迁,安置在朔州!”
    “……”
    第269章 爱将
    因为初至,沿途也有不少耽搁周折,甚是疲惫,没有多废话,简单地了解过军前情况后,也就宣布散议了。不过,刘承祐还是将符彦卿、柴荣、慕容延钊、赵匡胤给留下来了,再加上安顿御营兵马前来复命的高怀德。
    这五人,是云州几十万汉军的核心指挥将帅了,面对天子特意挽留,将帅们互相望了几眼,看了看天子,都下意识地严肃起来。
    刘承祐坐在御案后,没有了方才的平和,看着符彦卿,直接问道:“史彦超的遗体找到了吗?”
    此问一出,帐中表情最严肃的,当然要属符彦卿了,他也明白,问的是史彦超的尸身,关心的必是那场败绩。
    “回陛下,杨业二次袭击,击败辽军后,在被伏击的南谷口,寻到了其尸身。面目不全,遍体鳞伤,身中十三箭,已然同其他阵亡将士,一并掩埋于长城以北……”符彦卿禀道,声音之中透着少许哀伤。
    说着,符彦卿起身,躬身下拜,请道:“陛下,史彦超之败,累数千禁骑遭受重创,虽有史彦超冒进追击之过,也是臣用人之失,军令不明,未曾提前警示交待。
    史彦超虽败,但以立功心切,临危之际,也奋力死战,为其他将士突围,力战而亡。此番败绩,臣愿担其全责!”
    符彦卿这话说得诚恳,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令人诧异的。刘承祐看了看他,轻轻地一扬手:“卫王免礼!”
    “史彦超兵败,战至身亡,总算没有堕我军威,辱我国体。人既已死,朕又岂会再过于苛责?”刘承祐这么说道。
    他既是给符彦卿一个面子,也是不好再为难一个死人,还是力战而亡的勇将。事实上,如果史彦超活着回来,绝对不会好过,刘承祐甚至可能拿他的头颅地严肃军法。很多时候,真的是一死百了,就普通将士的价值观而言,史彦超战死了,那就是好样的,不会去深思缘由因果。
    同样是追敌,冒进,被伏,李重进在鸡鸣山的损失还要惨重一些,但若论及哪一战让刘承祐更气愤些,当然是史彦超了。
    当初李重进,是有临机决断之权的,追击的判断选择,并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只是轻敌大意,乃至有那场惨败。
    史彦超则不然,符彦卿给他的军令,是试探云中辽军虚实,在探明的情况下,不经请示,擅自出击去追,这已然犯了军法。
    即便有“将在外”的说法,莽撞急进,也是兵家大忌,更何况,还有康再遇的几度劝告,全然不听,一意孤行,而陷死地。
    更重要的,鸡鸣山之败,也才过去几个月,其战况也是通报了北伐诸军将校的,而史彦超却没有一点前车之鉴的预防。同时,也完全违背了皇帝“稳扎稳打”的作战方针。
    各方面的因素,使得刘承祐对史彦超之败,是异常不满。如果史彦超回来了,他也必然会兴师问罪,从重处罚。
    沉吟几许,环视一圈,刘承祐平静地说道:“关于史彦超之败,诸位有什么想法?”
    显然,对于此事,刘承祐心里是还有疙瘩的。见状,柴荣主动开口了,并且一言切中利害:“北伐以来,我军与辽军大战、小战交锋数十场,胜多败少,尤其檀州、南口两仗,消灭辽军十余万。这样的情况下,上下将士,难免生出骄傲之心,因而小视辽军,作战难免失了谨慎。
    史彦超之所以急进落入辽军的圈套,除了立功心切、大胆冒进之外,大抵也受此情绪影响……”
    “柴卿说得不错!”刘承祐当即肯定了柴荣说法,冲在座几人道:“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帅,骄兵必败的道理,想必不用朕多说。朕看大军之中,甚是浮躁,战欲切,归心浓,似乎也不把云州城当回事,这是要不得的!
    卫王也有言讲,云州守军虽寡,但抵抗意志尚坚,且城池厚实,又有良将驻守。我们若因十倍之师围之,就有所疏忽,觉得此城唾手可得,那么必然会吃大亏。
    希望诸位,能够引以为戒,善驭将士!”
    “陛下教诲,臣等谨记!”刘承祐说完,几个齐声应道。
    刘承祐又冲柴荣道:“关于军心士气的问题,就交由柴卿处置了。城池攻防,素来艰苦,势不能因自身问题,而影响云州战事!”
    “是!”
    顿了下,又在慕容延钊、赵匡胤身上瞥了眼,最后对符彦卿道:“对云中的进攻,就由卫王统筹指挥!”
    “诸位没有意见吧!”
    “卫王沙场宿将,指挥有方,臣等自当听命,全力配合!”政治觉悟极高的赵匡胤第一个表态。
    事实上,攻城的总指挥,除了符彦卿,别无他人,毕竟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并且,也要顾及到西路军将士的心理。
    “战事有诸位负责,朕可安心做个看客了!”刘承祐终于露出了笑容。
    将帅陆续而出,御帐再度安静了下来,刘承祐沉思几许,起身在帐中踱了许久,一副心思深沉的表现。余光扫到一道身影,却是高贵妃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两名宫人,端着菜食与热水。
    轮到刘承祐做个选择,是先用膳,还是先泡脚。最后决定,一起。
    高贵妃蹲下身子,这个姿势将她撩人的姿态、成熟的风韵、曼妙的身材完全展示出来了,轻柔地替刘承祐洗脚……
    高贵妃是个比较复杂的女人,再嫁之身,身材容貌皆属上佳,出生将门,性格也是柔中带刚,虽有争宠之心,但素来识大体。最重要的,对刘承祐从来都是顺服的,一直倾心侍奉,十多年来,未曾变过。这也是这么多年,对高贵妃,他始终的宠幸的缘故,不只是因为高家。
    “官家,定襄军使杨业求见!”张德钧前来禀报。
    “宣!”
    见刘承祐一脸开颜状,高贵妃道:“你的爱将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君臣二人了!”
    说着,盈盈告退,往内帐而去。没办法,贵妃娘子在帐内,穿着有些诱惑,不便在外臣面前。
    杨业受召入内,见到的是正在擦脚的皇帝,当即拜道:“末将参见陛下!”
    “快快免礼!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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